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啊这。”
听着耀光者对兽潮的描述，杜易半天说不出话。
算一算时间，这所谓的兽潮，就是他出发去寻找这些野人的时候，而在听到耀光者开始描述，他父亲看到的那尊庞大蛇神的时候，杜易也逐渐联想到了，自己当时的那副尊荣。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带些硬菜过去的举动，竟能成为那野人首领致死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些东西，你这些天也吃了。”
杜易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
“你应该能明白，我当时没有恶意。”
“是啊……”
想起那些堪称珍馐美味的菜肴，耀光者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一刻，耀光者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面前的蛇神，对于好好沟通，会如此的执着。
蛇神展现出的明明是善意，但他的父亲却因此而死，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父亲，误解了蛇神的意思。
“难怪蛇神会对我说出那句话……如果我还怀抱着那份对于神明的崇敬，恐怕也会在错误的理解之下，曲解蛇神的想法吧。”
这一刻，耀光者感觉自己明白了，这位蛇神的深意。
是了，蛇神。
即便蛇神表明了不接受崇拜，但这却不妨碍，他仍旧将对方当作神明一样尊敬。
“毕竟就连我这条命，可都是被祂救回来的。”
想到这里，耀光者不禁也想起了，蛇神这段时间对自己的优待。
蛇神既然这样对待他，那他也完全没有隐瞒任何信息的理由。
于是，耀光者知无不言。
作为伊格尼瓦斯家族第十九代首领，他了解村子里的一切，而现在，他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包括村子里的诸多隐秘，魔石矿场的位置，甚至连自己的三个私生子，他都没有任何隐瞒。
“但是说到对世界的认知……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耀光者也惭愧地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部族的重点都放在发展上，他们战天斗地，他们繁衍生息，但却唯独忘记了，探索这个世界本身。
以至于，在蛇神询问的时候，除了周边的一些地理信息之外，他竟什么都说不上来。
“没事，慢慢探索也就知道了，反正又不是只聊这一次。”
杜易宽慰着耀光者。
这也让耀光者，猛地抬起了头。
“您的意思是……”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那些人的首领吧。”
杜易这样说着。
“擅离职守太久，总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误会既然解开了，那你也该回去了……如果探索到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记得过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这……”
即便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耀光者已经对蛇神的脾性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也没想到，这位蛇神，居然会如此的好说话。
但是，身为首领的他，在这一刻，也已经意识到了。
神与人，就此立约。
第9章 好起来了
十个日夜轮转之后，回到了村子的耀光者，受到了盛大的欢迎。
没人能想到，失踪许久的首领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举族搬迁的准备——但就在人们即将离开的前一天，他们的首领，却回到了村子。
甚至，还带回了极好的消息。
“神明不会追究伊格尼瓦斯家族使用魔法的事情，之前的兽潮只是一场误会。”
面对着一众族人们，耀光者详细地解释了兽潮的起因，那并非蛇神的怪罪，仅仅只是蛇神出行时过于声势浩大，导致山里的野兽们都在恐慌。
至于村子的厄运，那并非是蛇神的惩罚，仅仅只是因为，眼下的村子，对于神明来说，太过孱弱。
孱弱到，连蛇神出行时候的余波都承受不住。
这也让一众魔法使们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居然会孱弱到这种地步。
“关于这一点，我也和蛇神交流过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耀光者却继续说了下去。
“原本慈悲的蛇神，是想要不再搞那种声势浩大的出行了，但是我和蛇神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保留一定程度的兽潮比较好……隔一段时间，应对一次小规模的兽潮，我们也能有更多锻炼魔法的机会。”
此言一出，魔法使们看向耀光者的眼神，也愈发地敬畏起来。
居然能够与神明沟通，甚至沟通到如此地步……
第十九代的首领，简直深不可测！
“但是，我们也要为蛇神做一些事情。”
一番话说完之后，耀光者却补了一句。
这也是他回来之前，与蛇神约定的一部分，蛇神偶尔会出来活动活动，让族里的魔法使们定期练练手，而他自己，也将作为蛇神的眼睛，去探索这个世界，给蛇神带来更多关于这片天地的消息。
很公平的约定，起码在那位蛇神看来很公平。
但在耀光者看来，只是这样，还不太够。
“我们还要定期为那位蛇神，献上祭品。”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待遇，耀光者这样说着。
之前被蛇神招待的时候，他一顿白吃白喝，甚至还白学了不少烹饪食物的技术，眼下他既然重新回到了村子，那至少也要招待一下那位蛇神才行——用食物和食材来表达感谢，这是耀光者能想出的，最好的方式了。
虽然蛇神从未这样要求过，但耀光者却总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毕竟他从蛇神那里，学到了太多太多。
而这些学识，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得到了显现，在蛇神那里学到的，对于各种食材的辨认与处理，让族人的食物选择变得更为丰富，而一些对于蛇神来说，极为简单的治疗手段，也远超族中那些巫医们的水平。
但真正重要的，还是他从蛇神那里，意识到了沟通的重要性。
和前几任只知道开拓的族长们不同，耀光者很注重倾听每一个族人的意思，当族人们之间产生纠纷的时候，他也会迅速找到问题所在，从而做出让各方都满意的裁断。
