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前慢
“看着就不像是俄们关中娃娃，脸蛋嫩的类~”
“你去跟你们领导社（说），改是能改，俄们支持。可要是改不好，让人吃不饱饭。”
“那可就麻哒咧，你们这些个娃娃再想来，门都不给进。”
两人对视一笑，杨建国点头应声道：“诶，叔，你的话我记住了，肯定转达给领导。”
“嗯~”老汉把烟锅竖起，重新给里面儿塞烟丝，压实，划着火柴抽着点燃。
“老板，这大爷眼神还挺好。”回去的路上，唐有水提了一路的大爷。
猜想这大爷，会不会是某个纺织厂的领导。
杨建国也想到这茬，可他没把这个放心上。
是不是领导的，后面开展工作自然就知道了。
现在，他得先了解了解这个被骂的高飞，他所开的公司是个什么情况。
一周后，杨建国和高飞见面了。
是他亲自让人，去把对方请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的。
见面的时候，高飞显的很紧张。
像是犯了什么错误，等待批判的罪人。
“高先生，不要紧张，找你来是想要跟你聊一聊，咱们纺织工业公司的发展现状。”
杨建国这一客气，给高飞吓的都坐不住了。
你说你一大领导，跟我这么客气，这不搞我心态嘛？
“领导，我们就是觉着国家鼓励了，自己走出去也挺好的。”
“那么多纺织厂堆在一块儿，产能其实早就超了，可谁也不想认输让别的厂瞧不起，这不……”
较劲，恶意竞争，大搞一言堂，收受回扣数额巨大。
跟高飞聊了一个下午，杨建国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同时，也找到他们主动离开厂子求变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被逼的，有句老话叫‘德不配位，’可他们遭遇的事儿叫‘位不配德。’
技术、能力都没问题，工作努力，工时不敢说是最长的，可也是中等偏上。
可申报个职业等级晋升，难如登天。
上面儿乱弹琴，各种直接插手，搞外行指挥内行这一套。
你要是跟他辨，那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你要是听他的，这辈子就得在这岗位上钉死了。
明明有能力，有技术。
我凭什么不能晋升，凭什么不能拿高工资，凭什么就要听你瞎嚷嚷。
“领导，关中人杰地灵，那么多的重点工程，重点项目，咱不缺人才。”
“可有些人总把这地方，当做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不愿动，也不让别人动，就要大家一起跟着他看着这块地，守着这块地，躺在老本上过日子。”
“你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做错不行，做对也不行。”
“做10分是这样，做1分也是这样。”高飞苦涩摇头，眼眶微红：“您评评理，这叫怎么回事？”
回想起高飞临走前时的目光，杨建国的心揪得慌。
他还以为这股风气，是到90年代才开始，到千禧年后才定型的。
也对，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
要不是最初就踏错了步调，没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后面儿冲刺的时候，怎么可能掉队那么多，那么远。
看来，这次的工作要比预想的更为复杂，耽搁更长时间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确定问题，准备行动
“喂，听说了吗？上头来了个改制小组要驻扎在咱们这。”
“早知道了，这次不知道又要搞什么？”
“日子就够难熬得了，天天还警告花样，烦求死了。”
“那能怎么办，谁让人是从四九城来的。”.
