作者:一二三四维
这种好心情自然是源自于堡外从滨州逃难而来的流民。
这场大荒对于流民而言或许是一场灾难,但对于像罗家这般有着万顷田地的豪族而言却是一场吃肉将自己吃的满嘴流油的盛宴。
只需一碗粟米饭便能换来一个奴仆,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奴仆不同于佃户,佃户虽然是借着主家土地耕作,但还是能够拿到那么一点收成,而奴仆的所有产出都归于主家所有。
这也是许多失去了土地的小民宁愿当背井离乡的流民都不愿意卖身当奴仆的原因。
但是,这场饥荒之下,流民如果不想死的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夹了一块扣肉放在嘴里,罗平用手帕擦了擦嘴巴,擦掉嘴角的油渍。
“今日又买下了多少的奴仆?”
家生子出身,侍立于一旁的罗家管家立刻躬身道出了一个数字。
这让罗平皱起了眉。
“怎么如此之少?”
两千之数的流民看似很多,但对于将其视作为一种资源的豪强而言并不多。
是的,豪强从不做亏本买卖,愿意以一餐饭食买下一个流民也只挑年轻力壮,没有疾病的。流民队伍之中绝大多数的老弱病残都会被淘汰掉。
管家立刻解释起了原因。
尚一道一直在组织着流民在荒野讨食,又有尚一道人张觉动身前往附近县城求粮。所以大多数流民都抱着再等一等的心理,只有极少数实在饿极了,或者是为妻儿讨口饭的吃的流民才选择了卖身。
“呵,尚一道....”
听着管家的解释,罗平露出了冷笑。
流民在来到这边的时候,张觉自然也是前来借粮过,只不过被罗平所拒绝。
开玩笑,先不说借出粮食根本还不回来,若是真的借了粮,那如何还能如此便利的收纳奴仆。
“不用管他们,我观这张觉道人也并无什么呼风唤雨之能,不然哪会离开京城。”
“这尚一道也无法变出粮食,纵使去借粮,吾辈士族世家都明白这次机会,顶多也就是意思意思给点粮食。”
张觉去借粮只可能是去周边县城,太远的地方,张觉即便能够借到也是来不及回来了。
‘去灰泉县了吗?’罗平心想道。
‘不过听说那边最近可不太平,听说是出了妖魔?’
‘可别死在那边了....’
罗平在心里冷笑着,面色却是如常,甚至信心满满:
“总之,就算是解决了一餐,还有第二餐,离乡命贱,这些流民迟早只能卖身。”
话音落下,便有一奴仆跪在厅外。
管家见状立刻走向那奴仆,片刻后又回到罗平的身边。
“老爷,在收纳奴仆的下人回来禀报消息,说是那张觉回来了。”
“还带来了粮食。”
“哦?居然还真的带回来了粮食。”罗平挑了挑眉,面上有些不悦。
不管借粮的是哪家豪强,大家都是豪强,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这么没有豪强的默契呢?
“借了多少?”
听到自家主人这样问,管家露出了笑容:“听下面的说,只有两马车。”
“那就是大概一百石粮食了。”
罗平在心里计算着,同样笑了起来:
“有时候,最令人绝望的是先见到了希望,然后希望一闪而逝。”
“一百石粮食,也顶多是够那些流民支撑两三天的时间。两三天后我看那些流民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罗平又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更加灿烂的微笑。
“对了,这两天牵着我的那条狗出去逛逛。”
“直接在那群流民的面前喂我那条狗。”
罗平有一条爱犬,餐餐都要食几斤鲜肉,食鸡蛋。
在只能喝着稀粥的流民面前,用鲜肉喂食一只狗,这种羞辱可想而知。
听到罗平这样说,管家立刻拍起了马屁:
“家主英明。”
他明白这是自家家主不爽那尚一道的张觉,要如此故意恶心对方。
“说起来,尚一道的人已经在搭锅建灶了,老朽这就派人去办。”
半个时辰之后,罗平已经用了膳,在一群侍女的服侍下,准备小憩,睡个午觉。
但是在这时,管家却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本已经躺下,又被叫起,这让罗平的不爽写在脸上。
若是没有正事要紧事,敢这般打搅自己,纵使是这跟随自己许久的老仆,他必然也要家法惩罚。
然而老仆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罗平直接坐起,满脸的愤怒。
“老爷,您的爱犬在外边被一个道士给杀了。”
“居然胆敢杀我的狗!”
咆哮声在房间里响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只管去做
“你居然敢杀罗老爷的狗....”
被绳子绑起来扔在地上的罗家家仆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满脸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不同于一般城内的豪族,坐拥坞堡的罗家在坞堡内可是真的有一支精良的武装力量的。
如今山匪盗贼日渐增多,但是这些贼匪也顶多只敢打打小乡绅的庄子的主意,罗家的东西是碰都不敢碰的。
在这罗家家仆的对面,是一个用树枝搭起来的简易篝火架。
篝火架旁是扒下的狗皮,挖出的内脏。一根削尖的木棍串着狗的躯体正由张力士拿着,在火堆上缓缓转动着。
“不错,不错,这只狗养的还挺肥硕的。”
看着不断滴落油脂的狗肉,方岁除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富者犬马厌粱肉,贫者不厌糟糠。狗吃的都比人好,怎么能不肥硕?”
