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前慢
要是偏了心，有些事反倒不好办了。
在王厂长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规矩上，时代在发展，国家也在大力改革，偏偏用的还是过去那套老政策。
照着旧壳做翻新，最后做出来的也只能是一样的东西。
严苛的规定，繁琐的手续，不通人情的政策才是造成这一情况的真实原因。
王厂长其实不是要告谁的状，真要告他也没个名字。
毕竟，上头一句‘经过讨论，不予通过，’哪儿轮得到他问‘是谁不给过的，跟我说说，’那不成找事儿了吗？
他就是想让部长知道知道，下面人现在做事儿有多难，那些个规矩早已跟不上如今的发展需要了。
哔哔~
门外响起陌生的鸣笛声，老王溜号的思绪也被打回脑袋里，“来了。”
只是扫了眼车牌，老王就急匆匆放在茶缸往外跑，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大领导给盼来了。
“领导，我们车间生产的产品，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都有一定知名度，这些上好的织品在国外，被视作是艺术般的奢侈品……”
听着车间主任夸夸其谈的介绍，杨建国露出满意笑容，这让对方表现的更加热忱，嘴皮巴巴个没完没了。
可无论怎么夸，都绝口不提产品改革的细节，谁制定的方向，做的设计，怎么打开渠道。
每次说到这儿，只有一句‘通过大家努力。’
在主任看来，大领导向来只注重结果，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细节，没必要浪费领导的宝贵时间。
要是什么事儿都得领导来做，要他们这些人干啥？
“很好，看到你们能够主动求变，我很欣慰。相信我的同志们也一样，会感到欣慰，并未你们感到自豪。”
杨建国的夸奖，使主任头重脚轻，整个人飘飘然的，像是快要飘上云端，伴着歌舞团翩翩起舞。
“那，现在可以为我介绍一下，促成这一切的大功臣了吧？”
哐~
快要飘出云端的主任，让一柄巨大的锤子，当头棒喝的敲落向人间。
“啊，那个……领导，您说的是？”
对方还在试图蒙混过关，杨建国已经点名：“王厂长，人在哪儿呢？我来之前可是听说了，这位同志据说还是我的本家。”
“说不定，我们几十年前还是一家人呢，啊……哈哈……”
杨建国放声大笑，和善温顺，看起来就像是每个社区都会有的，最受孩子们喜爱的善良老爷爷。
如果白头发再多一点，年龄再老一点……
可现在的其他人，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尽力配合的挤出一个比哭还要丑的苦笑，相互对视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当然，也有人正在幸灾乐祸，看来像是置身事外的无辜者。
但在杨建国眼里，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在他们冷眼旁观时，就已经选择与欺压者站在统一战线。
某种意义上来讲，跟施暴者相比他们只是差了点恶胆。
杨建国能够理解，一些人上了年纪，顾虑更多，考虑也更多，失去了曾经的胆量和正义。
当然，也有人将它称之为鲁莽。
但在杨建国看来，正是这份鲁莽带来变革，也是这份鲁莽给予常人打破恐惧的勇气。
如果所有人都冷静的像个机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领导，我知道杨铁军在哪儿。”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杨建国眼神一亮，‘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是错的，这里不是只有得利者和软蛋。’
那张憋红了脸的年轻面孔，让杨建国看到希望……
看来，这里还有些莽夫。
在何红霞同志的带领下，杨建国见到办公室里埋头作画的杨铁军。
身形消瘦，带着厚厚的眼镜，头发有些凌乱，浆洗干净的衣领已经被磨损的十分严重。
“杨铁军，大领导来看你了。”
发现他一门心思钻进图纸里，没有发现来人，何红霞忍不住出言提醒。
“啊，什么领导？”
因为杨建国是突然袭击，很多人还不知道他这个部长前来视察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一门心思只管创作的杨铁军。
跟在后面的王厂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张憨厚表情，眼眸里的茫然使他暗自摇头。
这个杨铁军，吃亏就吃亏在太老实上啊！.
第七百六十九章 搪塞，决心
“铁军，这是杨建国，杨部长。来自工部的大领导，你过去不总说要向他学习的。”
杨铁军扶了扶眼镜，终于确定他的身份，勃然起身，凳子哐当的砸在地上，人也因为太过激动撞在桌子上，他都忘了面前还有张桌子。
“杨铁军同志，不要激动，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哈哈……”
杨建国握住他激动的手掌，看着他浑身都在跟着颤抖，不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叫他冷静下来再说。
“领导，我……真没想到我能见到您本人，我……你……那什么……”
杨铁军激动的语无伦次，见到偶像的那种悸动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别急，这不是见到了。”
杨建国环顾四周，玩笑道：“怎么样，让你失望了吧！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啊～哈哈…”
“没有，绝对没有。”杨铁军连连摆手，“您怎么会是普通人呢，您就是我心中的偶像，学习的目标。”
“我一直以您为前进的方向，盼着有天能够向您一样，多为国家做贡献。”.
