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伴随柳枝的飘摇，诸般杂念也被拂走，灵台一片清明，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等到箫曲结束，尚沉浸在余韵中的汤屏正要开口称赞，蓦地，心头闪过一道灵光，冯盈盈当初说过的话浮现心头：
灵能者身上没有巧合。
刹那间，种种线索在脑海中浮现，快速串联组合，并跟着汤屏的思绪向着深处推理，最终指向一个从未想过的目标！
他当场如遭雷击，整个人呆住了。
第八十三章 源头
“真是优秀的表演，让人身临其境，神乎其神，难怪武装科的同志们总是精神饱满，这音乐的效果不亚于顶级按摩师啊。”
享受完箫曲后，颇懂人情世故的胡泽立刻称赞连连。
“哪里，让您见笑了。”
对待别人，岑琴倒是没那么怕生，应对得体。
“听说箫还不是你最擅长的乐器，要是换成琴，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神仙体验，汤屏你说是吧？”
胡主任老奸巨猾，想趁机让岑琴许诺将来用琴给治安科弹奏一回，孰料喊了几声却没得到附和，扭头看去，发现汤屏正呆呆想得出神。
“他的沉浸感这么强的吗，音乐都结束一阵了还没出戏？”
胡泽觉得有些好笑，正要伸手去摇一摇，忽见汤屏双目一亮，炯炯有神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看起来像巧合的现象背后，其实存在着某种因。”
“你在说什么？”
胡泽有点懵，都是听的一样的音乐，怎么汤屏看起来像是被醍醐灌顶了一样。
汤屏看了一眼胡主任和袁戢，用剥丝抽茧的分析方式道：“新界盟会盯上我，是因为归灵教对我的绑架行动失败，继续绑架我能起到绝佳的误导效果。
“归灵教会盯上我，是因为我制作的游戏大获成功，受官方点名表扬，人气迅速攀升，成为近期炙手可热的明星灵能者，堪称引爆舆论的最佳人选。
“我会制作游戏，是因为演绎灵格的需求，我晋升了不适合自己的灵格类型，想提升实力不可能老老实实去转化灵气，必然要去演绎灵格。
“我会晋升不适合自己的灵格，是因为加入灵能管理局的当天受到袭击，不得已只能临阵晋升，而当时只有胡主任手里的一颗道种，没其它的选择。
“最适合我的灵格类型压根不是狐精，正常情况下我不可能选择它，偏偏遇到了不得不选它的情况，而造成这一情况的源头是——韩林！”
胡泽和袁戢听得都傻了，前者理解消化后，质疑道：“你的推理会不会太勉强了。”
汤屏承认道：“确实有些勉强，比如当时袁戢没想着将韩林一击毙命，直接使出全力将他打得落荒而逃，我就没有临阵晋升的理由。
“又比如我不着急演绎灵格，将时间往后推迟两个月，就会错过归灵教的行动时机。
“再比如我的游戏没能取得想象中的成功，失败或者只是小火了一把，名气远没达到归灵教的需求，那么归灵教很可能会改变人选，赵夜蔓远比我更合适。
“但以上种种情况，都是能加以干涉的，用某种我们没察觉到的方法在暗中引导。”
这时，岑琴惊呼道：“梦境暗示！”
见三人投来询问的目光，她急忙解释道：“刚才忘记说了，五名俘虏中有一人具备唯一性灵格‘梦貘’，可以进入别人的梦里，通过影响梦境来对人施加心理暗示，袁戢就是被施加了暗示，才产生了将汤屏带入幻真界的意识倾向。
“这种心理暗示并不能无中生有，如果袁戢本身没有这样的想法，就丝毫不受影响，只有当她生出了想去幻真界的念头时，才会施加影响让她下定决心，又或者当她面临几种选择，其中恰好包含幻真界的时候，则会增加选择幻真界的几率。
“由于心理暗示的效果比较薄弱，而且是顺着受术者的思维推了一把，并没有强行扭曲认知，因此受术者根本察觉不到异样，只会认定这是完全由自己做出的决定，没有受到外力干扰。”
袁戢听完后，有些犹疑不定：“所以韩林袭击的那天，我之所以选择保留实力，也是因为受到了心理暗示？”
时间隔得太久，就算她现在努力回想，也想不起自己当时到底抱着一个什么样的想法。
倘若事先知晓会逼得汤屏临阵晋级，她肯定选择先击退韩林，可那时候的她压根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反倒觉得以主任的实力，拖住几个鬼卒不成问题，倒不如拖延时间，寻找将韩林一击必杀的机会，免得放虎归山，让对方继续害人。
就算以如今的眼光来看，这个判断也不能说有错。
岑琴谨慎道：“我不清楚你们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不排除你说的可能性。”
