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萌哒吴彦祖
选择的机会……
琴酒思索片刻，她大概明白阿米娅在说什么了。
先创造出足够的物质基础，满足人们的生活生存需要，接着普及思想教育，让那些人具备最基础，明辨是非的能力……
“听上去不错，但实际上就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垃圾计划，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琴酒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你犯了和我之前一样的错误。”琴酒斜了她一眼：“明明之前才说了那么多，说他们不懂得团结，说他们自私自利，说他们不值得拯救……结果转眼间你就要给他们物质基础和思想教育。”
“有什么问题吗？”阿米娅问。
“当然有问题。”琴酒嗤笑一声：“你不会真的以为给了他们足够的物质基础和思想教育，一切就能行的吧？”
“难道不行吗？”阿米娅反问。
“当然不行。”琴酒的表情冷了下去：“你还是在重复之前的错误，重复我在这千百年间见到过无数次的错误。”
“那些平民就是一群蠢货，就算有了足够的物质，就算受到了思想教育，他们也一样是蠢货。”
“自私自利，刚愎自用，愚昧无知，这些东西就算接受了思想教育也一样，甚至于在接受教育后，他们还能造成更大的破坏。”
“根本就不是物质多少的问题，也不是教育水平的问题，而是人类天生如此，就算是吃得饱，穿的暖也照样会去想要掠夺攻击他人，就算学习了相应的知识，也只是会多些小聪明。”
“那些泥腿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力量，他们就是一盘散沙，就算你对他们再好，但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也会丢下你逃跑，甚至直接反叛。”
“你虽然说了那么多，但我看你也只是会说，但却根本就不理解自己说的是什么。”
琴酒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她还以为阿米娅能说出什么高论来呢，结果扯了那么一堆，还是和以前的她一样，天真的让人想吐。
阿米娅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江城，后者微微点头，然后再次把目光转向琴酒：“其实这两个只是初步计划，既然你看出缺陷来了，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第三个步骤。”
第三个步骤？
琴酒看向阿米娅：“是什么？”
“信念的塑造，还有价值观的引导。”阿米娅淡淡地说。
琴酒眯起了眼睛：“你想建国？”
“不，我从未想过建国。”阿米娅缓缓摇头：“我之前就说了，我只是想给那些人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什么的机会？”
“一个要不要把自己从鬼变成人的选择。”
“呵，愚蠢。”琴酒依然不以为意：“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结果只是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阿米娅问。
“你觉得那群散沙一般的泥腿子会按照你的想法行动吗？”琴酒反问：“他们就只是一群蠢货而已，天生的自私自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和接受什么样的思想教育，拥有什么样的物质水平无关——不要反驳我，你才15岁，但我已经经历上千年了，我比你见的更多，更懂人性。”
阿米娅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琴酒干员，看起来你这几千年间，真的没什么长进。”
琴酒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阿米娅抬头看了一眼她：“一个在旧时代里不断重复的见证着重复景象的幽灵，固执己见的坚持着自己的思想，的确没什么意思。”
“……你想说什么？”
“时代是会变的，琴酒干员。”阿米娅看着她：“我阅读过乌萨斯的历史，我知道千年间一直在发生着什么，不过是历史的重复，贵族与君主的轮回。”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琴酒皱起了眉头。
“我想表达的是……”
阿米娅抬起了头，与她对视。
“如果你想让他们变成人，首先，你得把他们当成人来对待。”
第二十一章：跑了
把他们当成人……
听到阿米娅这句话，琴酒并没有像一般的戏剧里的情节那样，在阿米娅说完之后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惊为天人之后纳头便拜。
恰恰相反，她看着阿米娅的目光依旧不屑。
“所以说，你还是根本不懂我的意思。”琴酒的语气里满是讥讽：“给他们选择的权利？给他们物质和教育？给他们塑造相应的信念？没有人想到过这种事吗？”
没等阿米娅回答，琴酒就继续自顾自的说：“当然有，而且他们不仅仅是想到了，甚至是做到了。”
“说真的，孩子，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如果你生在乌萨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培养成女皇。”
“但你不是，你不是乌萨斯人，你也没有遇到我，所以你不知道过去的那些隐秘，没有见证过那么长远的历史。”
“但在这里，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的这个想法，很久以前就有人想到过了，也有人付诸过实践，甚至是成功了的。”
“那是一个鼎盛的国家，一个繁荣的文明，信仰和信念他们都有，物质和教育资源丰富的用不过来——但你猜结果怎么着？”
“他们覆灭了。”阿米娅平静的回答，不用琴酒解释，因为现在泰拉的文明中并没有类似的存在。
