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白的天空
“无须担心。猜测和臆想不会成为现实。我还没有和凯伊结婚呢。我不会陷害同伴。”
“佐藤修一，是被王国里的贵族，甚至是王族害死的吧。因为王都里权力最大的是贵族不是吗？我不得不认为在打倒魔王，勇者没用之后，王国会对我动手。”
“我说了，我不会……”
刻尔截断了法莲接下来的话语。
斩石断钢，流水无源。
“圣女大人。在打倒魔王后。和你有肉体关系的凯伊，许诺杀了我就会给你的家族带来财富与繁荣，你会怎么做？”
轻轻的言语，经过空气波动的扩散，无法撼动坚硬的岩石墙壁。
但可以震动人心。
刻尔的话就像咒文一样，钻进了法莲的心房，控制住了她的大脑。她无法低头、抬头、别过眼神、看向别处，法莲静静地注视着刻尔的脸。
面无表情。
“……我不想说。”
不否定也是一种答案。
刻尔点点头。他不是为了赞扬法莲而点头，而是因为自己猜到了法莲的回答而点头。
“所以我才想逃走。三位女勇者都选择了凯伊，我再怎么自信，都不可能同时和你们一起战斗。一个人，但凡还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即使是面对王国的军队，我也会努力奋战下去。”
法莲沉默了。她已经和这种未来失之交臂。
不过即使是给法莲再选一次，她可能还是会选择凯伊吧。
因为没有人不害怕权力的压迫，即使她们是冠以“勇者”之名的勇者。
刻尔的话也道出了自己身为勇者的极限。他很强，在小队里是最强的存在，但其他人也不逞多让，不会和刻尔有着天地之差。即使刻尔能够飞行，而且手持圣剑，也肯定不是卡洛尔、法莲、玛德琳三人一起进攻的对手。
将魔族赶出王国领土的，不是刻尔一个人，而是四个。
“……刻尔，我保证，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谢谢。”
法莲的保证令刻尔觉得有点安心。
即使他很有可能不需要这个保证了。
“放心吧，圣女大人。现在别说是讨伐魔王了，我再弱下去，就要退役了。运气不好的话，希望能在威斯瓦兹里留个墓碑。”
“你也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并非能够化为现实的话语。有可能不实现，也有着实现的可能。
法莲没有否认自己会帮凯伊杀害刻尔，但也没有肯定。从将来的可能性上来说，概率是二分之一。
回首勇者小队一路以来的战斗，胜算不到一半的情况比比皆是。勇者并非是指勇敢的人，而是能够突破极小概率，得出成果的人。
刻尔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沉在心底里的阴霾与愤怒消失了大半。
法莲的情绪也恢复了冷静。她整理了下头发仪容，艾尔斯王国太阳神教的圣女复活了。
圣女不该苦恼和迷惘，而是为了解决人类的苦恼和迷惘才存在于此。
“我真的想不到，我们之中最强大的勇者大人会想这种事情。”
“现在不是最强大的了。圣女大人。”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好了。你早点说出来就好了。”
“说出来会有什么改变吗？”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但有些东西，没有人说出来，但你们都理解错误了呢。貌似你们都认为我和另外两人交往了，但实际上你们三人都和凯伊在一起了。”
“……抱歉，请不要提这件事情。”
目前的形势非常复杂，法莲也搞不清楚现在该怎么办。
这时候，法莲发觉了。凯伊的许诺仅仅是许诺而已。正如他用甜言蜜语欺骗三人，并非所有的话语都能成为事实。
“圣女大人，我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
“……不，算了，没什么。”
刻尔的忠告很简单，他想对法莲说的是：不要对贵族太过信任，不能放任他们。这里是战场，应当遵守遵守相应的规矩。
因为刻尔的能力下降，败仗吃了不少，威斯瓦兹城需要补充兵源了。这时候又要找贵族、官员们补充士兵。如果是以前的刻尔，那些贵族单是听到刻尔贵族杀手的名字就吓到马上把士兵们送过来。但现在的刻尔，对贵族们的压制力不强，特别是吃了不少败仗。那些贵族知道这些消息，不一定会愿意将自己的士兵、武器装备、军粮药物送到这个前线城堡。
刻尔想要法莲看紧一点那些贵族。
最终刻尔还是没有将这个忠告说出口，因为他不想被法莲认为自己是在嫉妒中伤凯伊。
一个平民在女人方面输给了贵族，这时候说太多贵族的坏话一定显得自己很小心眼、很难看。
没有传达到，这个最重要的忠告。
刻尔不会想到，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将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第三十六话 这是战场，并非情场
“忠告？那是什么，请告诉我。”
“嗯，一些脑袋不正常时想出来的东西，不要在意啦，圣女大人。好了，早点睡吧，明天不知道魔族还会不会打过来呢。”
从床上起来，脚踏实地。
无论心里想着什么，脑海里有什么想法，明天的太阳依然会照样升起。
不双手持剑，就无法保护现状，不种下种子，就无法收获未来。
从那一小块方窗望向窗外，刻尔看到夜幕的星星不如夏天明亮。
模糊、闪烁。
不确定的星光和自己的命运一样。
“刻尔，我喜欢你。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法莲的表情是认真的。
