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汤屏道:“还是再问一遍吧。”
胡泽催促道:“叫过来当面问一问,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尽管觉得这是治安科不信任自己,隐隐有些气氛,可说到底是己方失职理亏,监区长只能照办,找来监控录像中负责给韩林引路的狱警。
“从监控录像来看,犯人自杀前曾开口说话,你有没有听见他说话的内容?”
黄狱警摇头道:“沒有,我沒聽見。”
监区长摊手,示意就是这个结果。
就在众人失望时,汤屏立刻大声质问道:“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清,不要撒谎,认真回答!”
黄狱警被吓了一下,有些慌张:“我、那个……好像沒聽見。”
在场可不缺人精,瞬间察觉到对方的犹疑。
监狱长一拍桌子,瞪大眼睛,伸出手指怒戳道:“什么叫好像!没听见就是没听见,没听清就是没听清,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辖区所有人都要承担责任,容不得一点马虎,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不要平白沾上嫌疑!”
“我、我……的确有听到他说话。”
黄狱警垂下脑袋,带着几分懊悔快速为自己辩解道:“但是他說話的聲音非常低,哪怕仔細聽都很難聽清,更别说我当时被吓坏了,满脑子只想着救人,根本没去注意他说了什么,我觉得这跟没听见也没有区别,所以监区长问我的时候,我就说自己没听见。”
第八十六章 怀疑对象
监区长听得脸都白了,这是让他承担询问不明的责任啊,忙喝问道:“有没有区别是你来判断的吗?作为一名警察,你连作证时实话实说都做不到吗?你对得起身上穿的衣服吗?我看你这人问题很大啊,必须好好调查才行!”
黄狱警慌张道:“我没有!我跟犯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甚至都没跟他说过话,我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回答没听清,肯定要被问为什么没听清楚,还不如说自己没听见,免得被追究责任。”
“你撒谎作伪证的责任更大!等着被处分吧!”
监区长觉得自己要被手下给蠢死了,也许正如黄狱警所说,在得到没听清的答复时,他会埋怨对方为什么没听清楚,可这顶多是口头说两句,又不是实际追责。
毕竟大家都清楚,在当时的情况下,黄狱警没听清楚犯人说了什么是很正常的,不需要承担责任,可作伪证就是另一码事了,哪怕伪证的内容无关紧要。
监区长垂头丧气的对众人道:“是我的责任,我治下不严,收集证词时没有严格把关,我愿意承担责任。”
监狱长面无表情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关键还是查出真相,查出了一切都好说。”
胡泽在冷静下来后,又恢复了官场老油条的做派,习惯性维护道:“其实吧,这位黄同志也没说错,没听清和没听见对案件而言没什么区别,顶多证明犯人在自杀前的确说过话,可不弄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就无法当做切入口调查。”
这时,汤屏本打算继续质询黄狱警,毕竟对方还有撒谎的地方,可一直保持沉默的岑琴突然开口道:“黄警官,你真的听见对方说话了?”
“嗯,听见了,”黄狱警回答后又忍不住辩解道,“但我是真没记住他说了什么。”
岑琴道:“只要听见了就行,人的记忆其实都藏在大脑的记忆库里,只是有时候连本人都不清楚这段记忆放在了哪个角落,但我有办法帮忙找回来。”
“真的?”
众人齐刷刷投去期盼的目光。
岑琴缩了缩脖子,怯生生道:“只要黄警官真的听完了对方的话。”
“我确定自己听到了,内容好像有‘害死了我’,但我也不敢保证是这四个字,只是发音有些相近。”黄狱警低声下气道。
监区长没好气道:“你这不是听到了关键内容吗?”
“可我自己也不大确信,万一给了错误的信息,误导了刑侦方向就麻烦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承担责任。”
监狱长打断道:“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位女同志,还原记忆需要我们做什么?再次去幻真界吗?”