“四九城咋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四九城来的就能不让人吃饱饭了。”
“嘘~人刚来要干什么还不知道，你在这乱说啥？”
“也是，不说不说了，上工去。”
“走走走~”
关于小组驻扎的各类传闻，在纺织城传的是沸沸扬扬。
有赞成的，有希望改制能真正有效的，有漠视的，也有认为是瞎胡搞的。
当然，抗拒的自然也少不了。
这些人里有部分是顽固派，就是认死理，遇到问题不想着怎么改变解决。
就坐等靠的想要上面儿给支持，给拨款，给订单。
跟吃奶的孩子一样，全靠妈养。
还有一些，就是即时得利者了。
他们是最抗拒改制小组出现，驻扎的小团伙。
在刚收到消息后，这些人就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有人说‘咱应付过去就完了，’也有人说‘咱不能硬碰，先低调点等人走了。’
还有人说‘就是做做样子，咱们配合配合，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这些意见都没被采纳，因为有人说了句话，打动了所有人。
“等？要是改制办来真的，发现咱们干的那些事，又把厂子给承包出去。”
“你们还有的等吗？”这话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咯噔’一跳。
这话是一点没错，他们每个人的屁股可都不干净。
手上都沾着油星呢，洗也洗不掉。
这要是让发现了，少不了要丢帽子，还得因此进号子里蹲着。
就算没被发现，可要是把厂子改成私有制，剥夺他们现有的权利。
那以后还怎么躺着捞钱，财路可全没了。
“滚蛋！”有人猛地一拍桌子，喊道：“必须得让这个小组滚蛋。”
“没错，厂门都不能让他进。”
“我明天去了就交代，谁也不许放人进来。”
“对，咱只要不放他进来，他又能怎么样？”
“没错，咱们关中可不是其他地方，关北那可是老根据地，谁敢乱来？”
“对，没错，就这么干。”
一群人定好了调子，决定一致抵抗改制小组进厂。
甭管你说的天花乱坠，反正就是不能放人进来。
回去后，各自叮嘱保卫科，凡是厂子以外来的人一律不许进。
然后，这些人就开始等消息。
开始的时候，还挺淡定，带着几分张扬自得的心态。
我让你连门都进不来，看你有什么能耐。
可一礼拜过去了，保卫科就没见着壹个要进厂的生面孔。
那驻扎在街道办旁空着的办公室里的改制小组，就跟来应付差事一样。
找街道办的关系打听壹番，办公室里就俩人。
成天里按时上班，按时下班。
在办公室里就是喝茶、看报，偶尔接接电话，说什么倒是不太清楚。
不过，每次经过讲电话的人瞧着都挺高兴的。
像是在聊家常，倒不像有什么正事。
“这不会真是来做做样子，就回去的吧？”
“咱们是不是太紧张了？”
就在这些人自我怀疑的同时，杨建国的桌上已经摆着包含12家纺织厂详情的数据报表。
这些数据不是他们想办法获得的，而是一点一点的从厂职工那里收集来的。
此前，张钰在确定这几个有猫腻的地方后。
就指示下面人和当地的职工群众拉近距离，打好关系。
获取群众的信任。
然后，当他们表示想要调查清楚纺织厂利润下降，职工待遇下降的原因时。
自然会有人愿意提供帮助，这就是群众的力量。
张钰同志这一次，完美的发动了群众的力量，并将其化为己用。
“要不是你，这次的工作怕是很难进展这么顺利。”满意的将报表收起来，杨建国伸手说道：“谢谢，张钰同志。”
张钰握住他的手，发力使劲道：“老杨，你现在也给我来这套是吧？”
“哈哈~”任由她使劲发力，杨建国笑呵呵道：“行，这次是我错了，等会下班我请客，咱们去吃正宗小炒怎么样？”
“行啊，小炒我挺喜欢的。”张钰开心又无奈的放开他的手。
“你都离开车间多少年了，这手怎么还跟铁棍似的，这么结实的。”
杨建国把手掌摆在面前，看着上面的老茧和纹路，道：“有些东茜，不是离开就能忘记，会失去的。”
翌日，冷冷清清，闲了一礼拜的改制小组办公室。
第一次站满了人，杨建国把昨天得到的报表挂在黑板上，进行了一次细致化的动员会。
“这个，纺织三十六厂的问题尤其严重。”
“根据申报备份记录显示，三十六厂在83年申请了一批款项，理由是用来更新老旧设备。”
“可根据我们的人掌握的消息，三十六厂内根本没有新设备。”
“所谓的新设备，是从十八厂淘汰翻新的设备。”
“还有没有同样的情况，相互欺瞒来骗取资金的情况，现在还不好判断，但我个人认为这只是冰山一角。”
“另外，根据某位职工的举报信息，我们得知三十六厂内把优质产品按残次报废产品处理。”
“然后，把这些完好的残次品以几乎相当白送的价格出售给某家外贸企业。”
“而这家外贸企业，获得了地方的全面支持……”
听完杨建国分析，在场的人神色都严肃起来，一股紧张绷弛的肃然气息在屋内扩散。
这里面的问题，不仅牵扯到了厂内的腐败和财产侵占。
还牵连到了地方，这无疑加大问题的严重性和工作难度。
要是碰到地方强行插手的话，他们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应对。
还有，要怎么保证改制小组成员，及领导的个人安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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