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咸鱼芥
“好吧……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和我讲。”
“是,是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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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
修鳞半已没,去意谁能遮。”
“凯尔希……你真的……我虽早已想过你会离去……但,这才不过三载……真的,不再待一段时间吗?”
“殿下……北方灾变已结,炎国又繁荣康泰,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无所变化。我留在这里也只是……空耗时间。”
凯尔希知道自己这话……很伤人,但她不适合闲下来……起码现在不适合。
白昼对她的好,她都记得。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留不留在大炎对大炎都无所谓,就像把一颗石子投入海洋,沉没的只是石子,海洋不会有任何变化。
她还记得她的义务,所以她放弃了这份寻常的大炎生灵可能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宠幸。
“也罢……你总是这幅样子。”
看着猞猁坚定的面容,白昼终究还是退让了。
如果为了自己的私欲将朋友束缚住,那他们还算什么朋友。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以茶代酒,简单的为猞猁践行后,白昼化为真龙载着猞猁翱翔天宇,将她送至边关,目送着她的身影隐没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之上。
“……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直至夜月悬空,真龙才彻底熄灭了盼其回首的念想,独自一人回到了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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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国东海】
自海中涌起的浪涛浑浊不堪,乃是妖邪藏于其间。
“流江千岁未为陵,水底鱼龙应识字。尔等既有灵智,便不该再来犯孤疆土。此时退去,孤,尚可宽恕汝等愚行。”
警告并无效用,那藏匿于海中的巨兽破浪而出,仰天咆哮。
其形似龙却只有一角,其形如蛇却有四爪。风携着海浪环绕其身,那是它的权能。
其为真兽,亦为伪物,是海中之灵对于真龙拙劣的模仿作。
其名夺星辰之造化,唤作——“亢金龙”。然,彼虽有星辰之名,却无星辰之性。残暴、嗜虐早在其诞生之初便刻印进其根性之中,便是海嗣集群也不愿接受、不愿称其为“血亲”。
其是海嗣对真龙之利刃,试图靠其击溃真龙之威。
“……呵。蝼蚁微光,也敢同天相争?”
苍穹骄阳之光愈发强烈,似纯白之光击破了无形的屏障。
“既不退去,便留于此方,以汝血肉,养孤之浩土。”
天色兀然间黯淡无光,聚拢的云层掩去了骄阳的恩泽,随之而至的,是宏宏不周之怒。
此事,有史记之,曰:时戊寅年白藏霜序之既,国之东海有妖邪兴风作浪,护国神君施大法术,唤奇山镇之。其山高万万仞、宽及千里,名唤不周,可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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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朕将这大炎万里江山都交托于你,莫要辜负为父之望。”
三甲子前,他从父亲手中接下了这国之重担,以身饲国,以报大炎生他养他之大恩。
“阿玺……这大炎,便拜托你了……”
百载前,他从二叔手中接下监国之重任,以无数先祖之恩法、血训教导兄弟,盼其成龙,繁民荣国。
“大兄……我……舍不得你……若有来生……可否……仍为兄弟……”
“大兄……弟,还想……再听一次……”
如今,血亲也将与他辞别。
擦去兄弟面上的泪痕,为他整理好衣物,如曾经那般,轻声哼着哄他入睡的童谣。
“凤林关里水东流,白草黄榆六十秋。一路走好,阿都……”
有史记之,曰:著雍执徐(戊辰)之年,真龙崩于长乐宫,谥“炎康”。一月后,太子寅登基,年号“永昌”。
■
“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指尖抚过画卷,万里江山映入眼帘。
记忆中的那抹青衣愈发明晰。然,纵使思念成疾,重逢之日仍遥遥无期。
“又有一故友已离我而去……白家的丫头……”
真龙远远望着那垂垂老矣的佩洛守在亡妻灵前,看着他们满堂儿女为母守孝。
他坐于池边,望着水中倒影,心有所感:
“人身不过百年……若可得一人心,至白首而不相离……若幼时无所离失,老来可享满堂之福……若食可饱腹而体无病灾……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我之身……已无诞生后裔之能……这方国土,这生于长于炎土的万万百姓……是我之同胞,亦是我之后裔。”
“凡是炎人,皆可受我护……若遇天灾之害,只需唤吾名号,或焚香一支,或以天而拜,颂上祈愿,多则数日,短则半辰,吾便报其所愿。”
有史记之,曰:永昌三年,炎国十二道、百二十州、郡皆立庙宇,供奉护国神君之灵。凡处于炎国疆土之炎人若遇灾遇难,皆可焚香祈愿、行礼颂歌,拜请护国神君,便可受遇山开路、遇水搭桥、行云布雨、驱兽逐害之利。
有童谣颂之,唱曰:
“天有九重仙,地有九幽鬼。沃沃千方土,万里皆唤炎。
不周镇海域,邪祟避骄阳。红尘生百姓,神君佑其生。
”
回三十六 论白昼为何是神
“楚地荆云人氏姚来昌!拜请神君,救我族人!”
