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朱邪赤心抓住机会,被释放的妖兽们像潮水一样涌向这个孤立的点。江纤尘使用法术,月色凝结为结实的桥梁,送挂着自爆符的妖兽们冲向少廪君队伍的阵地。
那位修士反应很快,用法宝摧毁一部分桥梁,但妖兽们用跳跃的方式跨过最后一段旅程,朝他扑来。
那名修士见势不妙,升起一睹土墙后便用遁地术逃向后方,给同伴们带回变量进场的噩耗。
少廪君的队伍有心想要阻止,但在正面合欢宗的牵制下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潮水冲上他们聚拢的隘口。
在那里,妖兽们开始分流,一部分在少廪君队伍的阵地自爆,一部分冲击附近的合欢宗队伍,而剩下的一部分则冲进秘境所在的狭小盆地,但它们对秘境毫无兴趣,于是从背后涌向桂堂东把手的隘口。
“?!”
虽然不知道这些挂着自爆符的小可爱从哪里来的,但桂堂东与师姐一起默契的让开道路,于是兽潮翻越隘口,与夜郎侯的队伍缠斗在一起。
“现在呢?”历晴川问。
“我们守不住隘口,让他们去斗吧,我们去秘境守着少廪君。”
桂堂东的敌人有抱着类似的念头,在成功用妖兽搅乱战场后,朱邪赤心带着队伍与江纤尘一起进场。妖兽们因为他们提前预备好的法术,而把他们视作友军,一路毫无阻拦。
少廪君的人看到朱邪赤心的人换上地梁宗的衣服,打着地梁宗的旗号时气笑了——
少廪君的人是地梁宗,竹王的人是地梁宗,合欢宗的人伪装成地梁宗,这又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队伍,还打着地梁宗的旗号。
明明是多方入场,却看起来像是地梁宗内部的家庭lun理大戏。
朱邪赤心的队伍推上隘口,很快遇到丘比,两个暗中勾连的野心家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打了起来。
他大喊道:“江道友,这里太混乱,你先去秘境附近,堵住可能撤退到那里的桂堂东。等我解决掉这边的麻烦,便和你汇合!”
江纤尘看朱邪赤心与丘比激战正酣,听从他的建议立刻转向,奔向秘境所在。
像是偶然又像是必然的缘分,桂堂东看到秘境的同时,也看到江纤尘,双方相遇五秒之后,江纤尘眼瞳的形状发生变化,而桂堂东的手里也聚敛火焰。
“你先去确认少廪君的状态,”历晴川说,“我来拖她一会儿。”
“你们哪里也去不了。”
戴着安全帽的夜郎侯破土而出,一剑刺向桂堂东的后心,桂堂东侧身闪躲,跳跃的浪花从他视野里飞过。
一条线从夜郎侯的影子出发,一直连接到远方的隘口处。于是桂堂东明白,夜郎侯的师弟们给予夜郎侯的加护仍在。
江纤尘困惑了两秒钟,奔向桂堂东,历晴川一鞭封在她的前进道路上,笑道:“不好意思,师弟是我的。”
江纤尘摇摇头:“他身上没写你的名字,不算。”
“凡事总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先认识师弟的,所以现在也是我先。”
“我看到桂道友的时候,心态有些不平静,说不定我们的姻缘可以追溯到上辈子,所以是我先的。”江纤尘认真说。
历晴川被江纤尘的无赖逻辑逗乐了:“你们月华苑就是教导门下弟子的?”
“我不觉得一头奇奇怪怪的粉发,笑的不像好人的你,有资格说我。”江纤尘回答。
历晴川深呼吸,把嘴边的嘲讽咽回去。她不知道江纤尘的战力有零点几东,但她知道身后的师弟连番消耗后只有0.7东的战力,而夜郎侯经过一番加持后,战力抵达1.05东左右。
桂堂东会落败,而他落败的话,通向秘境的道路无人看守,少廪君的计划将会全面崩盘。因此,她必须驰援师弟,不能和江纤尘纠缠。
想到这里,历晴川突然严肃的说道:“我们联手吧,江道友。”
“?”
