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我知道的，您已经帮了我很多，前几个月的收入您都拿来买魔道书，为了验证还会特意实验，我一直没有跟您说谢谢，是因为我觉得那样会让您感到疏远。”
这是过往没有说过的话。
从这位魔女让他在房子住下的那一天，他们的关系就注定不会那么浅薄。
玛尔也知道，在这个喜庆的日子说这些话不是很合适。
但她确定希笛的身体马上就要步入青春期，魔力的吸收速度会更快，问题已经刻不容缓，必须要让希笛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能被喜悦冲昏头脑。
甚至让他对自己产生恶感也不惜，那样更好，不会因为眷恋而停留下来。
可希笛一贯对善意十分敏感，知道他这位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但有病、过往的生活里只有人偶的老师有多么重视他，近几个月的收入和大部分的积蓄都拿去买魔道书研习，逼迫着去学习不感兴趣的知识，连缺德事都做得少了。
她说能在自己身上感受情绪的波动，很满足，但显而易见，付出和收获划不了等号，这是恩情。
希笛像是读不懂魔女鸵鸟般的躲闪，坐到她身边，从腰间的挎包取出小梳子，像往常那样，为玛尔梳理着棕灰色的长发。
今天他出门得早，熬夜的师父还没起来。
乱糟糟的发丝先轻轻放下，分散成小股理顺。
该说不愧是魔女吗，熬夜、饮食不规律、高强度工作学习下，还能有这样一头柔顺的发丝，普通女孩该羡慕得哭出来了。
两侧较为稠密的头发编织成细细的麻花型，大概是三股辫两条的样子，接着收束前中段的头发挽起高髻，用细辫固定，两侧的鬓发便显得清爽不碍事，而腰后垂下的头发再用发带束好就行。
希笛并不是很擅长这个，但要跟发型固定为散发、单马尾、双马尾的玛尔比起来，那还算是擅长了。
嗯，其实她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想而已。
玛尔有耐心为喜欢的人偶用几个小时搭配服装整理发型，却不愿意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钟。
希笛在照顾老师生活之余，常常想，要不是自己来了，老师大概会活成只会干缺德事和造人偶的废人吧。
魔女任由弟子动作着。
“以后的规划我已经做过了，”希笛继续说着：“请您不用太担心我。”
玛尔开口了：“那个你一直在找的魔女？”
“嗯。”
希笛轻声应答，眼里闪过符合年纪的向往和奇异的怀蒐¤索#：yi≮◎lin◇^lin”$qiliujiu¨yi～＜sisanliu念。
“我有请几位旅行的魔女留意，前几天一位寄来的信中说，在某个国家看到了与我描述相近的雕塑，还寄来了一本叫做《芙兰的冒险谭》的书籍，据说是她旅行时的作品。
路过王立赛勒斯提利亚的魔女也有听到她的名字，我决定先去出版书籍的国家看看，最好能够拿到原稿，没有收获就去赛勒斯提利亚。”
“话说那些旅行者为什么这么关心你？”魔女扬起脸来。
“那个啊，”希笛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和我赞助了她们一笔旅费有关吧。”
“忘了你小子是个有钱人了。”
玛尔终于调整好情绪，适时桌上的人偶也站了起来，晃起来铃铛。
“叮铃——”
正常穿着的侍者推着餐车走过来，把一份份香味四溢的菜肴摆放到桌上，将葡萄果汁倒进高脚杯，最后礼貌而不谄媚地鞠躬，“用餐愉快，有需要按下人偶上的按钮即可。”
言毕，脚步声清晰地远去。
两人的话题继续，但有了食物后气氛缓和了很多。
大人毕竟是大人，调整情绪的能力还是有的，反正不会在希笛面前表现出来。
“然后呢，要是没有找到人，或者那位魔女不是你印象中的人呢？”
“嗯，赛勒斯提利亚的魔法学院不行的话，我会去拉特利塔国立学院，那边有历史更悠久的魔法学院，四百年历史的图书馆令人向往，最后魔法统合协会的途径也可以考虑……”
希笛翻出笔记本，上面记载了那些魔女们认为有价值的情报，酬劳已经预付过，他的运气不错，或者说能成为魔女的也少有那样卑劣的人，没有拿钱跑路，也没有敷衍或是编造，到现在，有几十条有趣的消息。
