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前慢
不管放在什么时候，想做点好事都不容易。
“方同，让人都出去吧，我跟小唐有话要说。”
听见领导吩咐，方同和马卫把人全给带出去，可一个也没放走，都扣在门外走廊里。
“领导，领导，我这肚子疼，上个厕所就回来。”
三四十岁，带着厚重眼镜，瞧着斯斯文文挺老实的男人，一手捂着肚子，满脸讨好的举起另一只手。
俩人对视一眼，方同这才点头道：“行，快去快回。”
“好嘞，谢谢，给您添麻烦了。”
后退几步，到楼梯口一溜烟小跑下了楼，眼镜贴着墙根绕到大路，径直朝大门外小卖铺跑去。
“老板娘，打个电话。”
扔下五毛钱，眼镜抓起电话熟练的拨通一个号码，“喂，我是张德胜，找张杰。”
手指在方电话的木板上来回敲击，等了大概十几秒，对面换了个人，“领导，是我，张德胜啊！”
“对……有事跟您汇报，我们办公室来了个领导，一个电话就把唐组长给叫了过来，还称他为老领导。”
“是，对方肯定是来调查问题的，怎么办？”
“好的，好的，我这边没问题，你尽快准备。”
跟对方通了电话，张德胜提着的心踏实了些，有领导出面安排，这事儿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大不了，这份工作不干了，咱也下海经商去。
凭借他的人脉，随便干点什么不得赚他个百万富翁。
万元户算个屁，张德胜就没放眼里过。
“不用找了。”
嘚瑟放下电话，张德胜喜眉笑眼的要往回走，他得赶紧回去，不能让人给发现了。
可刚转身，一个结实的身板就挡住他的去路。
“干什么的，让……领，领导，您怎么在这？”
抬头瞧着黑脸的马卫，张德胜吓的腿都软了，‘他啥时候来的，不会都听见了吧？’
马卫何止听见，连他每一个表情变化都记在心里。
看样子，他对电话那边的人很有信心，对方也不知道给他承诺什么，三言两语就让他从吓破胆的老鼠，变成嚣张的老猫。
要不让自己给堵住，再过会儿怕是都要当吃猫鼠了。
“我在这，当然是等你了。”
马卫也来了兴致，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吓人的笑意，“张同志，你这个厕所上的够远的，怎么，楼下的厕所放不下你？”
“不，不是。”
张德胜百口莫辩，让人抓个现行还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他也只能做好下海的准备。
不过，那些人到底靠不靠得住，能不能撑得过这波风浪，张德胜心里突然没底。
要是撑不过去，那他可就什么都没了。
“走吧，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办公室里，杨建国把唐有水扶了起来，让他坐下缓缓情绪，“知道你这些年有太多委屈，小唐，辛苦了。”
“领导。”唐有水擦了擦眼泪，抬起头道：“不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
“有这个心是好的，可你的功劳，我和其他同志也是看在眼里的。”
“这次是我有些急躁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听到领导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唐有水坐不住，连忙起身说道：“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才惹的您大发雷霆，怎么能怪您呢！”
“好了，我们两个就不要为这件事争了。”
杨建国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次我来，就是为你排忧解难的。”
“领导。”
唐有水心头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这点上，我是要批评你的。”
杨建国话锋一转，指出他在工作上的失误和不足之处。
平衡各方是要的，团结同志也是要的，可不能为了平衡和团结，就忘了初衷，甚至为此让步。
这里的情况，他真的一点不清楚吗？
肯定是清楚的，只不过里面有高山，让他望而却步，徘徊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你就该打给我，我这个改制总负责人难道是摆设吗？”
唐有水羞愧低头，等了好久才说道：“我是怕给您添麻烦，您已经够忙得了，更怕的是让您失望。”.
第八百二十九章 坐镇，来的可真及时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更让我失望。”
回想起过去重重，杨建国对他这次的表现确实很失望。
环境对人的影响，确实太大了。
在下面错综复杂的大染缸里混了太久，唐有水也难免站上五颜六色的污渍，变的不再纯粹。
但杨建国还是愿意给他机会改正，只要他没有犯原则性问题。
“你老实告诉我，原种场是怎么回事？”
唐有水听他提起原种场，忙把手里的文件递了上去，“领导，这件事我们正在调查，还没有下最终定论。”
凡是要拿事实说话，这次他们回来事情很多，问题严重的不在少数。
原种场的改制方案他有看过，本来是打算要直接介入的，可地方那边给他设立重重障碍，更有人直接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
“因为这个，你就犹豫了？”.
