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不过哈比萨显然没有这份敏锐,这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立下大功,好拿回他的本子和炭笔——而这立功的方式,更是有些过于冲击他的三观。
这也直接导致,哈比萨从一开始,就做出了自己可以偷袭那年轻祭司的错误判断。
只是一个没想到,只是一个信息缺失。
但哈比萨却将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看你这个样子,你是想要对我动手?”
手握护符,年轻的祭司嗤笑一声。
“果然,你们这些叛徒都是不可信的……那就让我秉承太阳神的荣光,净化你这个叛徒!”
说着话,那年轻祭司竟抬手咬破指尖,将鲜血往那圣甲虫护符上一抹!
只是片刻,大量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圣甲虫,就如同一面漆黑的幕墙,拦在了哈比萨的身前。
神术,甚至是再正统不过的太阳神术。
哈比萨的额头顿时渗出冷汗。
若是对方使用的是兵器,不管是剑,矛,斧,还是弯刀,哪怕弓箭或者飞刀,哈比萨也都还有应对的办法。
可换成神术的话……
这种东西,哈比萨真的没应对过。
本应该一边倒的战局,此刻却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一边倒——就算作为战士的哈比萨再怎么强悍,可一旦涉及到神术的层面,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被彻底压制。
面对着蜂拥而至的圣甲虫,只有一柄青铜剑在手的他,又能做到什么?
他能一剑杀死一个敌人,但他一剑又能杀死几只圣甲虫?
只要有一只圣甲虫贴到他身上,他都死定了,那些恐怖的圣甲虫会第一时间钻进他的皮肉里,开始啃食他的血肉——那些圣甲虫甚至会在他的身体里到处游走,直到将他整个人吃得只剩下一句空壳。
被圣甲虫活活吃掉,是一种名为“虫噬”的刑罚,也是太阳神祭司们,惩罚罪大恶极之人的手段之一。
“死定了。”
哈比萨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的死相。
就算身手再怎么高强,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战士,只是普通的战士,是不可能抵挡住神术的。
就像这一路跌宕起伏的冒险一样,就像他人生中的数次转变一样,哈比萨完全没想到,他的死亡,竟也能来得如此突然。
眼看着圣甲虫在那年轻祭司的操控之下,如潮水一般袭来。
哈比萨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是要做点什么,但在死亡的恐惧之下,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那些曾经的过往。
都说人在濒死的时候,反而会回想起那些快乐的记忆,这是大脑的本能反应,快乐的记忆能让死亡的来临显得不是那么痛苦。
就好像哈比萨现在这样。
短短一瞬间,哈比萨的意识中却仿佛闪过了自己的一生——第一次学会练字时的喜悦,第一次对成为祭司的向往,那个时候的他虽然生活还很困苦,但却对未来满怀期待,直到走进考场的前一刻,他都还相信着,只要能流利的书写出赞颂太阳神的祷言,他就也一定能成为祭司,一定能继续为太阳神的荣光添砖加瓦。
只可惜,他最后没能成为祭司。
而在这之后,则是第一次成为战士的喜悦,虽然没能成为祭司,但他至少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战士,可以为了太阳神的荣光而战,虽然训练的过程颇为艰苦,但那个时候的他看着经验值一点一点累积,心中也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
他征战,他厮杀,他有了自己的名声,甚至拉起了自己的队伍……那个时候的他是真的以为,只要继续战斗下去,他就会作为一个荣耀的战士,被更多人,乃至于更多后人记住。
只可惜,他最后好像也没能继续为太阳神的荣光而战。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好像都是事与愿违?”
