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那一刻，二十八代赤影已然下定了决心。
他要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就算直到死亡，也不会将其告诉下一任赤影。
既然谎言能够带来益处，那就让这个谎言，一直持续下去。
第77章 移山倒海
事实证明，二十八代赤影的决心，的确足够坚定。
直到去世，二十八代赤影都没有将那个秘密告诉任何人，而那些关于雪山的记载，他在翻阅了之后，也将其删减修改了一些——原本蛇神在山顶上看到的那一切，被简单略了过去，反倒是二十七代赤影留下的那些些形容，被他模仿着蛇神与山中之人的语气，全都给加了上去。
这也是二十八代赤影在位期间，唯一自己做下的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他没有做任何别的事。
在这个食物减产的时候，稳定才是身为一个赤影该做的事情，除此之外，别的事情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事实证明，他的判断起码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正确，在他继位之后的几十年里，伊格尼瓦斯人不止扛住了食物减产，甚至还缓慢恢复了一些瓜果蔬菜的产量。
虽然这些食物的品质，终究不可能比得上用蛇神的堆肥弄出来的那些，但也终究还是填补了一部分食物的缺口。
“总还算是做了点事事情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已然垂垂老矣的二十八代赤影，也离开了世间。
由于二十八代赤影离世之前，没有将那个关于大雪山的谎言交待下去，这直接导致新上任的二十九代赤影，完全不知道其中的隐秘——作为一个从小就听着那些关于大雪山的传说长起来的人，二十九代赤影对于探索大雪山的另一面，有着相当的执着。
同时，由于每一代赤影基本都是那个时代最强的魔法使，也是最强的战士，作为伊格尼瓦斯人中最为强大的那一个，二十九代赤影甚至准备亲自登上峰顶，看一眼山那边的世界。
“我一定能做到！一定能！”
抱着这样的想法，肩负着所有伊格尼瓦斯人的期待，二十九代赤影带着行李和补给，深入了大雪山之中。
而后，他便被人抬回来了。
事实证明，连伟大蛇神翻越起来都颇为困难的巨峰，对于凡人来说已经称得上是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壁，这场妄图用凡人之躯来挑战神明的行径，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如果不是进山的时候，二十九代赤影还带了侍从，他恐怕会成为唯一一个，连接班人都还没安排好，就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的赤影。
可就算活着撤了回来，二十九代赤影眼下能做的，也就只有安排接班人这一件事了。
大雪山中的攀爬，那严寒的气候，已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严重损伤。
“要征服那座山……一定要翻过那座山！”
在选定好自己的继承人之后，二十九代赤影留下了这样的遗言。
而在二十九代赤影故去之后，接替他的第三十代赤影，却不是他的学徒——毕竟二十九代实在是死得太早了点，压根就没时间去培养学徒。
这也直接导，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二十九代赤影只能从他的那些同门中考虑，那些是与他一起，为二十八代赤影做事的魔法使们，他从这些人的中间，挑选了一个最为精明能干的。
而第三十代赤影也确实没有辜负上一代赤影的托付，起码他没有傻到要去以身犯险，去亲自攀登那座叹息之壁。
但除此之外，第三十代赤影对于族人们攀登大雪山这件事，却是提供了不遗余力的支持，他甚至拜访了那些隐居的求道者们，拿到了众多可以辅助族人们登山的秘法，并将其传授给了所有想要翻越大雪山的伊格尼瓦斯人。
“我们一定能翻过那座山！”
第三十代赤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无比的认真。
很显然，这份口号里面夹杂着私仇，毕竟二十九代赤影，本就曾经是他的好友——而眼下，好友为了攀登险峰，英年早逝，他自然会将一切愤怒都发泄在那座山峰之上。
虽然二十九代赤影是死在了病榻之上，但第三十代赤影仍旧固执的认为，是大雪山夺走了好友的生命。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如果他接受过赤影的教导，正式学习过该如何做一个赤影，那他就应该明白，身为赤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私人情绪干扰到公事上的判断——但这个野路子出身的赤影，却完全没想过这一层，此刻的他只想将那座雪山挫骨扬灰。
