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2号进入，”卡谢尔在通讯频道里说道，跟在3号的身后进入房屋——屋内存在光源，几个屋子里都有，但那都是些老旧白炽灯撒下的昏黄灯光，将杂乱摆放着的家具蒙上层同样颜色的阴影。
地面上积满灰尘和泥土，一个个脚印清晰地印着，光是从那不同的大小和鞋底痕迹便能察觉出这房子至少有十人以上曾来过，亦或者说，他们从未离开？这绝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进入房屋后，士兵们肩上的奥卓德克扫描仪扇叶便左右摇摆、偶尔会闭合一下，像是一个正叹息摇头的人在拒绝踏入这片被现实世界诅咒的地域。
周围的环境实在是过于压抑，那被串起来的易拉罐和不知名兽牙制作而出的装饰悬挂在门厅中央，现在正因自大门外吹来的冷风而微微摇晃，相互碰撞着发出闷响。
由于佩戴呼吸面罩的缘故，卡谢尔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沉重呼吸声，他抬起夜视仪，打开手中步枪上的战术灯，警惕着楼梯和其他可能窜出敌人的房间。
这实在是一种折磨，卡谢尔想到，就像是在黑暗的森林里被野兽环伺。
“1号，我们已经从后门进入。”
通讯频道里响起个沉稳的声音，那是4号托尼·麦金尼在说话，他是个新墨西哥州人。身为小队里的爆破人员，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即使加入军队也是最令长官放心的、绝不会惹事的人——然后就跟着汉默将军去抢劫军火库里的生化武器了。
“那就展开推进和清理，我们要在三分钟内搜索完一楼的全部房……”
队长的话尚未说完，卡谢尔便发现肩膀上的奥卓德克扫描仪扇叶骤然变成橘黄色，朝着楼梯的方向快速张开闭合，木制楼梯上随即响起数个咚咚咚的脚踏闷响！
“大门正厅接敌！”
“自由开火！”
刺耳的枪声瞬间填满卡谢尔的耳朵，让他张开嘴巴、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下意识地扣动扳机——发射药产生的枪口焰将故意为之的黑暗驱散，由此，黄澄澄的Mk318 MOD0咆哮着冲出枪管，被人类智慧与精湛技艺锻造而出的杀戮兵器撕开空气，发出尖啸，撞进那面容狰狞的袭击者的头颅之中！
子弹在额骨上钻开一个孔洞，又从枕骨飞出，带出点点污血，但也仅此而已。
袭击者没有停止移动，射击头颅的效果并不明显！
卡谢尔迅速下移枪口，又是数枪打穿那具被肮脏衣装包裹的身体，血污横飞，脏器和骨骼碎片糊到楼梯转角的墙壁上，在闪烁着的枪火中泛起令人作呕的暗色光芒。
这一次，袭击者终于停止奔跑，他从楼梯上摔下来，再也没有爬起或发出什么瘆人的嚎叫。可从其他方向却是接连跑来新的袭击者，手里握着或尖锐或锋利的东西，似乎这就是他们为数不多能进行反抗的武器。
这些袭击者从外表看起来仍然是个人类，只是双眼泛白如同白内障、可又像是被一层乳白色的翳膜所覆盖，但这显然没有影响到他们扑向角雕小队的士兵们。
“守住阵型！”队长乔治·佩雷斯，也就是1号，这个来自堪萨斯州的男人正高声在通讯频道里下令，顺便给自己的MP5更换弹匣，“4号、5号，注意敌人数量，不行就先退出房屋！”
枪声和通讯频道里的报告声混杂在一起，让卡谢尔紧皱着眉头，背后的汗水已经浸湿内衣，连带额头都冒出些许，但扣动扳机的手指仍然沉稳柔软，短促的开火将冲向他的袭击者撂倒。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大门正厅通向其他房间的门口和楼梯便已躺下数具尸体。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将此地塞得满满当当，污血顺着地板的缝隙如游蛇般散开、撕咬、吞食，最终化作一片滑腻腻的污秽血泊。
蓦的，刺耳的电锯声自房屋深处传来，但随着霰/弹枪的两声狞笑，电锯的声息也渐渐沉默下去。
卡谢尔缓缓吐息，他感到一股微弱的疲惫和忐忑，但这些烦扰很快就被通讯频道里其他同伴的声音所驱散，没有人死亡或受伤，一切都好。