“我没有听1闻过，回头０说一说，我lin也只能给⑦出浅薄的判⒍断。”恢复九心情的玛尔1举起人偶，⒋两双一致的紫㈢色眼瞳凝视着⑹希笛。
“哪里的话，您在我看来，是母亲一样的人，如果有人说他的母亲没用，那他大概是不配做人的。”
希笛回以诚挚的眼神。
“哈？母亲？”年轻貌美的魔女反应激烈，“最多是姐姐好吧！”
“我没有姐姐来着，所以不知道那种感觉。”
“我……”
“其实我也没有母亲来着，”希笛稍微回忆了下，“我记事时，那个女人说，是一位灰发的魔女把我交到她手上的，所以我一直觉得您很亲切。”
“这样啊……那随便吧，不要叫出来就行，”玛尔像是困了一样，微垂眼帘，叉起一块鸡肉，漫不经心地咀嚼着：“感觉不如你做的。”
顾左右而言他。
“食材很高级，处理的手法也很优秀，可惜缺少进一步精制的时间，”希笛客观地评价完，侧头问：“稍微破费一下，待会儿我们去市场买些高级的材料怎么样？晚上在家做饭。”
“嗯。”
……
在值得庆祝的日子，作为庆祝的午餐却并没有多少庆祝的意味，但是师父与弟子想要传达给对方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
第五章：魔法与生活
因为能够调动的魔力太少，希笛只能在精细度的领域深耕，在这方面连玛尔都无法指点他更多。
如果说魔道士是3份魔力出一份力的话，魔女的正常水平就是1∶1到1.5，而如希笛与他的师父，在特定领域能够做到1∶2甚至1∶3。
可惜希笛的应用范围有限。搜
下午去时，新鲜的食材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而且中午吃得也有些油腻，晚饭还是决定稍微简单些。索
火焰喷吐，保持着令人惊叹的平稳灼烧着平底锅，锅中巴掌大的牛排缓缓渗着油脂，牛肉独特的肉香四溢，煎牛排是很考验火候的。Q
希笛一手捏着魔杖站在汤锅前，缓缓搅拌着锅内稍显粘稠的奶油，感觉时候差不多，挥了下魔杖，背后平底锅中的牛排便翻了个身。ｕ
旁边摆放着分量不多的意面，大家都知道，它在湿之前，是直的。n
至于为什么要叫意大利面，貌似没有人探究过。：
还有刚烤出的牛角包，店内并没有那种烤炉，全靠希笛用风魔法封锁，火魔法加热，坦白说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挑战，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做到，并且经常失败，那些失败品会是第二天忙碌时的午饭，他从不浪费食物。②
或许这样应用魔法会让很多憧憬魔道的普通人接受不能，但希笛是很喜欢这种融入生活的感觉，只有时时刻刻接触着，他才有掌握魔法的实感。９
稍微走神了一下，还好火候没有问题。咝
牛排在锅中翻滚了两下，保证汁水没有流逝，自己飞到了盘子里，再在肉上涂抹早已准备好的蜜汁，最后随手摆下稍微煎过的西蓝花作为点缀。０
他的师父口味相对素淡一些。４
除此之外便是水果沙拉与甜品，很多甜品。仨
多到什么程度？半张桌子那样。物
从海绵蛋糕到布丁到蛋挞，是任何一位正常女性来了都要眼冒金光然后为热量感到惶恐的种类和分量。6
“我感觉最近胖了很多了。”⒋
师父走过来，看了一眼餐桌，对弟子爱好甜食已经习以为常，一开始她可是很震惊那么多东西是怎么塞下的。
希笛走过来，将属于玛尔的牛排和小份奶油意面放到她面前，再在自己那份上浇下腻死人程度的蜜汁，轻声说，“没有，您的体型十分健康，最多算是‘丰腴’，师父的工作量很大，多吃些可以理解。”
“但我最近感觉衣服有些紧了……”
希笛从椅子后轻轻揽住她的腰，摇头，“没有，师父。”
“是错觉。”
“哦。”
人偶魔女只偶尔会在意一下。
希笛起身摆放其他食物，思索该怎么偷偷把老师最近买的衣服改一改。
她确实胖了。
魔女的工作是制作人偶贩卖——虽然很多时候她都会白送，整日坐在柜台或整夜制作人偶的情况并不少见，一些日积月累的变化可不是用魔法就能轻松清除的。
因为担心师父的身体，掌握做饭大权的希笛总是找尽机会让师父摄入更多的营养，她永远想不到希笛能在哪怕一块面包里花多少心思，
目前还好，脂肪都停留在合适的地方，腰部的变化并不明显。
