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导弹脱离挂架的震动从座椅下方传来，推进剂燃烧的白烟在空中划出死亡螺旋，细长的弹体如迅捷剑般刺入空气与薄云，气势汹汹地挑开路线上的一切阻碍，却最终在重力的牵引下坠入地面，发出不甘的怒吼——在雷达告警响起的那刻，敌机便如鬼魅般迅速降低高度获取能量、又滚转机身打出热诱弹——中央升力体、矢量喷口与鸭翼带来的强大机动性在这一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罗德对此并不意外，他拨动操作杆，让机身翻转向下，在血液灌入大脑的同时，抬头观察那正Su30sm的动作——后者的速度正在迅速恢复，尝试逃离来自上方敌人的攻击，并准备在脱离打击范围后爬升以获取高度。
心里思量半秒，罗德再度偏转机身，使得下方那架正不断加速的战机无法逃离自己的视野范围，头瞄的锁定框正迅速跟进……在罗德的手指移向导弹发射按钮刹那，座舱内旋即被雷达锁定的的尖锐告警音所填满：
一架MQ-101无人机从右后方突兀袭来，那白色的机身几乎与周遭的薄云层融为一体！无需被羸弱血肉拖累的机械拉出可怖的机动，顺势咬住罗德所驾驶的F/S-15的六点方向，两发导弹随即射出！
“啧，那群笨蛋怎么搞的？而且这群欧西亚人退出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
罗德推动油门、甩出干扰弹，做出滚筒防御的同时，身上的抗荷服随即充气加压，以此对抗骤然加速带来的G力。
战机在剧烈的震颤中进入桶滚，他能看到迅速划过的墨绿色丛林与乳白色云层，可它们随即在座舱盖外旋转成模糊的色块，如同被无知孩童打翻在地的颜料桶——纯净的颜色在这瞬间化作肮脏的污迹——但那一点纯白却是足够醒目。
机身扭转，引擎喷口瞬间爆发出绚烂耀目的尾焰，只用几个战术动作的时间，罗德便建立起对无人机的优势，下一秒，数发机炮炮弹便将那无血无泪的机械凌空打爆，在湛蓝天空中绽放出乌黑的烟雾。
“现在……嗯？”
丢失敌人踪迹的罗德眉头一跳，被雷达锁定的告警再度灌入耳中，他握紧操作杆，侧转机身的同时打出干扰弹，做出下高的三九机动——Su30sm的导弹导引头在最后时刻被诱偏，弹体擦着F/S-15的垂尾掠过，气浪震得座舱盖密封条迸出蓝色火花。
那架Su30sm已经完成爬升，但与罗德的高度相差并不太多，两架迅速接近的战机随即进入单环。
“虽然战争里并没有一对一的骑士对决，”罗德在公频里笑着说道，他微微偏转机身，确保敌人仍然处于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但被人打扰了也不是件有趣的事……对吧，爱尔吉亚王国的飞行员？”
“……”
在第一轮交错后，双方都没有抓住射击的窗口，随即继续着接近与脱离的动作——两架战机的驾驭者都非常谨慎，小心翼翼地爬升、俯冲，偶尔射出的机炮在天空中缀上数十个明亮光点，又被导弹的尾迹连接起来。
敌人的阴影从云层裂隙中闪现又消失，在这瞬间，罗德感觉后颈汗毛竖起，抗荷服大腿部位的充气囊突然收紧，将血液压回上半身。
导弹擦着机身飞过，只有微弱的呼啸爆鸣传入耳中。
“爱尔吉亚王国的飞行员，你叫什么名字？”
躲过这近乎致命的一击，罗德继续发问，他还算游刃有余，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可就未必了：
“我想我总归要知道自己即将击落的敌人的名字……或许等战争结束了，我活着，你活着，我们还能一起去喝酒。”
罗德舔舔嘴唇，他能感受到氧气正被泵进肺里，感受到自然规律的伟力所带来的痛苦。倒是皮克曼这猫咪，正百无聊赖地窝在驾驶座椅侧后方睡觉，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仿佛对眼前的激烈战斗毫不在意——魔法猫咪显然不会在意凡俗小事！
“……将自己的名字在战斗中告诉敌人，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公共频道里终于响起对方的声音，与罗德预想中的一样，带着苍老、顽强与坚韧，“不知道你的教官有没有告诉你这常识，从这一方面上讲，他很失职。”
“因为我想理解敌人啊……”
