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老师，您忘了，我看过您那些手——”
芙兰猝然翻身，伸手捂住弟子的嘴，连自己的表情都不顾遮掩了，支支吾吾带过话题。
“那个，小希笛到你了，快开始吧，老师已经等不及要吃好吃的了。”
希笛一脸无奈地拿下面前还带着章鱼烧气味的手掌，“真是的，老师您甚至不愿意问下能不能抵消，就那么喜欢吃的吗？”
“因为对小希笛很有信心，感觉赢不了几句呢，”魔女开始战术性示敌以弱，装模作样呜咽着，又翻过身来，将脸埋在弟子柔软的小腹，“总归是要早起的，差几天区别不大，美食可不能不吃。”
“您真是……别吹气啊！很痒的，这个姿势好怪，老师您快坐回去。”
“不要！这里让软软香香的，就当是给小希笛膝枕的回报啦。”
芙兰敏锐地察觉到，只要她在这里骚扰着，弟子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编织言语，有机可乘啊有机可乘！
何等卑鄙的大人！
“那次也是您……算了，不许做怪事，老师。”
“好的。”
芙兰说完就开始在希笛腿上画着圈。
对老师不正经时的思维，希笛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理解，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果断无视，这种程度还没法乱他定力。
糖衣吃下去，炮弹丢一边。
“那么，游戏开始了，”希笛相当正式地说完，“我要开始说谎了。”
“嗯嗯。”芙兰仰着头，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弟子的表情。
因为在亲近的人面前没法维持扑克脸，所以被老师评价为“不擅长说谎”，但在旅行中那张冷漠的脸可是无往不利釦‘※QUn：⒏∥…焐＜倛⒍’△粶③『偲≌◆⒋¨儿的，辨别谎言也是重要的技能。
将自己的经验代入，对于弟子的表情她也有了分辨力，
来吧，小希笛，让老师看看你可爱的撒谎技巧。
“我有个很黏人的妹妹。”
哼哼哼，出现了，无中生友。
芙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然后是……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带着腥味的食物。”
好随便的谎话，真是老师的贴心弟子。
“接着是，”希笛稍微思索了下，略有些扭捏地说：“我有偷偷制作老师的人偶来着。”
这个……说不好啊，芙兰不能确认在睡前希笛会做什么，只有那时候他才不在自己的视野内——
等下，她有去过弟子的房间来着，在那次讲鬼故事的时候，那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如果做了出来，应该没地方藏来着，床下面不方便，柜子和抽屉太容易被发现，书架周围更是一览无余。
还好自己还记得那些细节，所以可爱的弟子这句话也是说谎啦。
哼哼，可别小看了我芙兰啊。
“最后一句——”
希笛稍稍弯下腰，凝视着老师的眼睛。
那片海一样的沉静眸光此刻微微起伏着，倒映着自己的形象，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我一直觉得芙兰老师是位很负责任、时刻关心着我、并且品行都十分优秀的魔女，我最喜欢芙兰老师了。”
刹那间，那片澄澈的海掀起了惊涛骇浪。
芙兰整个身体僵在原地，面对那双认真的红瞳，觉得呼吸都有些停滞的感觉。
不不不，冷静下来……
冷静不下来啊！
她别过了脸。
稍微过了一段时间，希笛戳了戳老师。
“您考虑好了吗？”