“猜对了。”琴酒意外的看了一眼阿米娅：“那你要不要再猜一下他们覆灭的原因？”
阿米娅稍加沉思：“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口不断的更新迭代，信仰与信念逐渐退化，社会文化不断增长的同时，也助长了某些不好的风气，随着科技与经济的发展，人们的思想出现分歧，然后扩大……”
“统治阶级开始腐朽，各种奇奇怪怪的思潮纷纷冒头，为了巩固自身统治地位，开始垄断教育，愚昧民众，阶级开始固化……”
“矛盾，争端，利益，分歧，野心，然后是分裂和战争。”
“而在战争之后，就是一片焦土。”
“我说对了吗？”
阿米娅抬头看向琴酒，后者脸色怪异：“凯尔希那个女人告诉你的？”
“不，我自己推测的。”阿米娅耸了耸肩：“只是按照历史学上的规律推演了一遍，毕竟历史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甚至都不需要创新，直接按以前的套路说就行了。”
她都知道……
第一次的，自从和阿米娅交谈以来，琴酒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没有再轻视眼前这只小兔子。
“你还知道些什么？”
“还知道些什么……”阿米娅思索片刻：“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你之前把我要说的都说了，比如有些人不值得拯救，比如民众愚昧无知的像一团散沙，比如再鼎盛的文明也会崩溃，因为再完美的东西，在时间的洗刷下，都会有裂开缝隙的那一天，然后再在时间的风化下慢慢扩大，最终将一切都变得四分五裂。”
“你……”琴酒看着阿米娅，皱了皱眉头：“那你也应该明白，你做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人类天生就是自私自利的存在，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磨不平刻在他们基因中的自私与贪婪，到最后一切都将徒劳无功。”
“我知道啊。”阿米娅眨了眨眼睛，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江城，看他没有插入两人谈话的意向之后，再次转头看向塔露拉，语调平稳：“不过我并不赞同你的看法，也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为什么？”琴酒皱起了眉头：“过去的仇恨和创伤依旧留存，眼下有那么多龌龊与丑恶，未来还有注定的毁灭和失败……你明明知道这些，但为什么还要坚持？”
“因为我不觉得未来是注定是失败的。”阿米娅微笑了起来：“我觉得或许是我们对失败的定义不同，我并不认为未来的某一天，由我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被毁灭是一种失败，恰恰相反，我认为那才是成功。”
“是的，我刚刚和你说了，人类的历史就是一直重复，再重复，就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到了我闭着眼都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因为只要套模板进去就行了，但……那真的是完全的复读吗？”
琴酒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阿米娅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说些不相干的东西：“远古时期的打猎为生，饮毛茹血，古代时期的刀耕火种，礼义廉耻，后面的工业发展，人文思想，科技的不断进步，生产力的不断发展，道德伦理的发展，法律规定的完善……”
“时代是在一直向前走的，在不断地重复中一点点向前迈着步子。”
“的确，我也承认，人类的确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不足，这一点我在老师的引导下已经充分的领略过了，不管是在大局上作乱的蠢货，还是身处在身边的小人，又或者各种恶心人的家伙……这些都是切实存在的。”
“但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我为了他们而努力的？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群没有拯救价值的渣滓加班到深夜，兴师动众那么多人建设新秩序？他们配吗？”
“他们不配，而且我也没打算帮助那些不值得帮助的人，而且在威胁到我，或者我的计划的时候，我也不介意动动手指清除掉他们。”
“过去的仇恨和创伤是切实存在，而且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和抹除的，就像是这座城市中仍存的干涸血迹，还有那些掩埋在废墟中不断腐烂发臭的尸体——但你又敢说错的就完全是整合运动吗？乌萨斯处理感染者的政策没有问题吗？还是说感染者就应该被那么奴役和虐待？”
“整合运动并不正确，但乌萨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乌萨斯的错误就在于他们对待感染者的政策上，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把人逼到那个地步还指望他们接受……可能吗？”
【可能的，她还是太年轻了】
江城脑子里的系统吐了个槽，江城也微微点头，用意识和系统交流：“契约劳工是比较后期的课程，她还没有学到那里。”
【我就说嘛，她要是明白怎么玩契约劳工那套肯定不会说出这话来】
【名义上是普通公民，受了足够的教育可以担任专家工作，却只需要很少的资源和人口权利，因为他们被迫签了几乎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借贷，大部分工作产出用来还贷。】
【他们的孩子同样会走这样的老路，从而确保奴隶阶级人口数量保持稳定。】
【在存下了一定的积蓄，或者收入比较高的还会为了追求优越感编造出介于无产者和资本家之间的阶层，来证明自己比大多数人优秀，同时自动分化自己所在的群体，增加稳定度】