罗德强忍笑意在频道里如此说道，他开始期待当对面的米老头过段时间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频道里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无国界之军佣兵团的飞行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米迦伊·杜米特鲁·马加列塔·科涅留·雷欧彼尔德·布兰卡·卡罗尔·伊翁·伊格纳帝丝·拉斐尔·玛利亚·尼凯塔斯·亚·希拉吉。”
米老头：“？？？”
当罗德像是报菜名般说完这一长串名字后，那架Su30sm的机身显然不正常地抖动了下，动作随即变得更加凌厉，看起来很是生气。
同样是在这一瞬，罗德察觉到Su30sm的机身出现了不到一秒凝滞——对方在进行高攻角机动时，右侧矢量喷口的偏转速率明显下降，可能是液压系统在持续极限操作后出现的短暂迟滞，也可能是驾驶者的体力与精力已因高强度战斗而濒临极限。
罗德解除【攻角限制器】，战机在速度骤降的瞬间仿佛被钉在空中、强行扭转！
与机身所发出的金属尖叫相比，抗荷服的气囊发出充气声更加刺耳，像是绝望者在临死前的哀嚎。这凡夫俗子绝无可能做出的机动，使得他的脊椎承受的巨量过载，视野边缘迸出大量噪点，黑暗亦随之而来。
当Su30sm因惯性冲过头顶时，罗德用颤抖的拇指按下机炮开火按键，那仿若沉闷鼓点的射击声，此时此刻已然化作悦耳的圣歌——可这只是敌人示弱的狡猾战术——敌机突然收拢襟翼，在失速边缘剧烈震颤，翼尖拉出的涡流像两柄透明镰刀劈开絮状云团，机鼻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抬起、整个机身又随即旋转，躲过机炮并做出超机动。
灰黑色机身在明媚的阳光下映出残忍的冷笑。
钟摆机动？！
罗德眉头紧皱，再次解除【攻角限制器】，如山岳般沉重的G力压迫着他的内脏和骨骼，但与之相应的F/S-15强大机动性却是被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战机猛然上抬机首，机炮的光点擦肩而过——下一秒，敌机因惯性而从战机机腹下方越过。
随后，罗德操控战机向侧方翻转，引擎喷出明亮的加力火焰，迅速脱离敌机的机炮攻击范围。
“老奸巨猾啊……在我说出名字的时候估计就想好了吧，‘敌人会认为自己因年老而体力不支’什么的，但同样的战术也就能用一次了。”
长出口气，罗德瞄了眼油量和干扰弹剩余数量，随即推动油门，与俯冲的Su30sm交错而过，但后者看起来并不打算进行剪刀机动。
思绪流转间，罗德开始用高度换取速度，缩小转弯半径，看看能不能最后一次抓住射击窗口——
“尊爵，敌方的军械巨鸟开始撤退，它损失了过量的无人机，”通讯频道里传来Pixy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疲惫，“而且那玩意儿上面还搭载着护盾，我们现在的导弹可处理不掉……我先带着机群撤离，你也不要跟敌人缠斗下去，对方的增援随时可能抵达。”
“明白，现在开始脱离战斗。”
罗德说着，手上却是摁住导弹发射按钮，随即趁着对手做出机动以躲避攻击的时刻，迅速回转机身，准备撤出战场。
临走之前，罗德还不忘在通讯频道里留下一句：
“失去王国的国王啊，你飞翔在天空里，难道是因为看不到国界线吗？”
“……”
关闭通讯，罗德推动油门，引擎由此喷出更加明亮炫目的尾焰，推动着战机消失在若隐若现的云层中。
“……”
“无国界之军……”
驾驶舱内，米迦伊已经感到窒息，汗水几乎浸透了整个抗荷服——事实上，他在刚才确实感受到了体力接近耗尽，不然的话，也不会用如此危险的计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失去王国的国王……呵。”
天空才是我的王国。
第两百七十八章 返回与换防（3K）
当罗德看到远方机场的时候，他也没有放松多少，而是按照标准流程准备降落——很多飞行员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在降落时被一瞬间的松懈带走生命——虽然在这里死掉同样会被复活，但仍然需要回原世界读条，一来一回浪费能量不说，也容易耽误事。
“不用担心那么多哦，Sensei，”阿罗娜的声音在罗德耳边响起，“虽然我没办法帮您驾驶战机去战斗，但是让它顺利降落还是可以的哦。”
“那现在要来试试嘛？”
“额……如果您允许的话，其实我早就想试试了！”