胡泽想了一会，摇头道：“这种毫无证据也没法验证的猜测，除了平添困扰，没有任何意义。”
“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验证，”汤屏没有卖关子，“找韩林，问他为什么要在那天袭击灵能管理局。”
袁戢道：“如果是心理暗示的话，他未必能察觉异样，比如他本来就有袭击灵能管理局的想法，结果受了心理暗示的影响，选择了那一天，可在他本人看来，只是恰好而已。”
汤屏道：“嗯，但他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先试着问吧，看看到底是我杞人忧天，还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的操控引导。”
袁戢向胡泽问道：“韩林被捕后，虽然各方面证据都收集齐了，但好像还没被审判，现在应该还关押着吧。”
“嗯，灵能者也算是特殊人才，只要对方愿意悔改，一般都能宽大处理，死刑变为死缓，所以会预留较长的羁押期。”
想起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对罪犯判死刑，眼里容不得沙子，胡泽赶紧补充道：“我们灵能者有方法能知晓一个人是真心忏悔，还是害怕死亡才说自己后悔，就算改成死缓，也会留下相应的禁制，剥夺对方的自由，只能服从命令配合工作。”
汤屏问道：“他现在羁押在本地的监狱吗？”
“嗯，他又不是什么邪教分子，只是普普通通的灵能者罪犯，不需要转交给中央。”
虽然胡泽觉得汤屏是得了绑架后遗症，看什么都觉得有阴谋，可验证此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对待功臣要尽量迁就，便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离开幻真界，然后我打电话联系灵能者监狱，要求跟韩林见一面。”
众人均无异议。
……
一个小时后，当四人即将抵挡灵能者监狱时，胡泽接到了监狱打来的电话。
“韩林……自杀了！？”
第八十四章 排查线索
“怎么就自杀了？你们是怎么看管的，居然让囚犯在监狱里自杀了！”
胡泽一下车，就急吼吼的找负责人质问，连平日里的官场礼仪都忘了。
“原因还在调查中。”
监狱长的脸色非常难看，囚犯死在监狱里，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负不可推卸的责任。
胡泽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问：“死亡时间呢？”
监狱长也是仓促赶来，看了一眼监区长，监区长赶紧回答：“二十分钟前。”
胡泽停下脚步，有些控制不住表情：“这不就是在我们来的路上吗？呵，我们刚好有事要询问犯人，结果犯人就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摆明了是杀人灭口啊！”
监狱长恳切道：“相信我，我现在比你们更想找出真相。”
一行人来到死亡现场，汤屏瞧见了韩林的尸体，已经被人动过，正仰躺在地上，胸口心脏处插着一根白色的冰刺，囚服上有血迹也有水迹，有一名法医蹲在旁边检查尸体，不远处的地面画着尸体痕迹固定线。
“他是仵作系灵能者，可以直接从尸体上读取自己想要的信息，不需要借助任何仪器，却能比仪器更精准，”监狱长向众人随口介绍了一句，接着便问道，“死亡原因查出来了没？”
法医笃定道：“就是自杀，凶器是胸口的冰锥，因为融化的关系，体积缩小了许多，上面的指纹已经没法调查，死亡原因是心脏被刺穿，当场死亡，现场可见血泊以心脏高度为中心呈放射状喷溅，喷溅角度与自伤动作的垂直发力方向一致。
“刺创入口位于左胸第4-6肋间隙，创道呈由前上向后下倾斜，这是右利手自刺典型角度，深度约12cm，精准穿透心包，左心室前壁贯通伤常见，创缘整齐无拖擦痕，这也证明凶器的确是冰锥，因为冰锥没有血槽设计，心包积血约200-300ml，胸腔积血1500ml。
“前臂尺侧、手掌无防御性切割伤，证明死者死亡前没有抵抗，致命伤为单一致命创，无冗余损伤，尸体上找不到其它伤口，也没有检测到毒素。
“所有信息都指向自杀的结论，最关键的是，我的灵能让我在看到尸体时，可以感应到凶手的位置，这是常驻系灵能，在现世也能生效，但此刻它没有任何提示。”
汤屏闻言，瞬间联想起五名俘虏中的“捕快”灵能者，对方的其中一项灵能“寻尸问凶”就是这个效果，而且尸体完整度越高，感应越精准。
韩林的尸体除了胸口有一个洞，其余都完好无损，这种情况都没有产生感应，可见是真的不存在凶手……吗？