“不用,给我准备一个房间,让我和黄警官单独处一会就行。”
这点要求很快就得到满足,众人待在门外,听到房间内传出一段悠扬的箫声,知晓灵能者有着千奇百怪的手段,倒是没人发问。
过了一会,箫声停息,黄狱警带着复杂的表情从房间里出来。
监区长忙问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黄狱警点了点头,道:“想起来了,犯人临死前说的是‘他们说得没错,儿子,是我害死了你’。”
法医朱希琢磨道:“韩林的档案我有看过,他儿子似乎是在他使用破幻石逃跑时被一并卷进幻真界才身亡的,说是被他自己害死倒也没错,这句遗言反而坐实了自杀的结论。”
袁戢斩钉截铁道:“不,这恰恰是他被谋杀的证据,他这个人之所以要当罪犯,不惜一切想报复我,就是因为他坚定认为儿子的死是我的错,正如我先前所说,他是那种会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人,这种人怎么可能幡然醒悟,因为内疚而自杀?”
监狱长思索道:“‘他们说的没错’,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胡泽哼了一声,道:“大概是指我们治安科吧,毕竟我们一直都对他说,是他自己害死了儿子,但他从未听进去过,所以我也赞同袁戢的说法,韩林就不是一个会主动承认错误的人,就算他真的突然良心发现,时机也不该这般巧合。”
汤屏总结道:“谋杀手段可以确定下来了,凶手通过唤醒韩林的良知,让他接受是自己害死了儿子的真相,最终崩溃自杀。”
监狱长质疑道:“如果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他身上没有精神控制的灵性残渣,还有冰锥到底从何而来?”
朱希道:“前一种我可以解释,如果韩林真的是你们形容的那种人,那他的心灵其实非常脆弱,只能通过逃避责任来维持内心的安定,一旦被迫正视真相,长久以来积累的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会迅速将他的意志压垮,因此不需要使用精神控制,心理暗示程度的干涉足够了,毕竟没有扭曲他的认知,只是让他直面内心而已。”
监狱长摇头道:“依旧只是猜测,缺乏有力的证据,而且就算这是真相,也只是找出了谋杀手段,对于凶手的身份仍一无所知。”
汤屏心中倒是有了一个怀疑对象,但过于离谱,而且指证的线索太少了,说出来只会惹人嘲笑。
蓦地,袁戢表情严肃道:“我们需要一个隔音的房间。”
监狱长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种时候发现了线索就该拿出来讨论,集合众智思考,说不定换个角度就能发现新情况,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还是点头同意了,带着众人前往具备隔音效果的刑讯室。
胡泽和岑琴一头雾水,但在外人面前没有开口询问,跟着汤屏和袁戢进入房间。
“说说吧,你有什么发现,居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胡泽关上门后问道。
“对于案件本身我没什么发现,但是关于案件怎么发生的,我有怀疑对象。”
袁戢没有卖关子,表情严肃地盯着胡泽和岑琴道:“我怀疑你俩中的一个泄露消息,导致韩林被灭口。”
第八十七章 最有嫌疑的人
“我没有!”岑琴有些激动道,“汤屏可是我的偶像,我怎么可能出卖他!”
相比之下,胡泽就显得很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拎起墙角的电热水壶给自己泡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问道:“说说你的分析。”
袁戢道:“韩林被自杀的原因不用多说,就是灭口,而他被灭口的契机,则是汤屏想找他询问为何会在那一天袭击灵能管理局,而当时知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四个。
“汤屏不可能泄露消息,如果不是他提起去找韩林,我们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知道自己没有泄露消息,那值得怀疑的对象就只有你们两个。”
这时,她转头看了一眼汤屏,道:“当然,站在你们的立场,不妨将我也纳入怀疑范围,我自己主观上没有泄露过消息,不代表别人没在我身上留下监听的手段。”
岑琴笃定道:“不可能有监听!还记得离开幻真界前我曾给大家吹过箫曲吗,如果真有谁的身上被施展了灵能或者灵术,我当时就会发现,其它不好说,唯独侦查方面我很有自信。”
袁戢毫不退让道:“既然你被列为怀疑对象,你发言的可信度就要打个折扣。”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信吗?”