“那你已经做到了。”
杨铁军尴尬摆手，低下头羞愧道：“我这点贡献，跟您相比不值一提。”
“铁军，你还想跟大领导比，美得你了。”
“哈哈哈……”
被人这么一调侃，杨铁军腼腆挠头，“哪儿啊，我就是这么一说，谁敢跟大领导比贡献。”
杨建国笑呵呵道：“贡献有什么可比的，难道还有大小之分……好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互相恭维，说说正事。”
杨建国这趟来，可不是为了搞什么商业互吹的面子工程。
编制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弄的，他要听杨铁军这个当事人亲口说一说。
他知道，编制是个老大难，别说放到现在，过去几千年里面都存在巨大的问题。
可任何机构一旦庞大，就避免藏污纳垢，这点他已经强调过无数次。
但，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将做事的人排除在外……里面有没有安插一些尸位素餐的混蛋，杨建国还不清楚，可他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领导，其实不是我们不愿给杨铁军同志一个编制……真的是这件事它有难度……”
“有难度。人人都抱怨自己做的事很难，这个难，那个难……怎么，难就可以不做了。”
杨建国可不想听这些借口，他听的太多，已经都能想到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名额有限，优秀的人才很多，杨铁军是有贡献，可其他人也有贡献，评选被刷下来他们也无能为力。
可到底是不是无能为力，杨建国能不知道？
编制是有限，但真就腾不出一个给杨铁军这样，给整个厂子创造效益，让它实现转型跟上时代步伐的人才。
不，不是的……
他敢说自己要是开口，说要安排个什么亲戚，别说一个编制，就是十个也能立马腾出来。
都不用等到第二天，就是现在，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解决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才过去多久，他们就又忘了教训，到底什么时候这些人才能真正明白，官字下面两张口是什么意思。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民心所向，民心所向啊！
“领导……”
听着这些人反复的官腔、借口，用纪律、规矩来各种推脱，试图将自己的责任甩个干净。
杨建国已经失去交流的欲望，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从不吸取任何教训，这句话真的没错。
所以，他决定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他们表演。
等参观完厂区，给工人们进行一次简单讲话后，杨建国表示今天的行程到此结束。
可以明显看出，在他宣布要走时，许多工友脸上都露出诚挚的不舍，可眼底也隐藏着些许失望。
连大领导，也已经变的和他们一样，开始计较权利得失了吗？
是了，为一个工人得罪那么多的同僚，哪怕身为大领导也不好做，毕竟他的命令到下面，也是要有人来执行的。
反倒是杨铁军这个当事人，表现的尤为坦荡，“谢谢您能来看我，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您今天辛苦了。”
“杨铁军同志。”
站在车门前，杨建国握住他的手用力向下沉了下，就一下。
然后，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望着车子走远，杨铁军低头看着自己还悬在半空的手，心说‘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铁军啊，你也别失望。”
副厂长过来，拍着杨铁军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大领导来了，你的问题肯定很快就能解决，厂领导们也会积极讨论的。”
杨铁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副厂长也只当他是因为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感到伤心，略带得意的迈着四方步休闲离开。
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咱得去喝两杯高兴高兴……
听说昨儿老四打了只熊瞎子，蒸熊掌可是个好东西啊！
一路到家，杨建国都没说过一句话，司机看出他心情不好，也尽量将车速放慢保持平稳，试图让领导的心情能因此稍好一点。
吱~
车子在大门前停下，司机打开门请他下车，“领导，您慢点。”
“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体好的很……”杨建国微笑回应，接着说道：“明天早上6点来接我到部里，记得吃饱肚子，明天要跑的地方可不会少。”
要出大事儿了，司机心里想着，默默点头应下并做好时间安排。
杨建国则站在大门前，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随后扫空脸上的疲惫与失望，面带笑容的向着屋内走去。
“英子，今儿个别做饭了，咱下馆子去……”.
第七百七十章 恩爱，退求其次
“怎么非要下馆子，有啥高兴事儿啊？”.
坐在二八双杠后排，一手搂着男人的腰，鬓角已有白霜的英子眉开眼笑。
能让自家男人高兴的事儿，对她来说就是好事儿。
最近这几年，他啊，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少，额头的皱纹倒是越来越多。
虽说身子骨硬朗，精神头也足。
可每逢深夜，英子起身瞧见他坐在书桌前，愁眉不展，或是奋笔疾书，一腔热血无处挥洒时的无奈。
她啊，为自家男人心疼，为他不平。
他心里那些个委屈从没说过，但作为枕边人的英子什么都明白，他怕自己辜负先辈们的努力，辜负老领导的期望，辜负工友的嘱托，更怕自己辜负了心中的抱负与理想。
做的越多，怕的就越多，越是感到时不我待……
有时英子看着他匆匆赶路的背影，真想叫他停下歇歇，哪怕只是在板凳上坐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距上次骑着车带她出来下馆子，确实有段时间了。
“就是高兴，想吃什么，涮肉，烤鸭，要不上柱子那要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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