阿罗娜的声音里带着点跃跃欲试，【什亭之匣】的屏幕里，女孩已经戴上一个头盔，只有那漂亮的下巴露出来：
“阿罗娜，出击！”
“我们是在返回啦，”罗德懒洋洋地说道，他听到塔台在通讯频道里的提示，随即直起身体，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不过看起来，我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您跟那位老爷子的战斗持续时间太久，油量都开始告警……我看看这个机场的进近图……进入航圈……”
阿罗娜小声说着，同时谨慎地将力量顺着【什亭之匣】蔓延出去——整个战斗机随即被无形的力量所支配，任由那同样神圣的意志进行操控。
“诶哆，放出起落架和襟翼……”
当战机的主起落架重新接触跑道时，轮胎摩擦产生的青烟被侧风卷向不远处的机库。那里前面还站着不少人，而等发动机的轰鸣逐渐转为低沉的呜咽并彻底安静下去时，他们看起来才算是长舒口气，笑着走过来。
除了走在所有人后面的Pixy、拉里·福克先生，他的脸上没有多少喜色，而是带着少有的凝重。
“感谢您的出手，尊爵先生，”一名女性飞行员挤开其他人，向着从战机上下来的罗德深深鞠躬——这姑娘是魔像（Golem）中队的2号，叫布朗尼（Brownie），此次战斗中正因罗德的帮助而逃出生天，“如果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来……我很想战斗，但对手……”
布朗尼欲言又止，脸上的恐惧尚未彻底退去，那呼吸面罩的压痕仍清晰可见。直至此时，她说话还带着点喘息，显然是刚才的战斗对肺部带来了损伤……她估计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踏上战场。
“对手确实很强，但你的机体也同样早早受损——虽然战争里没有公平一说，但这确实是场不公平的战斗。所以，你做得很好，我希望你没有因此而畏惧。”
罗德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带点鼓励地说道，但看这姑娘的激动表情，她似乎也不会因为这挫折而气馁。
然而等欧西亚联邦的飞行员们都离开之后，罗德才散掉笑容，接过杀手-3递来的水和毛巾，严肃地对无国界之军的飞行员们说道：
“遇到那个Su30sm的话，我允许你们放弃任务撤离、但不能抛弃同伴，小队队长要做好决断。”
“敌人能强到这种程度？”
“我也就是占了年轻和身体素质好的优势，”罗德摇摇头，“敌人经验丰富，且机体性能极其优异，更不用说还有那些无人机的干扰……我希望F/S-15战斗机能让你们在战斗中更游刃有余一点。”
“这的确是。”
枪炮-1号抿着嘴唇点头应下，当看到罗德平安归来的激动和喜悦渐渐消散后，她的心里也同样多出些忧愁：
“此次遇到的无人机行动还比较单板，当我们的战机的机动性更好时便能轻松碾压，但下一次……”
“下一次就不一定了，对吗？”杀手-2号无奈地摊开手，他静静地看着罗德正在被阿比盖尔投喂蛋糕和奶茶，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问道：
“BOSS，跟你战斗的对手是谁？”
“2003年的大陆战争，同样是出身爱尔吉亚的王牌飞行员Yellow-13（黄色十三），”罗德嘬了一口奶茶，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你们还记得吗？或许你们的父辈就跟他战斗过。”
“您的意思是，那个飞行员是黄色十三？！”
“怎么可能？！”罗德差点一口奶茶全都喷出去，他伸手抹掉嘴角的液体后，没好气地说道，“刚才那个是教出这位‘Yellow-13’的人，是他的飞行教官，米迦伊·亚·希拉吉！当然，他的全名很长，要一口气念出来可不容易。”
这消息让飞行员们面面相觑，随后有人出声询问道：
“那他的年龄……”
“你们的老大刚才差点因为轻视对方的年龄而被击落，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老大。”
“所以说啊，”罗德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活下去，该跑就跑，我们是佣兵的，对吧？付出生命也可以，但总归要能收获些什么——荣耀也好、胜利也罢，为了牺牲而牺牲是最蠢的……好了散了吧散了吧，你们的拉里教官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
