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继火者一拍脑袋。
虽然那位蛇神没有明说，将探索者派往圣山是被明令禁止的，但他的父亲，那位耀光者，出于对蛇神的尊重，还是选择了不让探索者去西边的山里。
“那我最好也别这么做……毕竟我到现在都没有真正面见过蛇神。”
他还记得父亲曾经让他谨记的话语。
别多想，也别瞎想。
所以在确认蛇神的想法之前，他不会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那么，北边的话……”
继火者继续想了下去。
去往北边的探索者带回来的消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有些探索者说北边有身形高大的巨人，就算最矮的也比两个伊格尼斯人还要高，也有探索者说北边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冻土和漫天风雪——甚至还有探索者说，自己在那片风雪之中看到了神明的存在。
不过，那不是伊格尼斯人信奉的神明，而是另一位，可以比肩神明的存在。
可当继火者继续询问下去的时候，那个探索者却又形容不出神明的样子，站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清到底是个什么。
“背靠神明的，另一群人。”
继火者眉头微皱。
从探索者们带回来的消息上看，北边的危险性不亚于其他几个方向，不利于生存的冻土，比伊格尼斯人还要高大的巨人，甚至还有未知的神明……一切都意味着，那边远比瘴气丛林和惊涛骇浪，还要更为麻烦。
但就在继火者正冥思苦想，该从哪里寻找突破口的时候，却有探索者一路逃了回来。
逃回来的探索者满身伤口，甚至还缺了一条胳膊。
“这是北边那些巨人砍下来的！”
探索者哭诉着，汇报着自己探听到的消息。
根据探索者的描述，这个探索者在北方的冻土，遇到了那些巨人，第一次看到伊格尼斯人以外的人，让这个探索者觉得颇为新奇——于是，出于想要和这些巨人们交流的想法，探索者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长毛象肉干。
这是伊格尼斯人为探索者们准备的随身口粮，据说这烹制的手法，还是第十九代圣王，从那位象征丰收的蛇神那里学来的，不止吃下去颇为扛饿，更是有着十足的烟熏风味。
巨人们愉快的享受了这一餐，他们好像很喜欢这份美食，可就在探索者以为，大伙吃饱喝足，能够正常交流的时候，那些巨人们却把他给吊了起来。
巨人们一边说着不知名的语言，一边殴打着他，此时此刻，就算双方语言不通，但这种堪称拷打的肢体语言，也已经让探索者明白了，巨人们的意思。
这些巨人们想要知道，这些肉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还想要更多。
“如果我给不出来，就把我也做成肉。”
探索者指着自己手臂的断茬。
“这就是那些巨人们砍下来的。”
“你是说，他们要吃了我们？”
这也让继火者猛地抬起了头。
“好像……可以。”
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火者的眼睛眯了起来。
“确实……可以。”
“他们要吃了我们……我们也可以去吃他们！”
紧接着，伊格尼斯城中的人便全被召集了起来。
在继火者的号召下，那些猎手和魔法使们都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杀的却不是什么凶猛的野兽，而是另一群，自北方冻土而来的人。
“神之敌想要攻陷我们的圣山！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家园！”
“保卫我们的家园！”
在继火者的号召之下，那些猎手和魔法使们纷纷出动，靠着平日里磨练出来的猎杀技巧，他们第一时间袭击了那些正在行军的巨人，并抢到了大量的肉干，还有大袋大袋的植物种子。
在袭击之前，他们曾经看到过，那些巨人会将这些植物种子塞进嘴里，当做食物来吃。
这也就意味着，伊格尼斯城的食物危机，得到了部分的解决。
而尝到了甜头的继火者也没有就此停手，他准备打上整整一个冬天，用击杀这些巨人得到的收获，来弥补丰收节无法正常举行带来的亏空。
只是继火者没想到的是，这场战争，可不止持续了一个冬天。
直到两千多个日夜轮转之后，直到他死在战场上的时候，这场战争，都未曾停歇。
第13章 都是为了一口饭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继火者在临终之前，也拉住了他的孩子的手。
但此时的继火者却已经没办法紧握那只年轻的手掌了，只因为他的手上已然缺了足足三根手指——那是在他施法的时候，被巨人族的祭司凝结了冰刀，硬生生切下来的。
是了，在漫长的战争之中，那些北方冰原的巨人们，也已经学会了使用神明的力量。
使用，另一个神明的力量。