芙兰猛然一巴掌拍在脸上，能够清晰看见热气的蒸腾，她又在使用冰魔法物理降温了。
“咳，差不多了。”
轻轻咳嗽一声，魔女不着痕迹地从弟子腿上起来，靠着观想大自在救苦肚饿飞天意面佛祖才靠食欲平复了心情。
“小希笛也很不会说谎呢，真可爱，就让老师来指出来吧。”
她坐直身体，学着希笛掰手指的动作，刚刚她感受到了一阵压力，现在要报复回来。
“妹妹什么的，怎么可能呢，我当初去小希笛家里可没有见到什么妹妹，而且这么久了小希笛也没有提起来过，绝对是假——”
希笛默默摆出一张照片，并非魔法，而是正儿八经底片冲洗的彩色照片。
画面里，一位与希笛有着相似红瞳的蓝发女孩抱着他，另一只手揽着一束薰衣草，笑容明媚阳光，连背景的雨云都要驱散一般。
众所周知，照片是不会骗人的。
至少在这个时代还不会。
芙兰的话语再不能继续下去。
她抬头就⑼能看4见希笛还ba挂在贰胸口⒋的薰衣草装饰⒊，来到学校之3后为了不让零那些学生产生⑸异样的情绪，弟子几乎没再佩戴过桔梗花，唯独这个饰品几乎没离身。
还有那次讲故事后去弟子房间里，也有看到一个十分可爱的Q版人偶。
“真的？”
“真的，是叔叔家的女儿，辈分算下来是堂妹，很亲。”
芙兰被击沉了。
“没关系，”她燃起斗志爬了起来，再修一次，“小希笛做鱼的手艺那么好，讨厌腥味什么的绝对是骗人的！”
“没办法彻底去除鱼腥味的东西我很少吃来着，”希笛举例子，“比如早上有时烤秋刀鱼只有您的份，中午的鱼我也没动来着。”
“但是鱿鱼和章鱼——”
“有腥味吗？”
希笛压低身体，轻轻嗅了嗅。
芙兰咂咂嘴，“没有。”
“可恶！制作人偶什么的，一定是假的吧？”
她稍微有些心虚了。
“老师稍等一下。”
希笛走进了房间，片刻后，将大部分收藏搬了出来——除了不能见人的那些。
望着各种材质各种姿势，搭配着各种配饰和特效的模型，芙兰小心地拿起一个看了看，怎么说呢，即使知道是自己也生不出什么情绪来。
因为是别人的作品，而且坦白说雕琢得都挺好，她对这些没什么了解，以师父的话来说就是“感觉很值钱的样子”这样，有种看油画里的人那种感觉。
“小希笛的手艺真好啊，不过……这么多你是摆在哪里的呀？”
“在书架背后，老师会不会觉得有些……奇怪啊？”希笛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师的表情。
芙兰鲜少见到弟子这样的表现，轻轻笑起来，“怎么会，我懂仲quN:９∵]４《〗８２》『４３ˇ∝３□≯０□∴５嘛，老师在比你大几岁的时候还想过当画家和雕塑家什么的，写写画画和捏东西很正常了……而且小希笛能捏得这么好看，老师很高兴哦。”
她怎么会责怪弟子呢，看看这些雕塑吧，可以说，每一件身上的衣服都比她日常穿得讲究，眉眼、嘴角乃至头发的起伏都十分自然，在这样的精细度前，即使是一窍不通的普通人也会觉得紧张，生怕触碰弄坏了这份心血的凝聚。
“那个，小希笛啊，你跟老师说，不会是大半夜起来偷偷摸摸做的吧？要是这样老师就要说你了。”
她有些理解弟子啰嗦她不要熬夜的心情了，有些担忧地看过去。
“放心，老师，是睡前做的，我每天十点准时上床，”希笛摆摆手，把脸凑了过去，“小孩子熬夜很容易看出来吧。”
芙兰又仔细看了看弟子的面容。
贫血恢复些后，这段时间他的面色红润了很多，那种病态的苍白消失后，健康的美反倒更令人侧目。
她这才放心。
“嘛，总之，下次制作的时候让老师看一下吧，要有需求的话说不定老师还能充当模特呢？”
魔女揉了揉弟子的头发，气氛重新轻松下来。
“您不介意就好。”
希笛捏在袖子下的手松开了，暗中松了口气。
这真是个好时机呢，所谓堵不如疏，正好这次将事实摆出来——哪怕只是一部分，让老师有个基本的印象也好。
剩下的那些不仅考验自己的承受力，更考验老师，别的不说，光是那些本《芙兰的冒险谭》摆出来……
