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第三百零三章 赫尔松港的会面（2/20）
苏联已经解体，但乌克兰的独立却比那更早些。
赫尔松的港口在十二月末的寒雾中仍然吞吐着略带锈蚀的货轮，起重机如同折断的钢铁长颈鹿般垂着吊臂，艰难地工作——某艘从安条克地区而来的小型商船的甲板上，正堆满印着阿特拉斯公司标志的货箱。
水手们裹着皮夹克靠在船舷打量这没有历史的国家，顺便看着海关官员慢吞吞地清点货物……这远算不上什么清点，只是在跟船长讨价还价用于贿赂的金额。
当跟这穿着肮脏制服的鬣狗的冗长谈判结束之后，隶属阿特拉斯公司的船长才得以抽身离开，拿出对讲机，在里面怒声喊道：
“准备起航！”
罗德并不知晓阿特拉斯公司的员工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他正站在稍靠近城市的岸边，看着那防波堤外的海水泛起油污的虹光，腐烂的橘子和印有镰刀锤子的宣传单在海面慢慢漂浮，变成无人问津的垃圾。
长呼口气，罗德看着自己的吐息和烟气在阴冷海风里凝成白雾，随后，他转过身望向慢慢走过来的女孩们：
“我还以为你们会来得晚一点。”
“还不算晚，预定的汇合时间没到。”
妮姬·D摇摇头，她的旁边还跟着白子，两人似乎正绕着海港走了一圈——D来进行跟珀尔修斯情报网的对接工作，而白子则是要凭借她对“死亡”的感知力，去找到伊布里斯组织的踪迹。
罗德其实还想把三一综合学园的姑娘们带过来，但他没想好怎么处理东正教，毕竟——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恶。
教宗和大牧首只要思考怎么绝罚对方就可以，而罗德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不同信仰的骑士们、士兵们会不会起冲突，会不会在对抗里世界的战斗里遭受对立宗教的“恶魔”之类的，而且未来也未必没有非亚伯拉罕诸教序列下的战士。
为了手下宗教系战士们的稳定、也是为了防止后续出现更大的问题，罗德打算等过两年，当俄罗斯稳定下来之后，再尝试着慢慢接触——总不能在这个风雨飘摇之际，再送走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吧？
正胡思乱想着，罗德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臂正被狼少女扯住，她的耳朵抖动几下，指向那艘刚刚停靠在客运港的内河客轮，轻声说道：
“到了。”
听闻此言，罗德微微挑眉，随即望向妮姬。在得到后者的肯定之后，他便拍拍少女们的腰肢，笑着说道：
“走吧，我们去找找那个珀尔修斯的情报员，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些好消息。”
罗德带着少女们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听到那些有着浓重北乌克兰口音的人们在抱怨——在这个时日，也没有多少人会乘坐内河客运轮船，经常封冻的上游自不必多说，即使是中游也会在一月初至二月底封冻——只有那些闲来无事、或是别有用心的人会选择这种出行方式，从中游的某段开始，一直顺着不封冻的下游河道来到赫尔松。
走进客运港旁边的小餐馆里，罗德刚刚坐下，便看到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
这个穿着客轮船员制服的男人环顾下四周，将双手在大衣上抹了两把后，用夹杂着点东乌口音的俄语高声喊道：
“给我来条烤鲱鱼、腌橄榄、红菜汤和面包，再来半瓶伏特加！”
这粗俗的高喊惹得店内为数不多的餐客们比划出下流的手势，这让秃顶男人缩了缩脖子，露出个尴尬的笑容，他再次将手在大衣上抹了一把，将帽子摘下来，满怀歉意地鞠躬。
这倒是让那些无礼的餐客们有些尴尬，他们发出几声嘟囔，随后继续跟自己面前的食物搏斗。
罗德看着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的秃顶男人，他皱起眉头，扭过头望向妮姬，又凑过去小声询问道：