“夜郎侯是个基佬,他爱着少廪君,又嫉妒少廪君爱我的师弟,所以醋意大发,怎样都要杀死情敌。”
历晴川面不改色的撒谎:“你想要桂堂东是吧,但如果我们俩在这里打斗,最后便宜的会是那个抽象的基佬地梁宗修士。
所以,我们联手吧,女人不能在争夺男人的战斗里失败,这事关尊严。”
第四十章 天地分离
历晴川手里捏了把汗,觉得自己找的借口有些拙劣,江纤尘的沉默加重她的不安。
“所以,小本本上记录的事是真的?”江纤尘问。
“什么小本本……哦对,是的,就是那么回事!”
少廪君与桂堂东的小本本在某些特殊口味的受众有着广泛的流传度,看来江纤尘受到污染,并产生奇怪的误会。
历晴川因势利导,这件事既能为师弟解围,又能让师弟的名声变得更糟,符合她对桂堂东既爱又恨的感情。
江纤尘月白色的眼瞳转换形状,在战斗里处于下风的桂堂东身上忽然多了一层月白色的护盾,抵挡夜郎侯的劈砍。
“江纤尘,你发什么神经!”
夜郎侯“死亡凝视”月华苑真传:“你以为和他们联手战胜我之后,你单独面对他们两个有胜算?”
江纤尘并不回答,历晴川正在窃喜,江纤尘吃软不吃硬,想劝她,得站在为她好的角度哄着她来,如果怒斥,只会取得反效果,
只是,这时浓厚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历晴川甩出鞭子,勾住岩壁凸起把自己荡过去,在半空,她看到熟悉的链锯与熟悉的敌人。
朱邪赤心朝桂堂东死亡凝视,江纤尘正对他说什么……看到这一幕,历晴川的心凉了半截——原来这两人是一伙的,她骗来的江纤尘,又会被朱邪赤心给骗回去。
历晴川落到岩壁上,准备折返的时候,背后刮来锐利的风,她的护体功法激发,火焰焚尽流风,三根锐利的羽刃穿过火焰,直奔历晴川的面门。
历晴川身体的柔韧性拉满,她以优美的体操动作躲开羽刃的攻击,抬头,丘比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视野。
“大事不妙呢,历道友,所有人都惦记着桂道友,而且他们很快就会达成共识:先把桂道友压制,然后再来谈战利品如何分配。”丘比说。
“合欢宗就这样放弃一个完美契合他们功法的好苗子?”历晴川问。
“合欢宗不想轻易放弃,但于我无所谓。”
丘比张开双臂,向下直挺挺的坠落,无数羽刃在她背后凝结,砸向历晴川的方向。
历晴川被迫启动身法,火狐四散奔跑,她的分身在合体之前就被丘比杀戮殆尽,被迫在最后一只火狐身上现身,坠落在地,反手一鞭抽向后落地的丘比。
丘比接住历晴川的鞭子,历晴川的耳边有丘比的羽刃划过,几根粉色的发丝落到历晴川的肩膀上,而那只羽刃最后没入桂堂东脚前的土地。
江纤尘手里凝聚月光,朱邪赤心的链锯轰鸣,浪花在夜郎侯的竹剑跳跃,丘比扣紧手里的羽刃……桂堂东被敌意环绕,每个敌人都跃跃欲试,仿佛狩猎的群狼,他经常被别人视作猎物,但他善于把猎手与猎物的立场置换,这是他常胜不败的原因。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桂堂东背后秘境的光柱迸裂,多彩的粘稠液体从光柱中渗出,化作洪流吞噬盆地里的一切。
在外面的友军接敌时,少廪君与南轻絮进入秘境中,隔断秘境与现实的是一道光芒构成的门扉,而在门扉内在,时空截然不同。
“?!”