“……等等？”
在这份仇恨的催动之下，第三十代赤影，却隐约想到了什么。
“好像……还真的可以？”
这一刻，第三十代赤影，突然有所明悟。
野路子出身的他，虽然是最不像赤影的赤影，但这样让他有了独立于赤影之外的视角判断——正常的赤影，更多时候还是会想到伊格尼瓦斯人本身，反而会忽略掉很多其他东西。
就好像，现在这样。
想要去到雪山的另一边，真的就只有翻过雪山，这一个办法吗？
“那可不一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三十代赤影琢磨了一天一夜。
紧接着，他便发布了新的号令。
与其说是号令，倒不如说是一个想法，又或者说一个提议——很显然，想要翻过连神明都称之为困难的巨峰，对伊格尼瓦斯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翻越呢？
“我们完全可以摧毁那座叹息之壁！”
第三十代赤影这样说着。
甚至不一定是摧毁，哪怕仅仅只是在那道叹息之壁上，凿出一个可以通行的道路都行，毕竟后者的工程量也会小上很多——不过口号这种东西，肯定是往大里喊，怎么震撼人心怎么来。
而在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之后，第三十代赤影，几乎得到了所有伊格尼瓦斯人的支持。
“早就该这样做了！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在意识到居然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穿过大雪山之后，这些伊格尼瓦斯人，马上便开始了他们的动作。
在第三十代赤影的带领下，在所有伊格尼瓦斯人的支持下，轰轰烈烈的移山运动开始了。
第78章 信仰之力
说是移山运动，但伊格尼瓦斯人可不会把这件事当成体力活，直接对着山体开始敲。
经过足足二十九代赤影的经营，眼下的伊格尼瓦斯人已然人人都是魔法使，但凡是个成年人都能两掌一拍搓出火球，而那些精研魔法的研究员们更是对火焰有着极为熟练的掌握。
眼下既然要开山，他们自然会使用自己的看家本事。
五千四百三十二名魔法使，这是眼下可以参与这场移山运动的所有战力——至于其他人，不是说他们没有战力，只是对于这种危险的操作来说，他们还有些不够格。
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是需要极其的精准，才能做到。
仅仅只是炸出火球，是个伊格尼瓦斯人都会，但想要精准的控制火焰的温度，甚至控制住火焰烧融的雪水该往哪里流，这就不是一般的魔法使能搞定的了——而这，却只能算是移山运动的先行步骤，甚至都不算摸到山体本身。
那些烧融的雪水，也不会浪费掉，而是会被引到巨峰之下的蓄水池里。
在这一切完成之后，才是真正的隧道开凿工作。
是了，隧道，在预估了那庞大的工作量之后，意识到自己眼下还做不到摧毁巨峰的伊格尼瓦斯人，终究还是选择了更省力的隧道开凿。
不过这个省力，也只是相对于炸碎整座巨峰而言。
事实上开凿隧道本身，是极为复杂的工作。
魔法使们会轮番上阵，在山体中烧融出一条通道，之前烧融的那些雪水，此刻就排上了用场——当那些被晾得冰冷的雪水，浇在烧得灼热的岩石上，再怎么坚硬的岩石也会当场裂开。
这是个极为精细的活计，可不是炸两个火球就能搞定的，他们甚至要精准的控制火焰，不能引起任何爆燃，不然的话，爆炸引发的雪崩，就足以将他们当场活埋。
可活计一旦精细，也就意味着进度的放慢，再加上他们都没有去到过山的另一边，只是纯粹凭着对方向的判断，一路往西在挖，他们甚至都没办法判断自己到底挖到了什么进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整条隧道彻底挖通。
直到第三十代赤影垂垂老矣，这条隧道仍旧没有半点贯通的迹象。
“难道说，这座山根本就没有尽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老迈的第三十代赤影隐隐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他却不敢将这个猜测说出来。
隧道都已经挖了几十年了，多少人力物力投了进去，如果这个时候说，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说这座山恐怕没有尽头，不知道多少人会当场崩溃，甚至直接死在隧道里。
所以……
“隧道一定要挖下去，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挖下去。”
老迈的第三十代赤影这样对自己的继任者说着。