“圣女大人，如果说我前天和卡洛尔鬼混，昨天和玛德琳姐姐接吻，然后今天用同一张嘴向你告白，你会相信吗？信用这种东西是应当用言行共同构筑的吧。语言和行动。嘴上说得多好听，和行动上有所偏差都不会被人所信用。就好比我杀的贵族很多，现在除了几个熟人之外，几乎所有贵族都和我敬而远之……”
“心虚了。”
“我？我哪里心虚？”
“我遇到过一些心虚的人，他们会长篇大论掩盖些什么。”
“……”
“然后当我揭穿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会突然沉默。”
“……饶了我吧，圣女大人……”
“我是真的喜欢你哦。我只是表达了这么一份心情。不论出身、名誉、家族，不论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如果只有这份心情的话。抱歉，我有点语无伦次，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
法莲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些许湿润的、晶莹的事物，银白色的月光将那事物和她的眼睛一起照亮，宛如映照在漆黑长河里的星辰。
光的神圣、水的娇弱，大自然是多么美好神奇。
女孩子却是比自然更加美好的事物，明明是人造俗物，但对于男人来说，却是比上帝的造物更引人入胜。
“法莲，凯伊在等……”
不知不觉中，刻尔再次用“法莲”来替代了“圣女大人”。
“不要提他的名字。我知道你是这个回答，但你不要提他的名字。”
法莲向后退了一步，离刻尔远了一步。
法莲是那种声音非常悦耳的女性。就她的声音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种诱人的魔性。不是那种女性特有的柔和、清脆的声音，而是一种带有些许磁性、有些低沉，却又明确是女性的声音。
那种声音通过空气震动，会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让周围的人不由得顺从她、遵从她、挽留她、得到她。
“……”
刻尔似乎是受到氛围影响，朝法莲走近了一步。
“我只是传达我心中所想。”
转身，背对刻尔。
刻尔朝法莲的背影伸出手。
“愿望，不一定能够实现。”
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房门。
刻尔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被法莲的背影给吸走了一样。
“所以告诉该告诉的人就够了。”
法莲的手伸向门把——
在那瞬间，刻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种冲动，想要伸手抓住法莲的手腕，留她下来的冲动。
刻尔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当时刻尔只能这么做了。
他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持剑的惯用手就要碰到法莲手腕的一瞬间。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
“刻尔小弟，醒了吗？我进来了。”
是玛德琳那稍显成熟的声音。
法莲被吓得魂飞魄散。
为受伤的刻尔看护；因为今晚的事情想和刻尔聊一聊；因为明天战斗的事情要和刻尔商量……法莲有很多正当理由能留在这个房间里，但不知为何，听到玛德琳的声音就让法莲吓到心脏骤停。
“刻尔，窗外离地面有多高？”
“诶？十几米高吧。”
法莲高速扫视室内，两颗眼睛的瞳孔在四处打转，最终她找到了目的地。
“刻尔，玛德琳进来的时候，别告诉她我在这里。”
“诶？”
刻尔还没来得及问原因，玛德琳就开门进来了。
“刻尔小弟，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玛德琳姐姐。”
“你的表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今晚月色太美，吓我一跳而已。”
“是嘛……算了。”
刻尔坐回了床上，捏了下自己的脸庞。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即使刻尔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第一次见到圣女大人钻到床底里面去。正确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类钻进床底。
听起来有点难听，但说实话人类手脚并用爬进床底的样子有点像艾尔斯王国南方的某种昆虫。
玛德琳双手抱胸，靠在刻尔正对面的墙上。
有一丝凝重的气氛。每次玛德琳对着刻尔说教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玛德琳经常会给予刻尔战术、布阵方面的建议。虽然她也并非专业人士，但在这旅途中她和刻尔一起成长起来了。在勇者小队里，法莲是知识方面的专家，玛德琳则是指挥方面的强者。
“刚才……抱歉了。我和法莲她们不是有意的，谁能想得到凯伊那家伙竟然会下这种狠手呢。我明天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啊……这……”
刻尔不知道如何回话，玛德琳的话语却接连流淌出来。
“刻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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