“韩林的性格我很清楚，他这种人就算犯了错，也会把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坚定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哪怕动手害人也是被逼的，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袁戢斩钉截铁道。
汤屏来到尸体前，蹲下后摸了一下，道：“没有尸僵和尸斑，可见是真的刚死没多久，有监控吗？”
监区长一般擦汗一边道：“有的，还在调取中。”
汤屏转头询问法医：“灵能帮你感应的凶手，具体定义是什么，比如甲用脚绊倒了乙，导致乙被汽车碾压致死，甲算凶手吗？”
“得看甲是为了杀死乙故意绊倒对方，还是不小心绊倒，我的灵能只追踪故意杀人犯，讲究一个主观和客观相统一，如果甲是无心的，我的灵能不会对他生效。”法医解释道。
监狱长补充道：“凭借这项灵能，他帮助警方破过许多案子，还识破过不少伪装成意外身亡的案子。”
汤屏又问道：“如果一个灵能者精神操控了另一个人，让他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并成功实施，这种情况下他会判断为凶手吗？”
法医认真想了想，严谨道：“如果是意念操控对方的身体进行自杀，毫无疑问会被认定为凶手，因为死者本身并不想死，但换成精神控制就好不说了，因为死者的确产生了自杀的念头，主观和客观相统一，这种情况我没有亲手接触过，不好断言。”
监狱长附和道：“一般情况下若是精神控制了某人，都是想让对方帮自己去做某件事，单纯冲着自杀太浪费了。”
袁戢急切道：“也就是说，不排除韩林被精神操控自杀的可能性？”
法医点了点头，又道：“这也是可以调查的，精神操控必然会留下灵性残渣，尤其是刚死没多久的情况，灵性残渣尚未消散，只不过调查灵性残渣需要发动灵能，我得带尸体一起到幻真界。”
监狱长拿出破幻石道：“东西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大家现在就过去，抓紧时间调查。”
说完，他就往破幻石注入灵力。
在一阵眩晕感后，房间内的所有人都被传送到幻真界，对应的位置照样是一座监狱，甚至还有灵能者守护。
显然，灵能者监狱在建造的时候，就考虑过犯人通过破幻石逃到幻真界的可能性，因此在幻真界也预留了封堵措施。
法医没有多余动作，双手压在尸体上发动灵能。
片刻后，他对满怀期待的重任道：“没有检测到精神控制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袁戢不死心，继续询问，“有没有可能受到了心理暗示，就是那种很浅层的精神影响，会对人进行引导，而不是扭曲认知。”
法医想了一会，仍是摇头：“如果真是心理暗示，的确不会有灵性残渣，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就像你说的，心理暗示只能引导，没法扭曲认知，而求生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光凭心理暗示不足以让一个人萌生自杀的决心，这等于跟自己的本能对抗。”
汤屏附和道：“让一个人自杀，必定是极其强烈的情绪才行。”
监狱长有些焦急的问：“还有发现其它线索吗？”
法医道：“没有了，这具尸体上的信息量非常简洁，并且都指向他是自杀的结论，唯一的疑点大概就是作为凶器的冰锥从何而来，除此以外，则是一桩完美的自杀伪装，倘若他真的是被人精神操控，只能证明对方的水平远在我之上。”
监狱长沉默了一会，道：“先回去，从其它方面再找找线索。”
借助返程灵术，众人又回到了现世的灵能者监狱。
第八十五章 伪证
尸体上无法获取更多的情报，众人只好把希望放到监控上，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甚至没有线索也没关系，如果某个摄像头损坏，没能拍到关键的时刻，反过来也能成为谋杀的证据。
然而，令众人遗憾的是，监控没有问题，一个摄像头都没坏，清楚录下了韩林自杀的全部过程。
“还是不明白凶器从哪里来，你们看这个监控摄像头，冰锥根本就是凭空出现的，他的手掌里突然出现了一根冰锥，然后毫不犹豫的捅向自己，旁边的警卫都来不及阻拦。”
法医朱希指着其中一个监控画面说道。
胡泽眉头紧锁，道：“只能认为是灵能或者灵术了。”