在烤肉的张力士沉声说道,但脸上却满是爽快之意。
老实说,罗家牵着这条过来,甚至当着已经饿得以树皮草根充饥的流民们喂食狗鲜肉的时候,哪怕是憨厚如他都有些难耐心中之愤怒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打狗还需看主人。
若是放在平时,以他老师张觉的教诲,缓解矛盾而不是爆发矛盾,他恐怕还真的只能干忍着。
但是,他家这位道主不一样,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惯着。
在这时,张觉也过来了。
“粮食都发放下去了吗?”
“嗯,按照您说的,一餐之用,保证每个人都能在这一餐吃饱。”
“拿点你先前的画的符过来,现在就做一缸的符水,等下给大伙发下去。”
符水,这算是以前的尚一道,如今的太平道起家的东西。
张觉以符水救济百姓,但其实,太平道的人都知道这种东西精神安慰的效果大于实际的效果。
纵使里边放了一些草药,能够缓解一定的伤痛,但小民们痛苦的来源并非是病痛,事实上,若是能够吃饱饭,若是不需要终年那样辛勤的劳作,许多小民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病痛。
张觉点了点头,他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儿便有着两个徒弟抬着一口盛满了浑浊水液的水缸来到了方岁除的面前。
方岁除问张力士借来了一柄匕首,割向自己的掌心。
张力士和张觉默默的看着,直到方岁除用力,以及锋锐匕首刃面被崩碎了一个豁口,方岁除的掌心总算是多出了一个见血的小划痕。
方岁除从那划痕之中挤出了几滴鲜血滴入到缸中,明明只是几滴的血液,落入一缸清水中很快便会被清水冲散颜色。但偏偏就是方岁除的这几滴鲜血放下去后,一缸水液的浑浊却被醇红所覆盖。
“你们也喝一碗。”方岁除收回了手,开口道。
张力士没有任何废话,拿起身边一陶碗便盛了一碗这加料过的太平道符水。
符水下肚,张力士只感觉有着一股炽热气流自小腹部升腾而起,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没有了疲惫。
‘这便是仙人的血的力量吗?’
要知道这还是被一大缸水稀释后的效果。
‘不知道,若是直接喝下一滴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方岁除似乎是看出了张力士心中所想,嘲笑道:
“别多想,直接受我一滴,你这脆弱的小身板撑不住的。当然,如果气血逆冲而死的话,我也不介意给你试上这么一滴。”
脆弱的小身板吗?
听到方岁除的话,张力士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
将近十尺高,肌肉虬结的他谁看了都要口称一声壮士。
但是,相比起这位真正的天人,不是凡间人物的道主,自己的确只能称是小身板。
———
罗家堡内,城门门洞内的铁木闸被吊起,一队约莫三四十人的精锐骑士队伍从门洞之中鱼贯而出。
领头的是一意气风发的英武青年。
却是这罗家堡的少堡主,罗家家主罗平的大儿子。
罗平之子与罗平各种方面都十分相似,比如急躁以及暴戾的性格。
罗平的爱犬死了,这事还用不着他出面,其子出面则是刚刚好。
杀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的方面来说无非是死了一只宠物畜生,往大的方面来说却是在落罗家的面子。
“就算是那尚一道人,这次也必须要给个交代。”
这位罗家堡的少堡主在心中想道。
然而当他带着人马来到流民所在的地方之时,却是发现流浪至这边的千数流民此刻浩浩荡荡的聚在了一起,围成了一团。
这群流民似乎是在听讲着什么,因为距离颇远,他听不到那中心宣讲之人所宣之话语。
但是,他却看到了那聚拢人群最外围的流民的面孔。
那本该是他不会在意也根本无需在意的面孔,那千篇一律的,只属于贱民的面孔。
明明只是三十多岁,但脸上已经满布皱纹,皮肤因为整日风吹日晒的干燥而龟裂,看上去仿佛五十六岁一般。
这些贱民不仅模样相似,就连表情都是那样的相似,那是一副宛如枯木一般的麻木表情。
然而此刻,这位少堡主却是发现,自己所看到的那贱民的面孔,尽管其上皱纹龟裂依旧存在,但那麻木却是缓缓的消融。
似乎是有着一团火融化掉了这几十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未来,守着今日,过着明日,朝夕不保所铸造的坚硬麻木。
不仅是这个贱民,就连其身边的其他贱民也是这般。
看着这些贱民如此模样,看着这些贱民汇聚的人群逐渐的沸腾起来,这位少堡主的心中兀的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升起一种恐惧,却是迟迟不敢带着队伍接近那纳喊的群体。
流民群中,方岁除站在土堆上。
他的手中端着一碗符水。
“刚刚那一餐已经用了带过来的所有粮食。”
“现在已经没有了粮食,已经没有了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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