南轻絮看到眼前的景色,怀疑的看向身后,因为她看到繁荣的钟离山:五条旗帜,五种色彩,五个部落将钟离山改造,开创属于人类自己的史诗。
少廪君忽然明了:“这是钟离山五氏族推选联合部落之主的场景,秘境在向我们展示地梁宗的早期历史。”
南轻絮在少廪君眼里卑微如尘土,但既然桂堂东宠爱她,那么他就会把南轻絮当做兄弟的附属品对待,稍微给予一些尊重。
因而,他主动和南轻絮说话,语气和善,让南轻絮受宠若惊,情绪激动到毛发炸起……但她没高兴几秒,就想起少廪君是把他当做桂堂东的女人,于是尾巴与耳朵又耸拉下去。
少廪君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务相如何成为初代廪君。
钟离山五个部落的候选人被赋予两关考验:第一关是石中剑,不过并非把剑从石头里拔出,性转为金发碧眼一米五美少女,而是在很远的距离,把剑掷入标定的石中。
第二关是在限定时间内,自寻材料,自己动手烧制用陶土做成的船,且要把船推入水中,能在水面平稳行驶才算完成。
在廪君的时代,功法与法宝俱处于相当简陋的状态,在如今筑基期修士都能完成的考验,当时却难倒了一票部落高手。
只有务相完成两项考验,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为部落首领。廪,有治理与谷仓的双重含义,而务相是部落领袖,要为部族填饱肚子劳心竭力,因而大家便将他的职位称为廪君。
廪君的称谓是为了鞭策领袖,记得治理民众,让大家填饱肚子的神圣使命,然而,在长久的传承里,廪君内在的含义完全消失,人们只记得廪君是地梁宗宗主的称呼,实在太讽刺了。
初代廪君率领部落离开钟离山,沿河迁徙,最终来到渔业与食盐产出甚多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名为盐神的女修,和依附盐神生活的部落。
盐神相中廪君的外貌与材质,白日她是飞虫,教导廪君关于如何与上界神明沟通,获得神明青睐,从而直接飞升的方法。
而在晚上,她化作美貌女修,与廪君双宿双fei。
盐神与廪君修的是此方世界最初的修道门派天地坛的功法,然而,随着修士历史的重大事件“天地隔绝”发生,人与神明的直接联系中断,再无法凭借神明的宠爱而直接飞升上界。
在探索人类如何主动飞升的过程里,人类最初的门派天地坛分裂,天地坛探索的飞升之法也进化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分支:
天神曾镌刻人类修士的神识,修士探索神识中的知识,将神识汇总而成聚塔飞升;
地神曾塑造人类修士的血脉,修士追溯血脉中的知识,将血脉提纯而成的血裔飞升。
正如天地断绝,聚塔飞升与血裔飞升也只择其一,于是曾经相爱的男女在新时代规则的挤压碰撞下变形,而变形带来分裂。
盐神选择聚塔飞升,想要牺牲廪君,夺取他的神识成就她的事业;廪君选择血裔飞升,想要把盐神变成他飞升事业的产床,替他生育万千子嗣。
盐神把廪君困在湖中七天七夜,廪君则以爱情诱骗盐神,当盐神应允廪君,他们穿上婚服再见一面的时候,廪君掷出手里的剑。
廪君的剑能穿过石头,自然也能穿透盐神的躯体。他解放盐神部落的男xing奴隶,又令盐神部落的妇女观看垂死的盐神如何成为血裔飞升所需的生育道具,并强迫她们学习盐神,为血裔飞升奉献自己。
在暴力,威胁与洗脑中,地梁宗男贵女贱的传统在此时形成雏形,并演变成现在的内外门之分,形成根深蒂固的观念。
第四十一章 最后一问
少廪君对这段血腥的历史不以为意,在最初人与神明能直接沟通的阶段,女性凭借子宫这一连接人类与神明的独特器官,掌握绝大部分修道知识。
那时候有历史记录的修士皆是女修,母系社会是人类社会的主流形态。
而到了后期,人与神的直接交流断绝,修士们必须依靠自己自力更生的时候,数量更多,先天体质更优秀的男修在探索新道路的速度远胜于女修,也就拥有了更多知识。
在业界,知识即力量,掌握力量的男修便开始夺回权力,架构新的社会形态,而争夺权力的过程里,少不了血腥的厮杀。