“我怎么感觉，我们每次都是在餐馆里、就是在咖啡馆里跟别人会面？”
“天气太冷了，指挥……罗德，在外面会把人冻坏的，”妮姬用同样微小的声音回复，她那姣好的身姿正被大衣所紧紧包裹，“而且，您和白子总归是要吃饭的对吧？”
“言之有理。”
罗德点点头，他看着那个秃顶男人走过并坐在自己的身后，很快，一卷报纸被塞了过来。伸手接过这东西，罗德看到报纸上已经有几段新闻被点上了黑色标记。
快速阅读完之后，皱起眉头的罗德向后靠去，像是自言自语般问道：
“基辅地区的人员失联是什么意思？”
“隐藏、受伤、死亡之类的原因——他传出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发现伊布里斯组织成员’，也就是从基辅这座城市里传出来的。出事后，数名常驻特工被紧急疏散至旁边的卫星城市。”
秃顶男人的轻声言语里带着些无奈，他伸手拿过已经被放在桌上的酒瓶，往杯子里倒了点后，继续说道：
“甚至连叛变也是有可能的……珀尔修斯和克格勃的人都在从基辅紧急撤离——该死的克拉夫丘克不知道被那些资本狗灌了什么迷魂汤，现在正疯狂地追捕苏联在乌克兰的关键人物，连情报系统也被疯狂清洗。”
“并不意外。”
“但这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工作，珀尔修斯和无国界之军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以至于不得不将主要的集结地转移至哈尔科夫和敖德萨。”
秃顶男人含糊不清地说着，他将被锯刀切开的大列巴（面包）浸到红菜汤里，将其泡软后塞进嘴里——这东西其实没那么硬，但在这个小餐馆里，厨师显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保证每一块面包的温暖松软——给你的烤鱼和红茶汤是热的就可以啦，要求别那么多！
在吃完烤鲱鱼后，秃顶男人用面包擦擦嘴上的油，将它塞进嘴里又顺便灌下一整杯伏特加，发出声长长的叹息。借着这声响的掩护，这名珀尔修斯的精英特工继续压低声音说道：
“以基辅为起点，一直向北延伸到白俄罗斯，那整片区域都没有珀尔修斯的特工在活动，BOSS，您必须小心点。”
听到这话，罗德皱起眉头，他思考片刻，出声询问道：
“那我得不到一点帮助吗？”
“不……驻地临近白俄罗斯边境的原苏联内务部内卫军第24机械化步兵团尚未被转移或裁撤，他们的军官和士兵们宣誓效忠于自己的部队，甚至包括了里面的‘乌克兰人’——除非乌克兰和俄罗斯达成完整的分割协议——正因如此，指挥该团的雅罗斯瓦夫中校愿意响应我们的请求，只要没有超出他的职权范围。”
“……他们的武备如何？”
“这个时期的内卫部队，我的领袖，您觉得他们的装备能好到哪去？而且他们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经过大量人员流失，现在也就是个一千五百人、两个营的机械化步兵团，只有淘汰下来的BTR-70装甲输送车和BMP-1步兵战车，其余全是卡车和汽车。”
“算了算了，”罗德伸手捂住眼睛，言语间满是无奈，“我先去基辅查查。”
“我会通知被疏散至基辅周边城市的珀尔修斯特工返回，这样的话，您在那座城市里也多少能有点帮手，而我也会紧随您的脚步。”
秃顶男人刚刚说完，他便听到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低笑着询问道：
“不怕死吗？”
“都已经干这行了，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理想的复兴，为了人类文明。”
“啊是啊，为了人类文明，干杯。”
听到这言语、听到身后传来的酒杯碰撞声，秃顶男人的嘴角露出个微笑，他举起已经喝尽的酒杯，在心底默默说道：
干杯。
第三百零四章 一路向北（3/20）
1991年12月26日的赫尔松火车站像被遗弃的铸铁玩具，那铁轨间凝结着灰黑的冰棱，月台边缘的积雪被泥土和黑烟染成斑驳的肮脏焰色——汽笛响起，列车缓缓启动，在震颤中驶出站台。
这一段将近13小时的旅程，漫长得让人昏昏欲睡。
当北上的列车在暮色中切开乌克兰平原的冻土，车头探照灯刺破蓝紫色天幕的瞬间，一群栖息在原野里的不知名鸟群便腾空而起，化作团团扭动的阴影。