大脑本能所做出的濒死反馈,好像出了岔子,那些本应该快乐的记忆,最后居然都导向了一个令哈比萨痛苦的结束——虽然刚开始的快乐,确实一度让哈比萨沉醉其中,但接踵而来的刺痛,反而让哈比萨愈发清醒。
而在这生与死的交织之间,哈比萨再一次看到了,一个新的回忆。
那大概是他这段时间里最值得铭记的时刻了,虽然当时的他还颇为恐慌,但当那山一般的庞大蛇神,居然耐心低头为他解答的时候,当那被万众恐惧着的伟大蛇神,居然认真倾听他的过往的时候……当他从赛特卡的手中,接过了练习本和笔的时候,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刻。
“是啊……”
那浮现在脑海之中的庞大身影,反而让哈比萨从那虚幻的美好之中清醒过来,只因为他的脑海之中,此刻还在回荡着那个震耳欲聋的回答。
“只要做得到,连神都能杀得死……”
“你说什么?”
甲虫之潮的对面,年轻祭司眉头猛地紧皱。
作为一个祭司,他对这种渎神的言语有着本能的敏感性——杀死神这种话,怎么听都有些过于大逆不道。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年轻的祭司却突然看到了,一抹剑光。
一抹剑光投过了甲虫之墙,映射在他的视线之中。
紧接着,便是第二抹,第三抹……剑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那数不清的剑光汇聚到一处,竟硬生生劈出一堵剑光之墙!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你……”
年轻的祭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一道剑光之墙,竟已经朝着他的方向,整个推了过来。
第161章 蛇神是对的
当哈比萨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剑光交织而成的无形之墙,撕裂了面前所有的圣甲虫,而在那之后,更是一路平推,将那年轻的祭司也碾得粉碎——然而也就是这凶险的剑光,居然在劈碎墙壁之前就消散无踪,足以见得挥剑之人那堪称超绝的控制力。
但作为挥剑之人的哈比萨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控制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一面剑光之墙,到底是怎么被自己挥出去的。
“好像就是这么挥,这么挥,然后再这么挥……”
哈比萨回忆着刚才的动作,一切好像没什么说法,他好像就只是挥剑,只是持续不断的挥剑。
他只是,在认真挥出手中的每一剑。
既然只要做得到,连神明都能杀死,这可是神明亲口承认的事情,是伟大蛇神亲口说过的事情——那只是圣甲虫,没理由就杀不死。
无非就是圣甲虫多了一些而已,他只需要提高自己挥剑的次数就好了。
只要挥剑足够快足够急,那些圣甲虫就不可能碰得到他。
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只留下了这个最为简单的想法。
然后他就这么去做了。
生死关头,已经容不得他再去想太多了,既然有了一个活路摆在面前,他就只能为此豁出性命——至于这个活路能不能让他活,甚至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了,只因为在那一刻,他多想哪怕一瞬,都是绝对的死亡。
只是哈比萨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甚至不止是活了下来,还硬生生反杀了对手。
“这……”
此时的哈比萨,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胜利的喜悦,他的脑海中完全没有那个年轻祭司的影子。
只因为,眼下停留在他脑海中的那个身影,实在是太过庞大,太过睿智。
“原来……蛇神真的是对的!”
这一刻,哈比萨已然对之前那一番谈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面见蛇神的时候,问出那个愚蠢的问题,这本是一个意外,至于蛇神回答他的,关于神明真的能被杀死这件事,哈比萨也一直都觉得与他无关——可现在,哈比萨却突然意识到了,那个问题,蛇神的那个回答,究竟意味着什么。
连神都是可以被杀死的,那神术自然也能,至于操控神术的祭司,就更不用说。
既然神都是可以被杀死的,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东西是不会被杀死的。
“无非就是我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
想到这里,哈比萨不禁苦笑一声。
只因为,右臂之上的刺痛,已然蔓延开来。
虽然哈比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用出了那种堪称非人的剑术,但使用这种非人的剑术,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就像是现在这样,他的右臂明明没有受到任何外伤,就已经突然崩得鲜血淋漓。
而他的身体,更是一阵虚脱,几乎摇摇欲坠。
但哈比萨还是强撑着咬牙坚持,从战场上下来的他很清楚,相比起挥剑厮杀,眼下这种战后的重伤才是最为危险的时刻——哈比萨本能的撕开身上的老旧布衣,就要用那些布条包扎伤口。
但在看到不远处那一件扔在地上的精美长裙时,哈比萨还是果断扔掉了手中的布条,转而过去将那长裙撕开。
老旧的布衣实在是太脏了,用来包扎伤口很容易感染,眼下既然有这种干净整洁的布,那不用白不用——而在这之后,意识到可以利用周围环境的哈比萨,干脆直接闯进了厨房,抓起那些腌肉和面饼就往嘴里塞。
咸不咸这种事,对于此刻的哈比萨已经不重要了,求生本能的驱使之下,他大口大口地补充着自己失去的体力——那狂野的吃相,甚至都已经不能算人类了,简直就像是重伤的野兽。
重伤的野兽,反而是最危险的,只因为这个时候的它们,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马上以命相搏。
就好像,现在这样。
“谁!”