在耀光者的不断地调和之下，整个伊格尼瓦斯家族变得愈发团结起来，这也让他们的开拓变得愈发顺利，只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可以毫无芥蒂地相信对方。
这也让耀光者，逐渐被冠以圣王的名号。
但耀光者却从不觉得，自己有人们口中的那种英明，他只觉得自己比起那位蛇神来说还是差了太多——而这种感觉，也伴随着每一次面见那位蛇神，变得愈发深刻。
“你这是带了滤镜了。”
在一次面见蛇神的时候，耀光者听到那位蛇神，一边烤肉，一边评价着他的想法。
“什么？你问我什么是滤镜？那种东西是透明的水晶……哦，你连水晶都不知道，就是那种透明的石头……另外说到石头，之前是不是聊过要帮我做个石头大锅？弄好了吗？弄好了我可以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尝尝……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你看你都瘦这么多了。”
听到蛇神问起炊具的进度，耀光者也不得不表示，族人们实在没找到那么大的石头，至于蛇神口中的金属，他们更是闻所未闻。
但这也让耀光者再一次感叹起蛇神的睿智，明明很多东西，就连他们都不知道，但面前的蛇神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描述出具体的样子和形状，好方便他们去寻找。
“明明蛇神比我们懂得都多，但还是要让我们来探索世界……这难道是对我们的栽培？”
耀光者一度这样理解着。
但回答他的，却是熟悉的抽打。
“别瞎想，也别误会，我是知道一些东西，但也有很多东西不知道……如果你一定觉得我什么都知道，那你哪天问个我不知道的，我该怎么说？”
蛇神的话语依旧无比坦诚。
这也让耀光者再一次感叹起，蛇神的英明。
“不能瞎想，也不能误会。”
耀光者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他不止将这句话当成了与蛇神交流的准则，更是当成了自己与他人交流时候的准则。
而当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村子之后，族人们也愈发赞叹起他的英明来。
在耀光者的治下，村子很快便发展成了城邦——之所以会有城邦这个概念，还是耀光者从蛇神那里听来的。在蛇神的口中，一座在这个时代相对较好的城邦，一方面要有抵御猛兽和外敌的城墙，另一方面也要有各种工匠和商铺，来对原材料进行加工和售卖……总之，这应该是一个颇为方便的地方，对谁都是如此。
而在族人们的眼中，这些却都成为了耀光者的智慧，虽然耀光者自己一再强调，这些都是在蛇神的指点之下办到的，但是在族人们的眼中，能够将神明的指点实现，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壮举。
“别瞎想，也别误会。”
面对着族人们的说法，耀光者下意识地这样说着。
这让耀光者一阵恍惚。
但不管耀光者怎么说，族人们都坚持认为，耀光者的英明无与伦比，这是最好的时代，是前所未有的辉煌，他们无比希望，这位圣王，就这么一直带领他们走下去。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成为圣王的耀光者，终究还是老了。
在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苍老的耀光者，再一次来到了圣山之中。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位蛇神。
第10章 丰饶之主
“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了？”
看着再一次找过来的耀光者，杜易颇为感慨。
明明在他的印象里，对方前不久还是一个颇为年轻的壮汉，但在没过多久之后，却成了这副垂垂老矣的瘦弱样子。
只看那副轻飘飘的身板，怕是来一阵风，都能把耀光者给吹走。
“没过多久这种事，也只是对您来说吧。”
老迈的耀光者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对于眼前的蛇神来说，时间确实没过去多久，但对于耀光者来说，他却已经在位五十余年了。
就算翻遍往上的十八代先祖，也没有哪个族长能在位如此之久。
更何况，他的身体，本就没那么健康。
之前那自以为聪明的下毒，终究还是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暗伤，若不是每次面见蛇神的时候，他都能得到些许的调理，恐怕他早就已经撒手人寰。
“早就说了，趁着年轻，早点退休过来山里住，身体也能好一些……你那个工作确实太耗神了，真不如搬来山里，每天除了打猎和吃饭，别的都不用多想。”
听到耀光者这么说，杜易不禁一阵唏嘘。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相当的时间了，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独处的快乐，但有个人能偶尔说点话，也算是好事——而这个名为耀光者的野人，除了偶尔容易瞎寻思之外，倒也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交流对象。
“所以说，现在来山里也不晚，看你现在还能一个人进山，那说明还有点底子在，直接住下吧，好歹还能多活一阵。”
“这……”
面对着蛇神的邀请，耀光者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虽然这样的邀请，他已经面对过数次，但每次听到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心驰神往——毕竟蛇神的时间观念，跟凡人可是完全不一样，而对方口中的多活一阵，换算成凡人时间的话……
长生久视，这是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漫长的生命能够带来什么？耀光者不知道，但源自于生命本身的求生本能，却在催促着他赶快答应——直觉告诉他，此刻他如果真的答应下来，他就真的可以延续生命，真的能在这几乎灯枯油尽的时候，继续活下去。
但是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耀光者却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
耀光者笑了笑。
“如果继续活下去的话，那就还要继续做族长了，哪怕我住在山里，他们也会跑过来找我问东问西……就像您说的那样，这种事情确实太累心了。”
说到这里，耀光者叹息一声。
“我作为族长，为族人们工作了五十多年，现在我已经老得快要死了，也该为自己的私心活一次了……”
“我也该去和我的父亲团聚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耀光者的眼中，已然泛起了几分怀念。
这也让杜易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