十几秒后，4号托尼·麦金尼领着5号米尔顿·埃斯蒂斯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后者是小队里的医疗兵，出身加利福尼亚，曾经想报考医学院却付不起足够的学费而退学，只得加入海军陆战队……现在虽然也重拾过去的学识，但估计未来会被送进阿特拉斯公司资助的医学院里上学，如果他期望的话。
“5号在厨房里找到些罐子，上面贴着‘FOOD’的标签，其他的房间已经被清理掉，然后我在后门口放置了蜂鸣报警器。”
4号如此说道，他端着一把雷明顿870霰/弹枪，加装导轨和一系列战术设备，而刚才就是他将手持电锯的袭击者放倒。用脚推开挡路的尸体，4号走到正门大厅，对队长说道：
“我们的医疗兵有些发现。”
“是这些‘食物’。”
说着，5号将手里的FOOD罐子打开，里面是一摊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像是食物吃进胃里消化一番后吐出来的呕吐物，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无国界之军士兵们也难免皱起眉头。
“这里面是人类的脑组织，有些比较新鲜，但大部分都已经变质或者说……异化了。”
脑组织？
卡谢尔想起刚才在战斗中，射击袭击者头颅却无法使其停下脚步的经历，随后他蹲下来，把一具尸体翻过来——尸体的额头上正贴着个脏兮兮的绷带，可当这绷带被揭开后，他却发现里面什么没有：
这具尸体的头颅空空荡荡，仿佛大脑被抽取而出，不知所踪。
当然，这个问题刚才已经在5号手中的罐子里得到了解答：
FOOD，食物。
【继续向上】，通讯频道里传来罗德的声音，他一直在看着，【敌人仍然存在。】
“……继续向上，我们准备去清理二楼。”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子鸟振翼而起
角雕小队给每一具尸体再度挨个补枪后，便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感觉也不是很困难，”2号嘟嘟囔囔地说道，他走在最前排，用战术灯的灯光扫视着四周，“甚至比杀那些毒贩还简单，至少这些僵尸？还是其他什么鬼的东西不会用枪。”
“这跟1队的那些人，还有克劳萨上尉描述的完全不同，”卡谢尔也跟着附和，但不得不说，杀死这些能活动的死人、总比去杀那些活生生的人类要强，“总感觉少点什么。”
小队在上楼后便迅速散开，每个人都各自警戒着一个方向。二楼乃至更高楼层没有灯光，极其昏暗，正因如此，士兵们关闭战术灯、打开夜视仪。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真正的怪物，我甚至希望一辈子都不会遇到那地铁世界里的鬼东西。”
队长乔治说道，他端着MP5冲锋枪，站在队伍中间侧翼——走廊比较狭窄，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更不用说这些膀大腰圆又穿戴着厚实护具的士兵们。
“再稍稍分散些，男孩们，现在的队形一颗手雷就能把我们全都报销了。”
“那我的老爹老妈至少能一大笔抚恤金。”
“闭嘴，3号。”
“OK、OK、Jesus，我只是活跃下气氛。”
“你可以在下次酒吧里再表演你的德克萨斯牛仔手艺，2号，而不是在这里给兄弟们添堵。”
士兵们小心地向前方走去，与先前的分组一样散开，开始清理和检查二楼的各个房间。
卡谢尔打开一扇木门，刚刚走进便能感受到一股寒意，奥卓德克扫描仪扇叶猛地缩起并指向房间一角——那里正矗着个古怪的石头——士兵抬起头，看到房屋的天花板已经被砸穿，显然就是这“石头”的杰作。
细细打量一番那石头，卡谢尔发现这玩意儿更像是一颗蛋，而且已经有某种东西破壳而出。
想到这种可能性后，士兵紧抿着嘴唇，心脏因未知的恐惧而快速跳动起来。
年轻的士兵注视着那颗石头，缺口处仿佛有股奇妙的魔力正吸引他上前触摸。清脆的、繁杂的、无数声鸟鸣重叠在一起，在他的脑海中炸裂开，可那恢弘嘹亮的声音却又被残忍地压下，变成细碎的呢喃絮语：
