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纸鸢飞
咬破自己的指尖,黑色的、带着腥甜气息的血液涌了出来。
他用笔尖,蘸满了自己的血,在那张蠕动着符文的羊皮纸上,签下了名字。
“ValeriUS(瓦莱里乌斯)”。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张羊皮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刺目的红光。
那红光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意志,猛地钻进了他的胸口。
瓦莱里乌斯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然后被强行套上了一个冰冷的、由概念编织成的枷锁。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契约的内容。
绝对服从。
不得背叛。
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道格拉斯·福尔摩斯及其指定的盟友。
任何违背的念头,都会引动灵魂深处的烙印。
但是……然后呢?
引动烙印之后,会发生什么?
是烈火焚身,还是灵魂撕裂?
契约里,没有说明。
这片空白,比任何酷刑的描述都更加恐怖。
道格拉斯满意地收回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到瓦莱里乌斯身边,伸出手,亲切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那动作,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学生。
“欢迎加入我的研究团队。”
道格拉斯的脸上,挂着真诚而温和的笑容。
“瓦莱里乌斯助教。”
山谷中的风,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与腐烂落叶混合的气味。
道格拉斯走在最前面,步伐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月下散步。
他那双锃亮的龙皮鞋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规律得如同节拍器,为身后那颗正在崩溃的心脏,计算着倒计时。
瓦莱里乌斯跟在后面,他试图挺直脊背,维持着一个古老血族最后的体面,但那件破烂的丝绸长袍,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落魄贵族。
两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深渊。
这片森林他曾来过上百次,每一次都是以捕食者的身份,享受着黑夜的庇护。
但今晚,他感觉自己才是那只被月光钉在地上的猎物。
“瓦莱里乌斯助教。”
道格拉斯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而温和,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瓦莱里乌斯的身子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应道:“是,福尔摩斯先生。”
“放轻松,我们现在是同事了。”
道格拉斯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同事之间,应该多一些交流,增进了解。”
瓦莱里乌斯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猫戏老鼠般的交流。
“我只是有些好奇。”
道格拉斯的语气依旧轻松。
“你那个在布加勒斯特,被我调教过的族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询问一位老友的近况。
可调教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银针,狠狠刺入瓦莱里乌斯的耳中。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那道红色的契约烙印,微微发热,像是在审视他即将出口的每一个字。
他看到了自己手上那枚象征着古老血统的家族徽戒,自己表弟手上也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
他立刻明白,对方在见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他和那个倒霉的表弟联系了起来。
瓦莱里乌斯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情绪里有恐惧,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恶心。
他回忆起红月兄弟会最深处的那个密室,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
那里没有哀嚎,只有一种粘稠的、如同腐肉蠕动时发出的“咕叽”声。
他的表弟,那个曾经也和他一样英俊高傲的吸血鬼,如今就是那堆东西。
一堆无法辨认人形、靠着血族强大的生命力才勉强维持着活着这个概念的……烂肉。
“他……他是我表弟。”瓦莱里乌斯的声音干涩无比,“他还活着。”
他感觉到灵魂深处的烙印如同一只沉睡的巨兽,并未因他的话而苏醒。
他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撒谎。
是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只是巧妙地隐去了最关键的部分——那堆烂肉,才是红月兄弟会最渴望得到的圣杯,是他们通往新纪元的钥匙。
“只是……”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试图用最客观的陈述来绕过契约的审判。
“只是没能……恢复人形。”
道格拉斯的脚步没有停顿。
他当然察觉到了对方话语里的保留,那份刻意掩饰的、更深层次的恐惧,就像藏在香水味下的一丝血腥,瞒不过他。
他没有深究,更没有使用摄神取念。
他知道,刚被套上枷锁的野兽,警惕性最高。
强行撬开它的嘴,只会让它变得更加难以驯服。
时间还长。
他有的是时间,让这位助教自己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一点一点吐出来。
他不急。
“红月兄弟会,是个有意思的组织。”
道格拉斯换了个话题,语气依然轻松。
“一个吸血鬼,一个图腾狼人,居然能凑在一起喝茶,我很好奇,你们听谁的?”
第418章 没错,那个组织,是我灭的!
瓦莱里乌斯愣了一下,随即感到一丝微弱的庆幸。
只要不谈那个让他反胃的表弟,谈什么都行。
为了展现自己的价值,也为了让这位恐怖的同事满意,他几乎是立刻就整理好了思路。
他抬起头,声音因竭力维持的镇定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诱惑力:
“福尔摩斯教授……或许,您会对红月兄弟会真正的权力核心感兴趣。一个……数十年都未曾统一过的权力核心。”
这是一个足够分量的筹码。
“上一任首领,是一个实力极其强大的图腾狼人,血脉可以追溯到北欧的芬里尔巨狼。”
“但是在格林德沃崛起时期,他因为拒绝臣服,被……被那位黑魔王,亲手杀死了。”
瓦莱里乌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无论是对那位曾经的狼人首领,还是对格林德沃。
“从那以后,兄弟会便陷入了长期的分裂。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足够的力量和威望,能同时压服所有的派系。”
“派系?”道格拉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脚步却未停下。
“是的。”
瓦莱里乌斯赶紧跟上,亦步亦趋。
“主要分为三股势力。一股是以我为首的血族,我们掌控着情报、财富和与外界的联系,擅长谋略与渗透。”
“另一股,就是图腾狼人。”
他侧头看了一眼道格拉斯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措辞。
“他们是兄弟会的拳头,是纯粹的暴力和武装力量。我们彼此制衡,谁也奈何不了谁。”
“三股势力,你只说了两股。”
道格拉斯的声音很平淡。
瓦莱里乌斯的身子又是一僵,他迟疑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
“还有一股……是黑巫师。他们最神秘,也最诡异,负责研究那些禁忌的古代魔法和与……与某些存在的沟通仪式。”
“但那个派系,几年前,就……就没了。”
说到这里,瓦莱里乌斯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停下了脚步。
一段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如同被洪水冲开的堤坝,汹涌地灌入他的脑海。
那个黑巫师派系被剿灭的时间……他表弟从布加勒斯特狼狈逃回来的时间……几乎是重叠的!
当时残存下来的几个黑巫师,语焉不详地提到,带领突袭的,是一个英国巫师,他的魔咒闻所未闻。
英国巫师……
瓦莱里乌斯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个依旧从容的背影。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
“那个……那个英国巫师……”
他的牙齿在打颤,结结巴巴地问。
“听……听说……”
道格拉斯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那双深绿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笑意。
“你想问什么?”
瓦莱里乌斯看着那双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道格拉斯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他从瓦莱里乌斯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同时,他也从对方的话里,拼凑出了一块缺失已久的拼图。
原来,当年他端掉的那个老巢,竟然是红月兄弟会的一个重要分支。
而那个组织的神秘首领……
道格拉斯至今还记得,自己揭开他兜帽时,看到的那张脸。
那不是一个典型的黑巫师,而是一个脸色苍白、眼神狂热的教廷红衣主教。
教廷的红衣主教,竟然是红月兄弟会一个派系的首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庞大而混乱的红月兄弟会,一直都在教廷的监视之下,甚至……本身就是教廷豢养在黑暗中的一条恶犬。
他们利用兄弟会,去处理一些教廷不方便亲自出手的异端,同时又掌控着这条恶犬的动向。
难怪洛伦佐那么心急,意大利魔法部面对的情况,比预料中还要艰难。
“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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