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白的天空
对一般人来说问得没头没脑，刻尔却已经心领神会。
“和往常一样。固守在威斯瓦兹城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即使是只有你们三个，有足够的兵源在，魔族是没办法冲进王国国境线的。”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所以你有把圣剑交给凯伊的必要吗？”
“凯伊变强是好事吧。”
“人可不能把自己的命脉交给别人哦。刻尔。”
“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变强呢？”
玛德琳用力锤了一下墙面，然后又因为手疼捂住了手。她来的时候并不像法莲那样头发蓬乱，想必是整理过仪容才来的吧。
“别提这件事了。那家伙肯定是个玩弄女人的专家。又或者是那种天然玩弄女人的人。气死我了，竟然背着我和法莲她们搞在一起。”
“啊哈哈……”
“不过刻尔，那家伙的确是个人渣，但你的确是有需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天生的血统我怎么学。”
“不，是甜言蜜语。你长得又不差，拐跑几个女人应该不难吧。”
“诶？玛德琳姐姐，你这是讽刺我一个女人都捞不到吗？”
“不，我是在庆幸。如果你会哄女孩子的话，该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你去死。”
屋内一片漆黑。是蜡烛被风吹灭了吗？这里没有蜡烛在燃烧，是月光被乌云给遮住了。
黑暗中，刻尔仿佛能听到剧烈的心跳声。不过刻尔不清楚这心跳是属于谁的。
“这是什么意思？喜欢凯伊的女人在讽刺我吗？”
“如果真的喜欢那个人，就不会过来劝你了。即使不是以爱人的身份劝你，身为朋友也要让你做事稳重一点吧。杀了这么多贵族的你，再加上要把圣剑给别人——你是活腻了吗？本来凯伊就是王国送过来给贵族脸上贴金的，事实上大家都清楚那家伙没有勇者的实力。”
“玛德琳姐姐……你这让法莲听到了可不好……”
估计玛德琳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法莲就在这个房间里的床底下。
“也只有法莲那种狂信者才不会质疑太阳神教吧。明明是我们在前线奋战，他们却说是太阳神的保佑。”
玛德琳嗤笑了一下。
“所以说，刻尔小弟，你这样下去，真的会有麻烦的哦。”
“……玛德琳姐姐，难道凯伊——”
“相互利用而已。总不能以后打完魔王后，被自己的王国通缉吧。毕竟你杀的贵族，肯定都算在所有勇者头上了。但不杀的话，又没法拿到兵权打赢魔族，这真的是个很难的问题。”
玛德琳皱起眉头，想起了以前冒险的时候，要调动军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我会——”
“你可别说你一个人要保护我们三个。如果我们三个只能救两个的话，你会选择谁？”
“……”
刻尔说不出话来，面对玛德琳的质问他无法回答。
先不说法莲就在自己的床底下，还有青梅竹马的卡洛尔，自己到底会怎么选择，该如何选择呢？
不过现在也没有选择的必要了。因为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对吧，我没自信会被你选上。所以我找凯伊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唯一漏算的是，那个家伙竟然背着我和另外两个也搞上了……这不就说明他是个大骗子，之前为我许诺的那些不都是骗人的嘛。”
玛德琳语气中没有责备刻尔的意思，实际上她也没有在责备刻尔吧。她说的话基本都是在弹劾凯伊，然而这些内容听在刻尔的耳里，却让刻尔觉得这是玛德琳在责备自己。
为什么你不早点选择？
为什么你不说清楚？
你什么时候知道凯伊和其他人的事情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刻尔感觉这些问题从空气中浮现出文字在质问刻尔。玛德琳的言语和这些质问，让刻尔无处可逃。
这让刻尔的背部发热，稍微的出汗令皮肤痒痒的。