潮汐将至……失败……逃亡……繁衍……壮大族群……污染……失败……繁衍繁衍繁衍繁衍繁衍繁衍繁衍繁衍……
这是那些声音里，卡谢尔为数不多能够理解的词汇，这不是英语或其他什么语言，而是一种本能的呼喊——但绝不会是他的本能，绝不会是人类的本能！
宇宙在他面前徐徐展开，群星点缀其间，粘稠黑暗的能量风暴自一颗死寂星球上喷发，裂解大地、熄灭地核。风暴优雅而残忍地舒缓身形，让星球如同被吹散的灰烬般消失，不，并非消失，而是化作亿万颗大小不一的流星向枯寂的宇宙空间流泻而去，跨越星海，跨越时间与空间，然后……
“卡谢尔！”
队长的低喝声将卡谢尔自迷乱中抽离，他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石头前面俯身望向里面，差一点就要扑进去！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年轻士兵逃跑似的后退几步，贴身衣物彻底被冷汗浸湿。
“你还好吗？”队长开口问道，跟在他身后的2号正贴在门口墙壁，警惕着外面的情况。而在注意到自己下属的双眼正在慌乱移开视线后，他伸手拍拍卡谢尔的肩膀，严肃地说道：
“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我刚才看你站在这里站了快三分钟！”
“石头……那颗石头，”卡谢尔侧过头，但手指却是指向那颗“蛋”，他深呼吸几次，想要将自己的心跳恢复，但无济于事，“那颗石头有问题，不要靠近。”
“石头？”队长疑惑地瞄了一眼那墙角的石头，但他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开口向罗德询问：
“BOSS，您的意见是？”
【放置标记，等我过去回收。】
“收到。”
“1号，这里发现新情况……有那个死尸，但没有对我们展开攻击。”
“我们现在过去，”队长将一个荧光棒掰几下扔到石头旁边，然后看了一眼卡谢尔，再度拍拍士兵的肩膀，低声说道，“继续执行任务，2号。”
“……是。”
卡谢尔平复好心情，没敢多看那石头，转身跟着队长离开房间。
刚走到走廊里，年轻士兵便看到一个踉跄前行的怪异死尸正抱着个婴儿，婴儿的脑袋被小麻袋套住，后者那纤细却又能看出明显浮肿的四肢透着病态的惨白，仿佛是一具刚从停尸间冰柜里拿出来的尸体标本。
见到来者时，那怪异尸躯的脸上扯出个诡异扭曲的笑容，但随即就被几枪打倒在地，连带那婴儿也落到地上，但没发出任何哭喊，只有如重物落地般的沉闷在所有人的心头狠狠锤下。
“这个婴儿应当是被绑架的那些，我们来得有点晚。”
“那就现在解决这些事。”
【注意，新情况】
【在一楼被杀死的尸体正在重新站起来，除了那些被打断脊柱和腿部的，它们显然并非单独个体，而是由更高级的存在控制】
士兵们面面相觑，整支小队一时间陷入死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多少带着点不知所措——转身下楼，用手雷和子弹将它们彻底送进坟墓里？还是先行撤退，使用烈焰将此地焚尽？
听到楼下那再度响起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后，卡谢尔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继续前进，去楼上，一切的答案都在那里。”
“既然如此的话……BOSS？”
【你们自行决定。】
“那就上楼！4号，准备爆破，把那个该死的挡路木板彻底炸开，其余人压制楼下上来的死尸！”
命令下达，士兵们开始执行。
卡谢尔没有端起步枪，快步走到楼梯口，他看到那些尸体——被打穿脑袋和腹部、被穿烂手臂和腿部，它们踉踉跄跄地蜂拥而至，挤在楼梯上，就仿佛是忠诚的卫兵准备去守卫自己的主人。
望着那些狰狞又陡然伸长、皮肉间冒出层层獠牙的可怖面孔，卡谢尔感到一阵恶心，他在同伴的枪火声中扯下一颗手雷，向着死尸们队伍的末尾扔去：
负责阻截的三人扭身下蹲，手雷炸开的轰鸣和碎片撕碎空气的尖啸瞬间盖过死尸们的嘶吼。随后，士兵们再度起身，用手中武器射击仍能活动的死尸的腿部，让它们跪倒在楼梯上挤作一团，滑稽又可笑，透着血腥的黑色幽默。