“……我们会在上午九点抵达基辅，”罗德平静地说道，他收回望向车窗外的目光，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伸手捻起一颗腌橄榄塞进嘴里，“虽然给了好几倍的车费和一点美金作为贿赂，但这个服务还算是可以的，而且还是在一个单独的小车厢里。”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人也是。”
坐在罗德对面的白子慢慢地说道，她正裹着棕色的厚实大衣，将自己娇小的身体蜷缩在里面，只露出个小脑袋，像极了某种从树洞里探出头的小动物。
倒是坐在旁边的妮姬显得更平常一些，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稍显寒冷的车厢。
“Sensei，如果是找一个死人的话，我可以帮上忙，”白子轻声说道，她从大衣衣摆的缝隙里伸出手，快速摸走罗德膝盖上放着的锡尔尼基（一种用奶渣制作的薄烤饼，是斯拉夫地区的传统甜点），“我可以‘闻到’死亡的味道，只是需要一张照片，我需要知道那个人的脸，视频更好。”
“你真的是犬科啊？”
听到这话，罗德哭笑不得地伸手摸摸少女的狼耳朵，看着后者脸上多出些微微的羞红——狼少女没有躲开，只是任由男人的抚摸——可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罗德便收回了手：
对面的胡狼已经准备扑过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现在还是不要再挑逗下去得好。
再塞给白子一块薄烤饼后，罗德拿出【什亭之匣】，伸手点点屏幕后，里面随即蹦出来阿罗娜的身影。
蓝发少女打了个哈欠，睁着惺忪的睡眼出声询问道：
“Sensei，有什么事嘛？”
“阿罗娜，调出珀尔修斯特工们的档案，关键词‘基辅’，‘常驻特工’。”
罗德刚说完便看到阿罗娜溜溜达达地跑掉，屏幕里面随即传来叮叮哐哐的声音，似乎是女孩正在翻找着什么——获得【什亭之匣】后，罗德便将相当一部分重要数据复制储存在这里面，方便随时查阅……也算不上随时，这要看阿罗娜的工作效率，以及她有没有忘记放在哪。
不过就目前而言，罗德并不着急，他伸手扯扯披在身上的大衣，欣赏着车窗外的乌克兰大平原。
此时此刻，十二月末的飘雪已经追上列车，雪花以四十五度角撞击着车窗，在双层玻璃外形成蠕动的白色黏膜，连带着外面的世界也仿佛退化成模糊的灰白底片世界：
这里全无一丝美丽，只有歇斯底里的狂欢后所剩下的一片狼藉。
可即使是一片狼藉，有心人也能从其中发现宝藏——先前便已有不少科学家和高级工人被阿特拉斯公司雇佣或劝走，而现在，他们连那些钢铁的巨兽也不打算放过：
比如说那艘库兹涅佐夫苏联海军元帅级航空母舰，比如说那架安-225运输机，她们的设计图纸和参与设计的人员都已经被早早预定好，只需一个合适的时机被带走——在前者上，震旦共和国显得更加热心，不过具体的协商事宜是艾恩斯和彭家睦博士商定的。
实际上，罗德此时来到乌克兰也有为这些事情保驾护航的想法……如果有那些家伙不长眼的话，那他们晚上的住处很有可能被来自“M1A1坦克”、“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F15C战斗机”之类的东西夷平。
每每想到那些幕后者们，在看到下属的调查报告时的惊骇、或是北约各国的情报系统互相掐架的样子，罗德都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容。
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罗德在保温壶里倒出两杯温热的奶茶，递给白子和D，两人的精神都算不错，看起来并未因长途旅行而感到疲惫。
当罗德喝完第二杯奶茶之后，【什亭之匣】里才传来阿罗娜那不好意思的声音：
“咳咳……咳哼，Sensei，我找到了！”
“我看看，”罗德将平板拿起来，看到阿罗娜正举着个人物相片，相当努力地凑过来：