对于好友怀疑自己有些难以置信,岑琴气得鼓起嘴。
“现在我只相信证据和逻辑,没有谁是绝对可信的,包括我自己。”
袁戢在知晓自己曾在梦中别人下了心里暗示后,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好了好了,你俩不要置气,袁戢的态度没错,既然目的是找出凶手,就要有怀疑一切的决心,如果仅仅因为跟对方关系好就不去怀疑,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胡泽安抚了岑琴,接着又转头对袁戢道:“不过你的推理有一个很大漏洞。”
“什么漏洞?”
“除了我们四人,监狱的人同样知道我们要拜访韩林,他们也可能泄露消息,甚至不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
袁戢闻言一怔,思索后道:“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根本没提及我们要找韩林做什么,他们难道就因为我们要找韩林问话就灭口?”
“反应是有些夸张,可防范于未然,谁又能说不对呢?何况从结果来看,他们不是成功预防了吗?”
“若真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早早将韩林灭口不就行了?”
“因为他们不清楚我们是否能发现韩林身上的疑点,提前灭口反倒等于提醒我们韩林身上有秘密,事实上若非汤屏突发奇想,我们也的确不会去怀疑韩林,那么老老实实等审判,等到韩林被执行死刑,就能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实现灭口,将一切都掩盖过去,这才是最完美的结果。”
胡泽不紧不慢的给在场所有人都泡了茶,道:“你们仔细想想,其实监狱里的人才是嫌疑最大的,只有他们才能监督韩林的一举一动而不被怀疑,也只有他们可以迅速执行灭口计划,换成别人如何敢放韩林活着,万一哪天疏忽大意,我们趁机找到韩林问出了秘密怎么办?”
岑琴恍然道:“对啊,若真是监守自盗,凶器的由来就不再是难题,他们作为管理者,当然知晓哪里存在监控死角,偷偷塞一把冰锥给犯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胡泽喝了一口茶,悠悠道:“那位监狱长就是意识到了这点,才迫切地想要查出真相,若是交给别人来查,肯定会将他们列为怀疑对象。”
袁戢沉默了一会,坐在椅子上叹气道:“看来我真的不擅长动脑筋,推理的结论漏洞百出。”
“我倒是有一个怀疑对象。”汤屏突然开口道。
胡泽立即放下茶杯,无比重视的问:“是谁?”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引发袁戢心中一阵腹诽,可刚刚承认自己脑子不行,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双方定位不同。
“在说出名字前,我希望大家先学我复述一句话,因为我有学过微表情观察,如果有谁撒谎,我有很大把握能够发现,尤其在对方没有做好防备的情况下。”
岑琴双眼放光道:“真厉害!难怪你能提前察觉邪教分子的阴谋,一定也是利用微表情发现对方在撒谎吧!”
“咳咳,差不多。”
汤屏轻轻揭过此事,一本正经道:“你们跟着我一起念‘我没有参与谋害韩林一事且对谋害韩林的计划毫不知情’。”
三人无论信或不信,都依言照办,依次说了一遍。
“我没有参与谋害韩林一事且对谋害韩林的计划毫不知情。”X3
无人撒谎,但汤屏本来就没怀疑过三人,倒也没觉得遗憾。
他接着之前的话题,开口道:“我怀疑是富正义杀死了韩林。”
“富主任,这不可能!”