另一边同样响起爆炸声，原本堵塞着上至阁楼楼梯的杂物被炸开，碎屑四散，灰尘扬起。
“我们向上，”队长说道，“2号，前出。”
“明白！”
卡谢尔收起步枪，快步越过同伴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踩过木板的残骸，小心谨慎地走入阁楼。
阁楼里昏暗异常，似乎比这栋屋子里的任何地方都要黑暗，干枯的树枝被随意地摆放着。拨开阻挡视线的杂物，年轻士兵最先看到的，便是一张张婴儿床，里面传来婴儿的哭泣声、咿呀声、喘息声。
繁衍……壮大族群……
像是想到些什么的士兵探出手，揭开盖在婴儿身上的布——婴儿的嘴部已然化作鸟喙！
婴儿还活着，但他已经不再是人类。
士兵松开手，转头望向阁楼深处，十几个婴儿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
更深处，一个怪物正栖息在黑暗中，它很高但下身臃肿，双臂健壮，而那变异扭曲的头颅则如同鸟首，喙部尖锐细长且带着新鲜的肮脏污迹——刚刚结束喂食，将某种粘稠的液体喂给婴儿床里的婴儿。
就像是一只“鹳”在喂食幼鸟。
怪物张开双臂，发出刺耳的鸣叫，像是要展翅翱翔，又像是要保护婴儿床里的婴儿们。
不要有任何怜悯之心。
卡谢尔回想起罗德曾说过的话，他随即踹开婴儿床，跟小队里其他人一起冲怪物开火。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给我坠下！（3K）
战斗似乎是在一瞬间打响的。
没有人知道是谁第一个扣动了扳机，又是谁在枪火明灭间怒声咆哮，大声地诅咒眼前的怪物，让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吵闹的杂音，但唯有一点被所有人所知晓：
子弹，是能杀死眼前这怪物的。
血花在怪物的身体上绽放，深深地嵌进绷紧的肌肉群组里，让它发出痛苦的嘶嚎。
血肉飞速地再生，却赶不上被摧毁的，而黑暗也无法为怪物提供足够的力量。这很正常，毕竟它在这星球上孤身一人，没有族群，没有同伴，甚至没有多少能够通过基因传承的智慧——从另一个超自然维度蔓延而出的污染摧毁了所有的希望。
那对泛着惨白的眼睛里流露出憎恨与仇视，毫无掩饰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下一秒，怪物挥舞着手臂，撞开挡路的婴儿床，如战车般向角雕小队的战士们冲来！
“躲开！”
暴喝声骤然刺入卡谢尔的耳朵里，他猛地向前一扑，随即感到一股恶臭腥风从自己身后吹过，紧接着便是巨物撞击墙壁的闷响，以及墙壁破裂时的咔嚓声。
年久失修的房屋在冲击中颤抖，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哭泣。寄居在墙板缝隙和天花板里的灰尘纷纷扬扬落下，形成团团尘雾，让子弹的痕迹在其中清晰可见。
子弹如暴雨般击打在怪物的身上，一点点地剥开皮肤，一点点地将血肉锤烂，一点点地将人类的战士的怒火施加其上！
“Die！Your mother Fvcker，Die！”
士兵们呈半圆形缓步靠近，每一个人都在扣动扳机，他们的枪火短促却从不间断，死死地将怪物压制进阁楼的角落，使得它蜷缩起身体，只能从双臂缝隙间用憎恨的目光看着带来裁决的人类战士。
“重新装填！”
卡谢尔高声怒吼，他抓了抓胸挂里的弹匣，发现里面早已空空荡荡——这不对，他犯了战斗中的大忌——但年轻士兵随即拔出手枪，冲着怪物的头部连连开火！
怪物的粗短双腿已经被打断，连那细长的喙部都因妄图反击而被一发霰弹打烂！现在，它只是一具即将死亡的尸体，只会成为角雕小队在未来无数功绩中的第一个。
但是，怪物绝不会想坐以待毙，它猛地挥出手臂，驱散靠近的士兵们，想要打穿脆弱的木墙，逃入外面的黑暗之中。几下之后，木墙破碎，寒风自破洞中灌入，吹散阁楼内的腐臭腥气，也将吹散怪物那污秽的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