监狱长立即否定道：“这不可能！且不说在现世没法使用灵术，所有的灵能者囚犯都会被种下灵性禁制，哪怕是常态灵能都无法生效，退一百步讲，他韩林天赋异禀，找到了禁制的漏洞，可他的灵格是鬼差·范无咎，跟造冰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希道：“这点我可以作证，尸体上还残留着灵性禁制，并没有被解除。”
胡泽忍不住拍桌子道：“那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都非常肯定以及确定囚犯是被谋杀的，偏偏所有证据都证明他是自杀，主观判断和客观事实彻底割裂，到底哪一方是错的，难不成我们集体中了幻术出现了幻觉？”
监狱长长叹一声，无力道：“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过了一会，胡泽态度软化道：“抱歉，我不该向你发脾气，明明你也想找出凶手，迁怒你没有任何意义。”
“能明白，碰到这种事，换我我也要发脾气，可现在怎么办，我是真的束手无策了，别说线索，就连从哪个方向入手调查的头绪都没有，虽说也可以求助专家刑警，但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在与灵能者相关的凶杀事件上，他们的表现还不如普通灵能者。”
监狱长这番话并非托词，因为普通人会淡忘掉与灵能者相关的事情，虽说只要天天提醒就能唤起记忆，可细节上的东西依旧容易被遗漏。
这时，汤屏道：“我们先梳理一下整个案件的脉络，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死马当活马医，众人没有异议。
“我来讲吧，”监区长主动请缨，“差不多一个小时前，我接到了胡主任的电话，同意了他们跟罪犯韩林见面的申请，之后我也按照制度流程询问了韩林本人的意见，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表示也想跟治安科的几位见上一面。
“对于灵能者罪犯必须慎之又慎，因此我们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对他进行搜查，确认没有异常，然后再带他前往会见室，我们的会见室有针对灵能者进行专门的设计，保证安全防护措施到位，并且也有警察在场进行监督，某种意义上比囚室更安全。
“我不清楚治安科到底会在什么时间赶来，只是电话里听胡主任的语气，似乎很着急见面，就决定先带韩林过去，在会见室等候，结果就在前往会见室的走廊上，韩林掏出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锥，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接下来是我个人的主观判断，在询问韩林意见时，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表达出一种，对自己被治安科抓住一事很不服气的感觉，答应见面大概率是抱着吵架发泄情绪的主意，从这点来看，我也认为他没有自杀的动机。”
众人听完后，均感头疼。
不是因为案情有多么复杂，恰恰相反，整个案件太简洁了，简洁到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没有人造密室，没有杀人机关，也没有秘密下毒，不像那些侦探小说中令人拍案称奇的复杂手段，简单让人想调查都无从着手。
汤屏反复播放韩林自杀的监控录像，播到第十遍，突然暂停画面，指着韩林的脸道：“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在他拿出冰锥准备刺自己的时候，嘴巴好像动了吧？”
众人立即探出脑袋盯着屏幕观察，并反复播放录像。
“好像、好像真的动了。”
“所以，他临死前有说过话？”
“狱警呢，带他前往会见室的狱警在哪，赶紧叫来问一问，死者临死前说过什么？”
这时，监区长泼冷水道：“我早就问过了，他说什么都没听到，黄狱警可是第一目击证人，我们怎么可能不对他进行询问，要不是监控录像证明韩林是自己捅了自己，而且黄狱警跟韩林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我们肯定会将他列为第一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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