相片里是个精瘦的年轻小伙子，年岁绝不会超过三十，样貌不算好看，属于扔进人群里便再也找不到的类型——这样的人正适合成为一名特工——若是每一名特工都跟詹姆斯·邦德似的那么帅气又四处留情，早就被人盯上打死了……那家伙能蹦跶到现在，除了业务水平过硬之外，便确实是运气足够好。
仔细打量一番这个年轻人的样貌并将其牢牢记住后，罗德将平板递给白子。后者用右手接过，而左手则仍然抓紧大衣，似乎并不怎么适应这寒冷的乌克兰平原。
狼少女静静地看着那张相片，直至阿罗娜的脸上露出“我快要坚持不住”的表情之后，她才抬起头，呆呆愣愣地说道：
“这个人已经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罗德叹口气，“这位特工是基辅地区最核心的特工之一，他的手上有不少线人的联系方式——看起来，我们在基辅的调查行动会比较艰难。”
一时间，整个车厢内都陷入沉寂，直至妮姬开口打破沉默：
“指挥官，我们可以分头行动。”
“嗯？”罗德微微挑眉。
酒红色眼眸的妮姬伸手摸摸白子的脑袋，在后者有些明悟的表情里，继续说道：
“我去联系特工们，我记得珀尔修斯特工们的特殊联系方式，毕竟我本来就是来乌克兰跟这里的负责人对接的，现在正好，只是需要更隐秘些。”
“至于您和白子，可以去医院找找看，”妮姬说着，只是面上划过一丝忐忑，“但是这个方法会有些危险。”
医院？停尸间！
罗德心里闪过一丝了然——只要能找到特工的尸体，或许就能找到些线索，至于妮姬那不大自然的脸色，他也完全猜得出来：
“不必担心我和白子的安全，倒不如说如果有跟踪或袭击者的话更好，把这些家伙抓住就能为我们搞来更多的情报，更何况这是在基辅市区里……坦克或直升机也奈何不了我们两个，难道敌人还能用什么超级炸弹把我们送上天吗？”
“将您置身于危险中，是我们的失职，而作为诱饵更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听到这句话，罗德微笑起来，他用手掌撑住下巴，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那D打算怎么向我偿还这份罪孽呢？”
“唔、这……”
“H禁止！”白子突然开口说道，两只狼耳朵像是发现什么似的陡然弹起，如天线般笔直地挺立着，“禁止H！”
“你有资格说这话嘛？！”
“我会陪Sensei一起去医院停尸房的，”无视了罗德的虚眼凝视，白子继续说话，但语气里却是多出些无奈，“但是如果找不到尸体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那我们可以发一份寻人启事，登在报纸头条和电视新闻频道里，广播也不能落下。”
“……好主意。”
第三百零五章 冬季的基辅（4/20）
第聂伯河面的浮冰撞击着混凝土堤岸，发出空洞的回响，可下一秒便被列车进站时的刺耳刹车声所压过——基辅，到站——疲惫的人群随即被列车释放而出，他们裹着嘈杂的寒风向外面走去。
走出基辅中央火车站的罗德伸手整理好下围巾，又帮白子整理了下，随后便揽着她的肩膀向基辅市立医院的方向走去。至于D……她会从其他出站口离开，并在未来的一两天内跟重新回到基辅的珀尔修斯特工们会面。
“这里也好冷，”狼少女嘟囔着，将自己的右手塞进罗德的口袋里，“我们直接去医院吗？”
“直接去医院。”
罗德平静地回复，在走到火车站前的小广场时，他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蓝黄色国旗已经在火车站建筑的顶部升起，那象征着乌克兰的旗帜正在十二月寒风中左右摇摆，最终卷在旗杆上，再也没有了摆动的可能性。这显然需要其他人来帮帮忙，但他们的动作显然不会多么温柔。
人，总归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无需三十年，只需要三年，乌克兰人便会在愤怒中将主导了所谓独立的政客推下去。
收回目光，罗德在心里微微叹息，用左手轻轻回握少女的纤细手掌，感受着那掌心传递而来的温暖，他温声地询问道：
“我们先去吃点早餐？或是买点东西边走边吃——根据你的说法，应该是距离这边四五公里的基辅市立临床医院，那边算是最大的综合性医院。”
“好。”
狼少女微微点头，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