回头学一下心肺复苏吧，说不定能用上。
不能见人的东西都收到了更深的地方，书架背后是让人放松警惕的陷阱。
“啊，这样就又输了，最后那句……”芙兰难得扭捏起来，转向一边，“坦白说老师很高兴啦，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啦，这句也是谎话吧，老师是个需要弟子照顾的、生活邋遢懒散的魔女，可不要成为老师这样的人哦。”
“不，是真的。”
身后传来弟子不假思索的回答，斩钉截铁般果决干脆。
希笛直视着老师的眼睛传递着自己的坚定，“我是向往着成为老师那样的魔女才重拾了魔法，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我如此相信着的。”
“……”
沉默了许久2，芙兰难9以理清此刻4心中汹0涌的情4绪，无从开口3，无从宣泄，5只抱住了6弟子4，静静抱着。
壁炉的柴火静静燃烧着，窗外好像又下起了雪，噼啪地敲打着窗户。
等到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传递着的热量时，芙兰才放下手。
“有些不像话呢，还需要小希笛安慰什么的。”
“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嘛，其实我不太懂怎么安慰人啦，只是刚好是老师……”
眼见又要沉默下去，芙兰急中生智转移了话题。
“那个，不是说五句的吗？小希笛还差一句，而且都说真话可不行，一定要说一句谎话才叫说谎游戏嘛，快来说谎。”
“那说不说还重要吗？”
“就当是让让老师嘛！”
“好吧，”希笛抚了抚眼前的刘海，“其实已经说过了来着，在我说‘游戏开始’之后的第二句，‘我要开始说谎了’，这句是谎话。”
芙兰晃了晃脑袋，“啊？”
“就当老师猜出来一句好了，有什么想吃的吗？晚饭我去做。”
“我想吃……嗯，就千层面好了，但不要今天，晚饭也想吃新的菜，千层饼放到明天好吗？”芙兰再度放下了师道尊严，诚恳地请求。
“好的，”希笛一口答应下来，露出独属于孩童的、纯洁和煦的微笑，“然后呢，明天、后天、大后天……之后的九天里，就请老师早上乖乖起床啦。”
“不——要——啦！”
第一零八话：王立藏书馆
有些抗拒的东西，到真正接受的时候，还是蛮舒服的。
——比如早起。
盘子里的食物冒着热气，芙兰切下一块千层面叉起，看着粘稠的芝士如丝线般粘黏着，洋葱与牛肉的香味里混着奶香和微酸的番茄味，打开了封存一夜的食欲开关。
虽说大清早吃这个还是有些重口味就是。
与之相比，希笛的早餐就要……更加重口了，腻死人程度的果酱涂抹在面包上，甚至还要刷上一层糖霜，杯中的东西与其说是卡布奇诺，不如说是某种糖浆了，粘稠度高到要稍稍摇晃才能变形。
最正常的是中间那盘撒着胡椒粉的煎蛋。
可能是昨天说了太多话，芙兰早晨又一贯倦怠，没有她来活跃气氛，两人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沉默。
话题总有说完的时候，相处久之后谁都要学会接受沉默。
今天是说好去整理资料的第一天，所以任由老师软磨硬泡，希笛也还是在九点钟前将她叫了起来——对比他的作息来说这已经算是睡懒觉了。
“我在旅行中接过整理资料的委托来着，看看到了之后那边是怎么要求的吧，”芙兰端着咖啡，惬意地吹着热气，“正常来说我们要做的就是看书、看书和看书啦。”
“了解。”
……
对绝大多㈧数魔㈤法师来㈦说，看再㈥多的㈥书也不算是负㈢担，㈣说是享受㈣的话有点过㈡，但也能称得上是娱乐方式了，嗜书如命的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