即便岑琴视汤屏为偶像,此时也忍不住站出来维护:“富主任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凡是跟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作风刚直,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为此还顶撞过上级,甚至亲手把一个挂他名号招摇撞骗的亲戚送进了监狱,大家都说他是名副其实的正义,绝不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胡泽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岑琴同志不要激动嘛,我刚刚说的话你又忘记了吗?为了找出凶手,就要有怀疑一切的决心,不能掺杂私人感情,汤屏,说说你怀疑的理由。”
汤屏回忆道:“在幻真界时,富主任曾用眼神把一名刺客吓得当场下跪,当时他对刺客说‘坏事做得太多,被自己的负罪感压垮了’,可见他的灵能拥有引发目标负罪感的能力,再结合韩林的遗言,不难得出结论——他拥有引导韩林自杀的能力。”
岑琴勉力道:“可这只是你的猜测……”
“汤屏的猜测是对的,”袁戢突然开口道,“富正义是我的师兄,他觉醒的唯一性灵格是‘狴犴’,被狴犴盯上的人,会被迫正视自己内心的罪恶,进行自审自判,堪称最为公正的审判,毕竟你可以欺骗别人,却不能欺骗自己的心,用这个灵能的确可以让韩林负罪自尽。”
第八十八章 正义神兽
《龙经》有云:“狴犴好讼,亦曰宪章。”
狴犴,又名宪章,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兽,也是龙生九子中的第七子,形似虎,平生好讼,却又有威力。
传说狴犴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加上它的形象威风凛凛,因此除装饰在狱门上,还匐伏在官衙的大堂两侧,以及肃静回避牌的上端,它既是牢狱的象征,也是黎民百姓的守护神。
胡泽可是专门研究过国内外的神话传说,立刻想起了相关的信息,颔首道:“狴犴啊,象征正义的神兽,拥有让人自审自判的能力,倒也挺合理的。”
岑琴仍是难以接受:“仅仅拥有杀人的能力,并不能说明什么,又不是只有富主任的灵能可以诱使韩林自尽,心理暗示也不是多么稀有的灵能。”
袁戢也道:“虽然我跟师兄有过矛盾,但他的人品我是认可的,无论是本性如此,还是为了演绎灵格不得不遵守,他的行事准则的确符合‘正义’二字,而且老胡也说了,狴犴是象征正义的神兽,灵能者可以不去演绎灵能,但不能做原则相反的事,否则会导致修为倒退,韩林就是前车之鉴。”
汤屏若有所思道:“原来是‘狴犴’,我还以为是‘獬豸’……这反倒增加了富正义的嫌疑。”
袁戢好奇道:“怎么说?”
汤屏没有回答,而是道:“麻烦主任解说一下和狴犴相关的民间故事,就是跟秦桧相关的那个。”
“那个啊……”胡泽回忆了一会,开口缓缓道,“传说南宋时有个狱吏叫犴裔,为人和善,常在狱中教导犯人改邪归正,名声很好,为此招来了贪官恶吏的嫉妒。
“这些贪官恶吏借着皇帝赵构迷信道士占卜的契机,陷害犴裔为瘟神,赵构听信谗言,命令秦桧处置犴裔。
“秦桧与贪官恶吏本是一伙儿,便合谋将犴裔斩首,百姓为犴裔悲痛大哭,感动了天上的狴犴,它从天而降为犴裔讨回公道。”
袁戢疑惑道:“好像没什么问题,虽然也是一如既往的漏洞百出,但神话故事本来就经不起严格推敲。”
汤屏道:“重点在最后面,狴犴是怎么为犴裔讨回公道的?”
胡泽认真回想了一番,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故事中,犴裔被斩首后,天空突然电闪雷鸣,狴犴足踏祥云显现,用一阵龙卷风把道士和奸臣们都卷上了天,又摔在山头,山头立刻裂开一条缝隙,把他们全部封在里面,因为它替狱吏报了仇,所以成了牢狱的象征。”
袁戢不解道:“很经典的机械降神,不少神话故事都采用了类似的结局,突然出现一个强大的神灵主持公道,以此说明邪不胜正,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狴犴执行正义的方法并不是抓住坏人明正典刑,而是直接将他们都杀了,也就是说,对狴犴而言,它不需要遵纪守法,投射到灵格就意味着灵能者违法乱纪并不与演绎形式相冲突。”胡泽解释道。
汤屏道:“尽管很多人会将正义和法律当成一回事,可实际上正义是正义,法律是法律,就像我们初中政治书上写的,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它的作用是维护社会秩序,而非维护正义,也许在很多时候,法律的结果恰好体现了正义性,但两者并无本质上的联系。
“就像我们一边说侠义精神,一边又说侠以武乱禁,两者并不冲突,因为‘禁’有时候代表的是不义,‘乱禁’反而是正义的体现。
“回到案件本身,韩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边通过自欺欺人来维持心安,一边为了报仇毫不犹豫地杀人夺舍,毫无疑问是个恶徒,杀他恰巧是朴素正义的体现,根本不会违背狴犴的演绎。”
胡泽赞同道:“也许灵能者本身抱有别样私心,但演绎灵格只论行,不论心,是非常唯物的。”
岑琴道:“可、可是富主任要怎么知晓我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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