【用官方一点的说法，他们并不是奴隶，只是背负着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债务的劳工而已】
【真的太傻了，现实中怎么会有这种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听完系统的吐槽，江城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把注意力带回了现实，继续听身边阿米娅和琴酒的对话。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琴酒看着阿米娅：“因为乌萨斯迫害感染者，所以整合运动在这座城市里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对的？就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不是。”阿米娅摇了摇头：“我从未觉得整合运动在这座城市里的暴行是可以接受或者原谅的。”
“但我并不认为他们的反抗是错的。”
“被压迫到了极点还不知道反抗，面对乌萨斯的政策任劳任怨，麻木的看着同伴的死去，遭受着心理与生理的双重煎熬却连声音都不会发出，那才不正常。”
“他们就该团结起来，拿起石头砸烂那些乌萨斯压迫者的脑袋，捍卫自己本就该有的权利。”
“他们的错并不在反抗，而是因为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让这种捍卫自己基本权利的反抗扩大化成了暴乱，盲目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与疯狂，把本来可以成为革命的起义变成了一种不可原谅的暴行。”
“而且，会发生这种情况，某人要担主要责任。”
阿米娅平静的看着琴酒，或者说，看着琴酒意识中塔露拉的那一半。
“你说是吧，塔露拉小姐？”
琴酒没有回答，不过表情并不是很好。
阿米娅也没有进一步追问，在等了几秒，没有得到回答之后继续说。
“过去的创伤我无力改变，但我也不想过多的计较。”
“不过现在的龌龊我并不会容忍，在加入罗德岛之前，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那些人做了什么，有什么样的过去，我可以不在乎，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那些平民与感染者是没有选择善良的权利的。”
“加入这里，或者不加入，他们有选择的权利。”
“但如果他们选择了加入这里，他们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无论以前如何，无论身份如何，他们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和法律，如果在加入之后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会按照规定的法律处理他们。”
“而至于你说的未来注定的失败和毁灭……”
“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并不认为那是失败……或者我可以问你三个问题。”
琴酒抬起头：“什么问题？”
“第一个，我现在做的有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哪怕一点点——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
“第二个，虽然历史在一直重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是不是一点点的朝着更高更远的方向在走？”
“……是。”
“第三个。”阿米娅微笑了起来：“所以，你觉得，这个世界是怎么在一点点的重复中不断变好的？”
琴酒这次没有回答。
阿米娅笑了笑，继续说。
“即使我所建立的组织毁灭了，就算罗德岛的干员都死光了，但总是会有东西流传下去的，或许是技术，或许是知识，或许是制度，或许是思想……”
“然后，我所建立的一切就算毁灭也绝非一切的终结，焚烧过后的土地因为灰烬的缘故反而会变得肥沃，新的更好的植物会用前辈的尸体作为养分茁壮成长……”
“而且就算我建立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且毁灭的原因是一群蠢货的白痴行径——但那又如何？”
“为什么琴酒干员你永远都把目光集中在那些不值得拯救的人身上，而不去更多的关注那些值得拯救的，优秀的人身上？”
“我知道，你说得对，那些愚蠢的人真的能蠢的超出你的想象，但优秀的人也同样存在。”
“如果我真的成功建立起了一切，然后再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我不在了，然后一切都坍塌了，但这也并不就意味着结束了。”
“因为就算没了我，也总会有人能站出来，挑起大梁的。”
“特蕾西娅死去了，但我站了出来，我死去之后，也会有下一个人站出来，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把我在的这段时间处理好，尽可能的把世界变得更好，然后留下更多的东西。”
“所以现在我想问问你，琴酒干员。”
阿米娅直视着琴酒的眼睛，目光透过那眼眸，与她身体内的三个灵魂对视。
“科西切你几千年都活了些什么东西？还是说就和一只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像个熊孩子一样摆弄手里的沙子一样对这个国家肆意妄为？”
“塔露拉你之前到底知不知道作为一个领袖要承担什么责任？还是就单纯的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被现实闷头一棒后想要回家缩在被窝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