无国界之军的飞行员们顿时作鸟兽散，准备去盯着地勤人员检查和维护自己的战斗机。刚才便一言不发的拉里慢慢走上前，在感谢完阿比盖尔递来的折叠椅后，他才边坐下，边开口说道：
“刚才很惊险。”
“没事，我此次战斗得来的经验，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
看着罗德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拉里叹口气，面露忧色地缓缓说道：
“无人机正在改变战争。在双方接触的瞬间，我便知道欧西亚那群飞行员为什么会被打得抱头鼠窜——机动、导弹、易生产易维护……一架无人机就能摧毁造价数千万的战斗机和数年才能培养出来的精英飞行员，这换到陆地上也是一样的。”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远处地勤人员驾驶的油料车发出嗡嗡的杂音。然而，这份沉默很快便被再度出击的战斗机轰鸣声所打破，气流拂过机场跑道和草坪，撞到罗德和拉里的身上。
“的确如此，那我们就束手束脚，不再前进了吗？”罗德平静地回应，他扯开抗荷服，让里面的热气缓缓散出来，“还是那句话，‘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
“……很有哲理的一句话，是谁说的？”
“等我今天晚上把这位的选集都给你。”
“好……话归正题，贝尔卡人已经送来了强化服，但我还需要点时间适应和调整。同时，我也得到一个消息，还有一波贝尔卡人在给其他用户提供这个强化服定制服务。”
拉里说着，侧头将目光落到停在停机坪的F/S-15战斗机上，机身正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晕，仿佛是降临人间的金属天使。
美丽又致命。
倘若这世界没有战争就好了，所有人都能在无垠天空中自由翱翔。拉里紧紧抿着嘴唇，记忆里划过那个为自己的半身、“硬币的另一面”而挡下致命一击的飞行员——即使现在几乎不会有人再记住他，但他确实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所以呢？”
罗德反问道，他已经将抗荷服脱下来一半，像条死鱼般瘫软地坐在椅子上，任由阳光和皮克曼在自己脸上走来走去。
“敌人会变得更强？敌人当然会变得更强，但他也没有超出我所能理解的范畴——他是由人类、机械和恶魔结合而成的亵渎造物吗？有着如飞龙般的利爪和金属甲胄吗？没有。”
“或许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能将我击落的王牌，但他在陆地上也不过是具肉躯，一发子弹就能杀死他！就算是在这基地里，我也能在地面上独自杀光所有人！拉里，如果你抱着只跟人类战斗的想法跟随我回去，那我只能提前为你准备墓地、墓碑和墓志铭……你想要什么样的墓志铭？”
“你的世界……非常危险。”
“‘你的世界非常危险’这句话作为墓志铭可不合适，但作为遗言还是可以的，至少比‘XX是能做我母亲的人’之类的要强得多。”
罗德笑着讲了个冷笑话，但坐在对面的中年人却显然没这个心思跟他胡闹。
沉默片刻后，拉里像是下定了决心，严肃地说道：
“我记住了，但我也需要一些资料来参考。”
“别这么紧张，”罗德抬手将皮克曼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支起身体望向拉里，“就目前而言，你的大多数敌人还是人类，很多战斗都是在地面上进行的。”
“希望如此……话说回来，你看到这个基地的指挥官脸上那副吃了屎的表情吗？只是刚回来不到半个小时，各种闲话就冒出来了，什么‘正规军比不上佣兵’之类的。”
罗德耸耸肩，对此并不在意。
“他们能按照合约给钱就行，现在只是在陪这些人玩战争游戏罢了——还未到我们开始行动的时机。”
+++++++++++
2019年6月6日。
“天啊！Mother Goose One被击坠了！”
“……导弹是从哪里来的？！”
“是M/age-2发射的导弹！”
“……”
“……Trigger，你暂时无法出击了，理由你自己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