听到响动的哈比萨第一时间站起了身子,染血的青铜剑也已经落在了左手。
虽然他的右手已经暂时拿不了剑,但他的左手,也一样可以随便杀人。
更何况,只是杀一个女人。
“你最好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看着面前那个已经从浴室中出来的,督战祭司哈托尔卢努的妻子,哈比萨的表情很不好看。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哈比萨却已经做好了痛下杀手的准备,即便这会导致他与督战祭司哈托尔卢努交恶,但相比起被告发之后的必死,大不了他想想办法,把这个督战祭司也一起杀了。
在生死关头,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式,往往也是最为有效的。
即便在事后,它会产生某些不可预料的后果,但至少在当下,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能让他活下去。
“我毕竟不是赛特卡,我没有那么聪明。”
“我能依靠的,只有手里的剑。”
“还有蛇神赐予我的那份斩断一切的智慧……嗯?”
也就在哈比萨这边正在评估后续发展,同时准备一剑挥出去的时候。
那督战祭司哈托尔卢努的妻子,居然就这么迎着剑锋,走了上来。
“我也很想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但是你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一样……”
哈托尔卢努的妻子看向哈比萨的眼睛,视线之中满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多么的强大,多么的危险……不依靠任何神术,只凭借肉体就做到了这种程度,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为强大的男人。”
“……吔?”
哈比萨一时间有点发懵。
眼下的事态发展,实在是有些过于超出他的预料。
但接下来的发展,更是远超他的认知。
只因为,那哈托尔卢努的妻子,竟直接对着他,扑了过来。
……
当哈比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睡到了松软的床上,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快散架了,简直就像是被一万头狮子碾过去一样。
所以昨天晚上的战斗真的有这么激烈吗?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只是伤的右臂吧?
而在他的枕边,督战祭司哈托尔卢努的妻子,却早已穿起了衣服,甚至为他准备好了早餐。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强的男人……你简直太棒了!”
“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流落到前线呢?我回头就写封信给父亲,让他把你调回来!”
第162章 蛇神也想不到的事
一直以来,在哈比萨的认知中,想要获得晋升,那肯定需要立功才行。
立下功绩,证明自己的价值,取得祭司们的信任,这样才能一路走高,甚至直到能够进入圣城赫里奥波利斯,探听到那些他们本不该知道的隐秘……
“所以我现在这是在哪?”
行走在赫里奥波利斯的街道上,哈比萨只觉得,那正午的阳光,是如此的刺眼。
督战祭司哈托尔卢努的妻子写的信,是上午送出去的,圣城的大祭司派出来的侍卫,是午饭之前到的——于是,就在这个连午饭都不到的时候,哈托尔卢努的妻子,便带着他出现在了圣城之中。
“如果是昨天晚上,我们还没认识的时候,你叫我哈托尔卢努的妻子,我不挑你理。”
看似简朴,但却用料极为奢华的马车之上,哈托尔卢努的妻子转头看向哈比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