然而他的继任者，第三十一代赤影，终究也还是面对了这个问题，隧道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山对面好像永远都摸不到，那片留着奶与蜜的土地，仿佛只是梦幻泡影。
并且这一次，甚至不止是三十一代赤影，就连那些参与移山运动的伊格尼瓦斯人，都已经挖得怀疑人生。
“隧道不能停！无论如何都不能停！”
虽然三十一代赤影自己也有些心灰意冷，但他却敏锐的意识到了，隧道一旦停工，伊格尼瓦斯人恐怕当场就会垮掉——这不止是来自于第三十代赤影临终前的教导，更是来自于他自己的亲身感受。
为了挖通这条隧道，伊格尼瓦斯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压上了他们的一切。
停止挖掘，那就是要让所有伊格尼瓦斯人去死。
“或许……也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在咨询了一些求道者之后，第三十一代赤影，终于有了主意。
他重新举办了，丰收节。
为了庆祝丰收节，大雪山的隧道理所当然的停工了七天，而那些伊格尼瓦斯人，则像一直以来一样，制备好了美食，用来庆祝这个象征着丰饶的节日——虽然他们的美食怎么看都有些奇形怪状，那些粉末和丹丸，怎么看都不像是美食的样子。
不过三十一代赤影，却有自己的办法。
丹丸被搓成了长条，粉末则用来勾勒点缀，很快，一条又一条的黑色小蛇便被搓了出来。
“既然是庆祝丰饶的节日，那自然要做成太一的模样。”
太一，也就是那位象征丰饶的蛇神了，不过一直以来，伊格尼瓦斯人称呼那位蛇神，要么就直接叫蛇神，要么就称呼其为道之祖，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用这个新的名字，称呼其为太一。
但眼下，第三十一代赤影，明显有用这个名字，来替换掉另外两个名字的想法。
“太一的那个一，就是我们要挖掘的这条隧道。”
三十一代赤影这样说着。
“至于祂曾经的名字，道之祖，那更是指引我们，一定能挖通这条道路。”
是了，这便是三十一代赤影的计划了。
在一切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之后，他的选择是直接拜神。
当所有的一切都应烧了进去，甚至连希望本身都已经燃烧殆尽，能支撑伊格尼瓦斯人继续走下去的，大概也就只有信仰了——只要让所有人都坚信，那位蛇神，那位太一神，说的一定是对的，这条隧道也就还能再继续打下去。
只可惜，他自己大概是没办法看到隧道对面的光亮了。
隧道的挖掘整整持续了五代人的时间，三十一代赤影，三十二代赤影，一直到第三十六代赤影继位之后，漫长的隧道才终于挖到了尽头。
“感谢太一神！”
伊格尼瓦斯人从未如此的欢呼雀跃，要知道他们都已经几次想过要放弃了，可他们终究还是做到了，终究还是彻底打通了这座山体。
然而就当他们准备去到隧道的另一边，继续小心探索的时候。
隧道的另一边，却已经有一些容貌奇特的陌生人，反过来走向了他们。
第79章 干净又卫生
之所以用容貌奇特，来形容这些陌生人，主要也是因为对方的样貌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虽然对方确实有着类似人的身躯没错，那一身坚实的肌肉，甚至比伊格尼瓦斯人都要壮硕几分——可是在看到这几个人脖子上那颗牛脑袋的时候，这些伊格尼瓦斯人，实在是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到底算不算人。
起码在伊格尼瓦斯人的认知里，正常人的脑袋上是不会长犄角的。
而在看到伊格尼瓦斯人的时候，那几个牛头人也是一阵呆愣，很显然，他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面孔。
片刻的迟疑之后，终究还是伊格尼瓦斯人率先做出了动作。
他们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食物，那是由各种食材提炼出来的丹丸，而在拿出了这些丹丸之后，为首的伊格尼瓦斯人，便示意对面的牛头人，这些是可以吃的。
用分享食物的方式，来与陌生人建立交流，这份古老的习俗，甚至可以追溯到旧王时代。
但很遗憾的是，这些牛头人，甚至都没有认出，这是食物。
牛头人们疑惑地接过了丹丸，他们第一时间竟没有送进嘴里，而是拿在手里一顿把玩，竟是将其当成了某种饰品。
“哈，看来这些牛头人，大概跟那些冰原人也差不多。”
“他们大概没见过这种几乎没有任何杂质的食物吧。”
这一刻，几个伊格尼瓦斯人的心中，已然升起了几分莫名的优越感。
看向这几个牛头人的视线，也多了几分类似看待冰原蛮子的感觉。
不过那些牛头人，明显也有着不低的智慧，他们很快便理解了伊格尼瓦斯人的意思，将那些丹丸送入了口中。
紧接着，这些牛头人竟直接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