如果那时候的廪君没有杀死盐神,或许这世间就没有地梁宗,又或许地梁宗是以女为贵,而男性只是低贱的奴隶战士与种猪。
少廪君继续看下去,廪君在兼并盐神部落后,继续前进,并在名为夷城的地方靠岸。
传说中,古之神圣者,地之母神娲,曾采石补天,又以黄土塑人。廪君靠岸的夷城便是娲当初的一处工坊。
在廪君踏入娲之工坊的瞬间,少廪君的神识震荡,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取代廪君,踏足在娲之工坊处。
人首蛇身的庄严神明出现在他眼前,伸手抚摸少廪君的头顶,犹如关爱一个迷失自我的孩子,少廪君瞳孔猛缩,剧烈的痛楚在他脑海向外扩散。
而在旁边的南轻絮看来,少廪君突然发呆,然后露出痛苦的神色,在呓语中跪下,不住的用额头叩击地面,试图缓解痛苦。
看到血亲如此痛苦,南轻絮慌了,她对少廪君使用法术,妄图缓解他的痛苦。然而,少廪君自动运转的护身功法,却把她的法术偏转,化作无用功。
“麟儿……”
南轻絮叫出为儿子起的乳名。也只有这种时候,这位无能又怯懦的母亲才敢这样叫少廪君。
少廪君自是听不到的,南轻絮想要触碰他,但手指触及的瞬间,少廪君的护身功法又把她的手指弹回来。
一次又一次,不甘心的母亲继续尝试,而结果是她的手指变得红肿。她无助的跌坐在地上,痛恨如今变得弱小的自己。
“呼……”
过了好一会儿,少廪君停止磕头拜年的举动,他踉跄站起,随手抹去自己额头的血迹,那里的伤口恢复如初。
“少廪君……你没事了?”南轻絮问。
少廪君不懂南轻絮为何那么高兴,他点点头,刚才娲的幻象向他的脑海注入两门功法的知识,其中一门是地梁宗掌握的,能与上界神明直接沟通的上古秘术。
虽然因为天地隔绝,再加天齐派的封锁,哪怕发动秘术也无法与神明沟通,但毫无疑问,这门秘术是少廪君之位的资质证明。
第二门功法是廪君观摩娲采石补天,黄泥塑人的幻象后,自行揣摩出的一门筑城功法……当然,当代的筑城术远超上古时代,少廪君获得的功法只具备资质意义和历史意义。
即便这样,他已经心满意足。
娲的幻象散去后,秘境的地形变为迷宫,古老而雄浑的声音响起——
“资质确认……迷宫的尽头,沉睡着象征廪君传承的石中剑与陶土舟。
年轻的受检者,遵从你的本心,回答下面一系列无关对错的问题,根据你的回答,不同的迷宫之门将为你开启。”
少廪君与南轻絮对视一眼,南轻絮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少廪君表面微笑回应,心里却觉得南轻絮仗着桂堂东的宠爱有些过分。
他踏入迷宫,就听到那个雄浑的声音问道:“你的飞行法宝正在失控,坠向下方拥有500人口的村庄。
当然,你还有一次转向的机会,转向之后,你的飞行法宝会坠向旁边300人口的村庄。
你会转向吗?”
少廪君毫无犹豫的回答:“我会!在我看来,生命的价值可以用数字衡量,而在我对那800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取平均值,500人的价值大于300人的价值。”
左手边的门为少廪君打开,而右手边的门封闭,彻底消失。少廪君踏入左边的门,前进一段距离后,又被两道门堵住。
“一位牧民有事离开,他请求你暂时看管他的奶牛,你满口答应。
不想,那位牧民对你不放心,他折返回来,看到奶牛在吃草后高兴的离开。
你没来得及说,那头奶牛是别人家的牛,而牧民家的牛正在空地边缘,是牧民看错了。
牧民说自己知道奶牛在空地,这是否正确?”
“不,”少廪君断然否认,“牧民的奶牛的确在空地,然而,他是根据错误的证据得出正确的结论,只是歪打正着,绝不可以称之为正确。”
一扇门打开,另一扇门关闭消失,而迷宫的问题也变得尖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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