“……我不认为我有错。即使不会甜言蜜语，也不是我的错。”
“嗯？你没有错啊。我只是担心你这样没了圣剑的话，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
玛德琳并没有发觉刻尔的答非所问。在一片黑暗中，两人都无法直面对方的脸，不知道对方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我没有错。玛德琳姐姐，这里是战场，我们每个人为了活命都需要竭尽全力。我必须要保护你们，也要保护身后的国土，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事情……”
“……刻尔？”
“我真的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想那些事情……白天要进行激战，晚上要应付敌人的夜袭。穿插着向圣女大人学习语言文字，士兵的排布也需要考虑……”
微微的火星在变成烈火燃烧着。原本不会述说的话语也在倾吐而出。
玛德琳察觉到了。
今天晚上，没有人是不悔恨的。她悔恨着和凯伊交往的这件事情，而刻尔应该也有着自己悔恨的事物吧。
不是自己并不是刻尔，无法代表他擅自说出悔恨的话语。
于是玛德琳走上前，轻轻地环肩抱住了刻尔。
轻轻地，轻轻地，像羽毛一般，也像是为了让对方没有察觉一般。
“刻尔，这不仅是你的错，我没有察觉到你的内心是我的错。”
“玛德琳姐姐，即使我们讨伐魔王后，国王让我重新做一个农民，你还会选择我吗？”
“……”
“我没有错！这里是威斯瓦兹！是与魔族战斗的堡垒，是战场！不是情场！王国还没有和平，魔王的威胁仍然存在，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多余的东西！”
刻尔的火焰在燃烧，就连在他身旁的玛德琳都被烧着了。他否定了玛德琳提早找好后路的行为，也否定了她单纯以地位挑选男人的眼光。这等于是否定了玛德琳在凯伊身上做的所有努力。
再加上今晚得知真相时的气愤，她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所以，那时候，玛德琳在刻尔耳边轻轻地说了。
“所以，这就是你输给凯伊的原因啊，勇者大人。”
第三十七话 圣剑的归属
有时候，心灵会比肉体更加脆弱。刻尔深知道这一点。刻尔在利用魔力方面是个有独特癖好的人。他总是会将所有魔力小心翼翼地封锁在身体里面，不泄露出一丝一毫的魔力，将那些力量全部用于强化身体或者修复身体，所以刻尔几乎是一点魔法都不会用。
但反之，刻尔的肉体相当强大。被庞大魔力所加持的肉体，几乎让刻尔在战场上所向无敌。
今晚，在这个没有月光照耀的房间里，刻尔清晰认知到自己的心灵是多么的脆弱。
听到了玛德琳的话语。刻尔的心像玻璃一样碎成了好看的形状。
一片、一片、一片的。
碎成了好看的三片。
如果牛肉面能够看到分身刻尔的内心，估计会说这三片玻璃心特别像三叶草吧。
说了那句话的瞬间，玛德琳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说了些什么！即使是无意中也不能这样说啊！刻尔最近的反应很不正常，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这些话的！
但无法抑制那份被虫豸挠动心脏似的感情。越是看着刻尔的脸，就越是想起自己在凯伊方面上的失败。
“对不起，刻尔，你忘了吧。我不是有意的。”
放开抱着刻尔的双肩，玛德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先道歉寻求原谅。
如果是小刻尔一岁的卡洛尔，可能会被当做不成熟的胡言乱语而糊弄过去，但玛德琳身为年长者的立场，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说出口的话和泼出去的水是一样的。
“嗯……”
刻尔沉默了，他对此不接受不回应。
聋拉下来的眼睑和毫无神气的声音都代表着刻尔深受打击。
现在勇者小队的战斗输多赢少，那是基于攻略魔王领地的攻坚战胜率而言的。实际上如果是防守威斯瓦兹城堡的战斗，全都是大获全胜。
有巨大的城堡作为后盾，艾尔斯王国的国土固若金汤，不存在被魔族侵略的可能。一般来说，一两个勇者带领足够的士兵便可以防守下来。