“来昌哥,这么做真的有用吗!神君……真的会听到吗!”
沃尔珀少女清秀的面容上还存着一分尚未散去的恐惧,在今天之前,她都未曾出过村庄。虽然村中父老都常拜神君祈愿,但却从未得到过应验……
“当然会了!福妹。你们之前向神君求得都是生子、走运之事,这些并不归神君管,自然不会有回应。但这一次,我们求的是安生,是要活下去,是要为死去的家人族人报仇。神君一定能听到的!”
鲁珀男子面上的坚定以及自信的话语让少女感到了些许安心。
“嗯,我相信你,来昌哥!”
男子是村中少有的上过学堂去过城里的人,还考了个秀才,在少女眼中有学问的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好,我们再拜一次,福妹,一定要有诚心,只要有诚心,神君就一定会听到我们的祈愿的。”
嘴上说的无比自信,但男子心底却同样存着忧愁。
大炎万万里,每天都有无数人向神君祈愿,在这偏远之地……他们两个人……如山岳之上的蝼蚁……他们那渺小的声音……真的能从无数人中传入神君耳中吗?
“不,一定会的。一定!”
他偏过头,远远眺望着他们逃出来方向。
那里是他们的故乡,是他们祖辈生活的地方。
为了族人,为了后人,为了他们自己,他必须要让神君听到他们的声音。
“楚地荆云人氏!姚来昌!拜请神君!有妖魔从南而入,掠我族人,毁我故土!姚来昌在此拜请神君斩杀妖魔!救我族人!”
他恭恭敬敬燃上三炷香,向那树下泥塑三拜九叩,将自己全部的希望燃起,行了他所学所会的、此生最大最重的礼。
“来昌哥……”
少女的声音颤抖起来,他能听到她的害怕。
“不要怕,福妹。这里是神君像前,是大炎之土,那些妖魔……它们不敢放肆。”
看着袭来的那股黑风,看着那在黑风中失去生机的无数植木。
他害怕吗?
他当然害怕。
但他却不能怕。
“来昌哥!”
有死尸从风中蹒跚着向他们袭来。
女孩紧紧揪着男子的衣摆,泪水不住地涌出。
那些尸体……那些怪物……是他们曾经所熟识的同乡啊。
“福妹。莫怕,莫怕……”
还能怎样呢?
看着那已经变成怪物的乡人,男子摸了摸激烈跳动的胸口。
他害怕吗?
自然是害怕的。
但除此之外,他还感到了一股怒火,一股不能熄灭的、能将他满腔热血都燃尽的怒火。
那挂在那尸体上的小小的一团……是村中三娘刚生下来尚未满月的孩子,他的名字,都还是那个大字不识三个的妇人求他帮忙的取的。
平安,平安,一生平安。
“它们……它们怎么敢啊!!!”
男人的怒吼响彻云霄。
“轰——!!!”
他的怒仿佛贯通了幽冥。
白云汇聚化为云海,青色的风自山间吹涌而下,将那恶风搅碎。
苍蓝色的雷霆轰然而落,将那夺人生命、侮辱死者的妖法碾成烬灰。
“好儿郎,毋惧怕。”
“汝之愿,余已通晓。”
云随风涌作苍龙,其音如作雷霆怒。
其目璨璨,仿若骄阳。
其身如穹庐,笼盖四野。
煌煌天威,不动而显。
其,乃炎之国祚、以万民之愿报万民者。
其为——护国神君,昼!
“……”
他们抬头痴望。
他们失声痛哭。
他们跌坐在地,哭声中满载欢喜。
大悲,亦大喜。
神君来了,希望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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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走在破败的村落里,眼前所望之处皆不复往昔荣相。
真龙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怒?哀?
“它们突然之间从南方出现,戴着遮掩面容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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