想到这里，希笛把他前阵子研究出，想要分享的简化称重魔法扔到脑海的角落，准备起新的话题。
“帮我煮一些咖啡，晚上有工作得熬夜。”
玛尔轻轻打了个呵欠，她的作息不能说有问题，只能说完全颠倒。
“您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要不明天再做吧？”
“不行，已经拖了半个月。”
希笛无言以对。
他的师父还有很严重的拖延症，对兴趣以外的东西一向是能拖就拖。
“那让我来帮您打下手好了，这样会快一些。”
“呜啊……”她伸了个懒腰，人偶的嘴唇开合：“可以。”
……
平淡的一天结束。
希笛关好店门，端着一壶咖啡进来的时候，发现玛尔已经在阁楼的工房里了，这倒是蛮少见的情况，过去她会捧着人偶服装与零件相关的书籍阅读来着。
是准备要调整作息吗？
玛尔的想法并不是很好猜，要是能猜到……那就完蛋了，他也得去看看脑袋。
挂满各个规格肢体的工房中，丰腴的女性挥舞着黑色魔杖，周围摆放的材料便开始自己动作起来，跳进桌上人偶那空荡的胸腹间。
咖啡杯放到一边不会被碎屑碰到的地方，玛尔对待咖啡的态度像是对待药一样，一定要等到彻底冷却后才会去喝，她说当咖啡的热气冲上来时，她大概率会吐。⒉
希笛走上前去，熟练地抬起魔杖，另一侧的材料便爬上了操作台。九
二人都对工艺都烂熟于心，配合完美，那种一抬手彼此就知道下一步动作，及时补充材料填补工序的感觉，让人十分沉醉。泤
虽说做起来有种小作坊的廉价感，可魔法就是魔法，无论是精细度、质感还是效率，都是寻常工匠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lin
只有在应付这种“除了使用者外不会有别人看到”的产品时，他们才会使用魔法加速，正常的人偶，玛尔都是靠魔法辅助手工精雕细琢的，那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去打磨，魔女也享受着这个过程。⒋
正如之前说过的，她是古典派，做这种人偶的理由只有一个——委托人付的钱很多，一单吃三年的程度，视成品的完成度，尾款可能还会有10—15%的增长。伞
……５
时间已经很晚，夜莺的叫声都已止息。liu
魔法的烛光摇曳不定，操作台上却始终维持着稳定的光照。㈣
在填充进人工器官，封闭胸腔，用魔法抹去缝合痕迹后，眼前人偶作为器物无比精致的魅力才展现出来。
这就是多萝西唯一魔女的技艺。
细节无法堆砌出美，但人工之美一定得由细节堆砌。
眼前的人偶便是美的具现。
“她”整体看起来是一个身材丰满的银发女性。
眉眼特意夸张了几分，有着中西糅合的美感——前辈的笔记里提到，与人类太过相像却无法达到一致便会使人恐慌，大部分人偶师都会规避这一点，或是刻意裸露球形的手脚关节，或是赋予梦幻般的配色，或是以繁杂的配饰转移注意力，各有手段。
头发是高价收购的少女长发，以药物熏染后，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干枯蜷曲，细嗅还带着些微的少女芬芳。
魔法培育的皮肤光滑白皙，皮下的骨架采用接近人骨的材料，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人体，这样的精细度寻常魔法师到死都做不出来。
更不要提那填充进的手感与血肉一致的凝胶状材料了，是希笛的研究，独一无二。
五官精雕细琢，废了堆积如山的草图，眼球是烧坏了几炉子才出的靛蓝色的陶瓷材料……
一分一毫精益求精，皆为追求尽善尽美，最后得到的便是这凝固时光的美丽。
以玛尔的话来说，一切活着的生命都有丑陋的瞬间，她尤为喜爱人类鲜活的丑陋，和对比之下人偶美丽的永恒。
——希笛感觉八〗⑸≌∴簱″／６∈∠摝≤③÷§⑷、驷樲找ＳHU羣：他的老师脑袋有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有要做的吗？”
全部的材料都已经填进去，胸腹已经缝合好，希笛却看到老师还在动作。
反正不会是漏了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