杨建国举着手里的档案，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他，再次问道：“你有没有从中收人钱，或是拿了什么好处？”
“没有。”唐有水一个机灵，坚决摆手道：“绝对没有，领导。”
“这种原则性错误，我是绝对不会犯的。”
唐有水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不会碰这样的红线。
对自己的约束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清楚自己的根子在哪儿，是谁让他走到现在。
没有老领导的支持，他能在这个肥缺上安稳坐这么多年。
全国企业改制里面有多大的油水，他这个直接负责人的权利又有多大，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出来就够吃几辈子的。
没有杨建国，他早让人给换了。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丢了老领导的信任，更清楚哪些该碰，哪些不该碰。
像这次他犯的错，老领导骂一骂，可能也就过去了。
再不济，也就是给他换个岗位。
可要碰了不该碰的钱，动了不改动的心思，当初他有多支持自己，现在就会有多想把自己送进监狱。
唐有水绝不会犯这种错误，毁了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和名声。
“那就好，那就好。”
看他不像作假，杨建国姑且相信他所说的，心里的火气也彻底消了。
发火不能解决问题，眼下重要的是怎么为工人们讨回应得利益。
“我在这的消息，现在是瞒不住了，下面该怎么查你来办，我就在这坐镇帮你盯着。”
帮他盯着，同时也盯着他。
唐有水能不能留下，以后是继续负责改制办工作，还是换个岗位就看他这次的表现和执行力。
杨建国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当即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从严处理，绝不姑息任何一人。
不过，他还是跟杨建国先通了个气。
“明面上是个叫张杰的，实际上，总副长官给我打了电话。”
“怎么说的？”
“没明说，顾左言他的聊了半天，像是关心企业情况，可快结束的时候对原种场的改制效果进行高度赞扬，还说要把它抓成典型。”
嘭！
看着桌上弹起的纸笔，唐有水的心也跟着哆嗦了下。
领导这把子力气，那是一点没见小啊！
“行了，情况我已经知道，你按照流程来办就是。”
总副长官？
杨建国还真想见识见识，他是一副怎样的贪婪嘴脸。
如今，有自己坐镇，唐有水行动起来必然不会有所顾忌，可想要让当地配合，怕是不太可能了。
思前想后，杨建国决定先从基本盘着手。
他是总管工部的，那就先去奉天工部坐一坐，顺便用那里的电话给几个老朋友通个气。
监察厅那边只要配合，他就不信对方敢调动暴力机构进行对抗。
情况，可就不是贪污受贿那么简单了。
“是，我明白了。”
把门打开，唐有水当场宣布，奉天改制办全员暂停工作，配合自己一切行动，不得离开大楼半步。
随后，他就开始调兵遣将，打算先下手围墙，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杨建国这边，已经听完马卫的回报。
有人通风报信，泄露风声，对方已经知道他在，如今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
刚打算跟唐有水说这个情况，楼下就传来一连串的引擎声。
两辆老款奥迪，三台桑塔纳停在楼下，有眼尖的已经看清上面的车牌号。
打头的正是002。
“我先下去，你继续自己的工作。”
杨建国带着方同往下走，车里的人也快步上了楼梯，“杨部，真的是您，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收到消息我还以为是他们哄我呢！”
握住对方的手，杨建国爽朗大笑：“什么人敢哄你啊！我本来是要去冰城的，可下了车突然想到奉天走一走，不告而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杨部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上次来，有些年了吧？”
“有十多年了，奉天的变化很大啊！”
“是，这些年我们一直按照上面的意见，积极转型，争取早日走出新的路线来，只是里面的困难着实不小。现在您来就太好了，正好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
两人肩并肩的向外走去，后面跟着一群中山装，看见这一幕的路人远远看见就主动避开，像是生怕冲撞他们。
这样的情况，杨建国很不喜欢。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人民自发远离干部，这说明他们的工作很有问题。
当年，到人民中间去的口号，怕是已经被彻底遗忘了。
另一头，唐有水已经开始行动，等打完最后一个电话，他本人亲自带队直奔区地方办公大楼。
先把明面上的执行者给控制起来，后续的调查就好解决。
既然领导说了，有他盯着，自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何况，再像过去一样瞻前顾后，他这个总组长怕是真要做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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