“所以一定要为蛇神献上更多的祭品……现在恐怕只有蛇神才能终结这一切了。”
意识模糊的继火者努力攥着那年轻的手掌，为他的继任者留下最后的嘱托。
“你的爷爷，那位耀光者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说给你听了……你爷爷说过，别多想，也别瞎想，那我在这里再补一句。”
脑海中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让继火者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不要自作聪明，如果当下还能过，那维持现状总好过以身犯险。”
这也算是继火者毕生经验的总结了，更是继火者最为懊悔的地方——如果不是他自以为自己是最强魔法使，就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妄图凭借一己之力，终结这漫长的战争，他也不会陷入巨人们的围杀，甚至第一个倒下。
在他这个首领倒下之后，原本还颇具优势的魔法使和猎手们登时便陷入了慌乱，紧接着，迎来的便是一边倒的杀戮。
魔法使们燃烧性命轰出火球，才硬生生为撤离打开一条通路，一个又一个的猎手们，为了能够让重伤的首领撤回去，迎向了巨人们手中的尖锐骨刀……可就算是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被救出来的继火者也已经重伤濒死。
即便最好的巫医，也表示无力回天。
“所以一定要稳重……一定要稳！不要像我一样！”
“还有，一定要记得向蛇神献祭，直到蛇神回应我们……”
回想着这几年里，那一次又一次的，没有回应的献祭，继火者直到断气，都没能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他从未得到过蛇神的回应。
他不理解。
也不甘心。
“父亲！！！”
眼见得继火者撒手人寰，他的子嗣，也就是第二十一代的首领，燃命者，扑在尸身之上，痛哭流涕。
燃命者，顾名思义，这位第二十一代的首领脾气颇为火爆，短暂的悲痛之后，这个身形壮硕的年轻人就已经怒火中烧，准备去和那些巨人害死他父亲的巨人们拼命。
但那残缺不全的手掌，哪怕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支撑，却仍旧牢牢地抓着他。
这也让燃命者深吸一口气。
为了尊重父亲的遗愿，他不得不强行按捺下了冲杀过去的想法，就像他父亲说的一样，一定要稳重，一定要稳——其实在怒火之余，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眼下就这么冲杀过去，那真的与自杀无异。
所以，在平复了情绪之后，燃命者便安排魔法使们和士兵们——也就是曾经的猎手们，转为守势，只要不被巨人打进来就算成功。
而他自己，则带着继火者的尸体，还有部分护卫，回到了伊格尼斯城。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安葬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的首领，另一件事，自然是以第二十一代首领的身份，前往圣山，去面见那位蛇神。
和他的父亲一样，燃命者也带了大量的祭品进山。
同样，也和他的父亲一样，燃命者也没能得到蛇神的回应。
不过对于处置祭品这种事，燃命者却已经轻车熟路了，仅仅只是过了半天，意识到蛇神不会过来的燃命者，就已经开始动手将那些生肉全部做熟——虽然这些祭品中，很多都是猎手们打来的猎获，但只要都做成熟肉，那也就没人能分辨出这些肉的来源了。
但只是这些祭品，对于伊格尼斯城的食物缺口来说，仍旧不够。
“说到底，还是因为族人们变多了啊……”
燃命者叹息一声。
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分忧，他也曾经仔细琢磨过这件事情，毕竟为了给族人们找一口吃食，他的父亲可谓是殚精竭虑——但在认真了解过之后，燃命者才发现，这种事就算把他的爷爷，也就是那位第十九代的圣王唤回来，恐怕也处理不了。
只因为，他爷爷当年被称作圣王的时候，城里的人，还没那么多。
甚至来说，那个时候都没有城池这一说，当年的伊格尼斯城仅仅只是一个小村落，百来号人，甚至都没过千，周围这片地域就足以养活他们所有人——可是他那位爷爷在蛇神的指点之下，做得实在是太好了，不止开辟了各种新的食材处理办法，更是让族里的巫医们水平拔升一大截，大大减少了族人死亡的数量。
而这也直接导致，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族人们从原本千人不到的小村落，直接膨胀为拥有近万人口的庞大城池。
至于为什么爷爷那一辈没出问题，那是因为新出生的孩子们都还小，吃不了多少，而到了他爷爷故去，他父亲接班的时候，却正好赶上数量众多的新生儿成长起来——于是原本看似充足的食物，瞬间就变得短缺。