其实玛德琳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对刻尔造成了双重打击。
一方面在女人上，另一方面在带兵上。
勇者小队在出击的时候，凯伊会放开士兵的指挥权让刻尔指挥，但在城堡防守战的时候，凯伊会利用自己身为勇者加上贵族的双重身份指挥防守。
我承认刻尔强大勇敢的男人非常有魅力，但实际上，只有凯伊这种天生条件非常好，而且又聪明的人才能出人头地。
刻尔的确有着英雄的资质，他正直、强大、无所畏惧，但那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普通的民众和士兵只会觉得刻尔最近的战绩差到可笑，凯伊的支持者会随着他防守战的胜利越来越多。
即使是真正的英雄又怎样？得不到民众认可的人无法成为英雄。
反之，被民众承认的，即使是条狗，那也真正的英雄。
“真的很抱歉，刻尔，我不是为了说这些难听的话来的。”
“嗯……”
“总之，我是出于同伴的角度给你提出建议，不要放弃圣剑。先不说你最近状态不对，实力下降的问题，一旦失去的圣剑，可能会连同勇者的正当性都会失去。而且你把圣剑给谁不好，你给凯伊是认真的吗？”
“是……因为你们不都倾心于他吗？所以我想着圣剑给凯伊用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从凯伊妻子的角度上来说，我会开心到上天——前提是凯伊能把我当正妻娶回去呢。话说你别提这件事了。我刚和法莲打了一架，这事情迟早没完。”
玛德琳没好气地说。
“咚！”
敲击声从床底下传来，吓了在场的两人一跳。
“什么声音？”
“姐姐，你和圣女大人打架的事吓到我了，所以就……”
刻尔装作是自己拍的床板。但他知道，这肯定是法莲在床底下按捺不住自己的手脚。
是为了什么按捺不住自己？刻尔可不知道。
天空中的乌云散开了，月亮女神重新为这个房间献上柔和的光照。
在那，刻尔看到了玛德琳纯粹而又澄澈的眼神。
“现在的圣剑能给予你很大的帮助。即使是你要让渡给别人用，也别给凯伊啊。让卡洛尔使用不好么，身为青梅竹马的她，更值得信任吧。”
“很难否认呢……”
“在这四年里，你杀的贵族不少。还把圣剑给身为贵族的凯伊，你这样真的会死哦。虽然我这不是怀疑身为同伴的凯伊，但能够避免的危险尽量避免的好。”
玛德琳的意见十分中肯。先不说刚才她给刻尔造成的严重打击，她说的话没错。在刻尔自身力量衰退的前提下，不应该再把圣剑交给其他人。为了战胜魔族，刻尔在行军旅途中，斩杀了不少不听从军令的贵族，很难想象这些人会在刻尔变弱的时候放过他。
但刻尔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我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死在战场上的情景了。这大概是身为一个战士的直觉吧。虽然说威斯瓦兹城堡是个很好的堡垒，即使我死了，有其他人在这里也肯定能固守。但魔王是总有一天要铲除的。
不能固守，只能杀入魔王领地建立据点，最后少数精锐一口气冲到魔王面前杀了他。
这时候，谁能扛起带领队伍，努力奋战的责任？
我不希望那个人是卡洛尔。
圣剑的确代表着力量，但同时也代表着超越普通人的危险。卡洛尔真的能拿着圣剑走到最后吗？不会在旅途中断手断脚吧？这些担心干扰着刻尔的内心。
我是知道的，拿着圣剑，手拥强大的力量需要比普通人多杀好几倍的敌人，也需要面临多几倍的危险。
如果不是圣女大人的治愈、卡洛尔和玛德琳姐姐的掩护，我应该早就死了。
所以我才决定让凯伊拿着圣剑。
这个最危险的任务应该由男人来承担。
凯伊是最好的人选。
不仅仅是现任国王的堂弟，还是三位女勇者的倾心之人，这份力量与责任交给凯伊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因此，刻尔是这样回答玛德琳的。
“谢谢你的担心，我会考虑的。”
不肯定的回答方式，这是玛德琳曾经教给刻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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