“就算蛇神真的现身，丰收节顺利举行，这个口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填上。”
想到这里，燃命者愈发地头痛了，就是因为看清了问题所在，他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的解决难度，完全不是打几场仗，抢点吃食，就能解决的。
“而现在，这个问题，落到了我的头上。”
深吸一口气，燃命者无奈苦笑。
他大概会是历代首领之中，最为无能的那一个了。
毕竟这种问题，他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冬日一天一天的过去，储存的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野兽们都藏进了深山里，猎手们的狩猎效率也变得愈发低下——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燃命者只觉得像是有根绳子，正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不断收紧。
“很快就就要吃完了吧？”
燃命者已经逐渐麻木了，虽然他十分想要解决这件事，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但这种事却偏偏不是愿意豁出性命，就能做到的。
燃命者已经做好了承受众人怒火的准备，甚至做好了退位让贤的准备。
但出乎燃命者意料的是，食物的短缺，没有出现。
直到春暖花开，寒风变成了暖风，燃命者依旧有些恍惚，困扰了伊格尼斯城几年的食物问题，好像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就解决了。
“为什么？难道是大伙都开始吃少了？”
燃命者一度有些不解。
但很快，他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不是族人们吃得变少了。
而是死在战争里的人，太多了。
他的父亲，那位继火者，虽然打出了一场罕见的惨败，甚至让诸多族人死在了巨人手中，但那些族人的离世，反而伊格尼斯城少了一大笔食物的消耗。
“这……”
燃命者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父亲说的是对的……”
“确实是要稳，确实是要保持现状。”
第14章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时光荏苒，日月穿梭。
地上的人们逝去了一茬又一茬，城里的首领也换了一代又一代，而这座大城本身，也一次又一次地扩张着，直到成为真正占据整片平原的庞然大物。
唯有战争，战争从未停歇。
这是第二十一代首领燃命者留下的祖训，北方的巨人们乃是生死大敌，一定要持之以恒地与其战斗下去，伊格尼斯城的人们才能够安全的繁衍下去。
当然，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他们也一直都保持着对蛇神的祭祀，虽然蛇神从未给他们什么回应——曾经那个让人们都能满载而归的丰收节，好像只剩下了回忆。
而在经历过丰收节的人们逝去之后，就再没人记得当初的盛景，原本真正能得到丰收的节日，也逐渐变成了祈祷丰收的仪式。
伴随着首领们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这场仪式，也逐渐变得声势浩大。
但蛇神却始终都没有出现过，不管首领们换了多少代，蛇神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时间长了之后，人们甚至都以为，蛇神仅仅只是存在于昔日的传说之中，甚至都未必真正存在过。
他们甚至开始悄悄溜进昔日的圣山，悄悄溜进这片王族的禁地，只因为这里物产过于丰富，随便猎点东西都足以养家糊口。
毕竟，随着城池的愈发扩大，周围能狩猎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那些野兽们本能地远离着城池，本能地远离着危险的伊格尼斯人，这也让伊格尼斯人的狩猎效率变得愈发低下。
那些能够使用魔法的，出身于伊格尼瓦斯家族——也就是如今的王族的人，倒是还好，他们能够操控火焰的力量，这可以让他们深入那些更为危险的地带，甚至干脆去北方冻土的战场上，通过袭杀巨人来缴获战利品。
然而那些没有出身于伊格尼瓦斯家族的，普通的伊格尼斯人，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没办法使用火焰历力量的他们只能使用那些老旧的武器，用那些骨质长矛和匕首，像几百年前的祖先们一样猎取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