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伏一安
唐平：“？”
第183章 宁静（四千字）
有那么一瞬间，唐平差点以为，林喃这是在暗示性问他：
你想舔舔我的手……不对，你要做我的小舔狗吗？
但仔细打量了下林喃的表情，期待、跃跃欲试、“教练我想学这个”……
原来是想学他玩弄小狗狗的灵活指法。
空欢……不是，虚惊一场。
唐平指导道：
“你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接着再这样，最后再这样……听明白了吗？”
林喃用茫然的表情，无声回应。
唐平遗憾摇头：
“如果你是一条修狗，你就会理解我在说什么，可惜你不是。”
林喃若有所思。
秀气的脑袋微歪，再次试探着张口：“汪汪？”
唐平沉默了。
“妹妹，恶意卖萌是可耻的。”
“嗯？”林喃脑袋歪向另一边。
好像在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咦。”
两三米外传来严瑶的轻声。
她看着一间土屋门口，一个满脸老年斑的老婆婆，正佝偻着身子，动作熟练却行为笨拙地划动火柴生火。
就好像，老婆婆把划火柴的动作刻进了肌肉记忆里，但她的肌肉已经不听使唤了。
“这年头还有人用火柴？”严瑶小声自语。
她还以为，火柴早就从普通人的生活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钱一个，某种意义上展现了人类工业节约成本巅峰的一次性塑料打火机。
不只是她，其他发现的人，也都难免惊讶。
“哦，阿婆。”陈骁瞧见，一拍脑门。
他对众人解释道：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这儿的老年人，挺多都习惯用火柴的。”
“阿婆的话，她以前是糊火柴盒的，百个火柴盒是几分钱来着，我忘了。”
“她对火柴是最执着的，小时候还卖过好多年火柴。不过这年头你懂得，用火柴的人早就不多了，很多年轻人甚至都没见过。”
卖火柴……唐平眼睑跳动一下。
《卖火柴的小女孩》？
陈骁走上去，贴近阿婆，大声打招呼。
阿婆耳背，先前一群人的叽里呱啦，丝毫没有进入她的世界半分。
此时被陈骁连打好几声招呼，才缓慢反应过来，抬起浑浊泛白的眼睛瞧了半天，终于瞧清陈骁，露出没几颗黄牙的惊喜笑容。
“苗苗儿，你回来nia？”
二人你言我语，不时欢快大笑，乡音土话，旁边的外地人都听不大懂。
过程中，阿婆把众人看了又看，呵呵笑着起身，在陈骁的搀扶下，一步一蹒跚地跨过门槛，走回小屋。
没一分钟，又捧着一堆火柴盒出来，不肯交给陈骁，坚持走到众人面前。
“阿婆想给你们点火柴，作为一点小礼物。”陈骁道，笑容感慨又略有无奈。
火柴这东西，一盒一毛钱，当礼物吧何止不值钱，但确实饱含着阿婆的美好心意。
阿婆大声道：
“俺列个火柴好，一划就着，拾点儿树叶啊松果啊，一根儿就能生火。”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没听懂阿婆刚说的土话是什么意思。
陈骁张嘴，正要充当中间翻译，唐平一步跨出，露出甜甜的笑容，说句大声的谢谢，从阿婆手中拿走一盒火柴。
哪需要管阿婆具体说了啥，既然是送礼物，拿了道一声谢就完事儿了。
就算这礼物不是白拿的，无非花钱嘛，一盒火柴而已，横竖花不了几个钱。
“……”陈骁翻译了笑得别提有多灿烂的阿婆的话。
其他人这才陆陆续续，排着队道着谢，从阿婆手中拿走一两盒。
全拿一遍后，阿婆嘀咕着转过身，还想再去贫瘠的土屋里拿出点什么。
陈骁赶紧劝住了她，帮她擦火柴把火生起来，带着众人前往目标点。
“赶紧走吧，再不走我怕这儿的老头老太太，看见你们这群小年轻心里欢喜，把存折都翻出来。”
“有那么夸张吗？”小胖将信将疑。
“夸张说法，但也大差不差。他们家家户户都备着棺材和寿衣，有的整天把寿衣当常服穿。”
“我还记得就是去年，回来探亲，就有一个老大爷硬塞给我几袋梨子，还说当年最烦我偷他梨子，可现在已经没小孩子来偷他的梨子了。”
陈骁回忆着当年，好笑又伤感地摇头。
唐平听着也心生感慨。
他扭头正要跟林喃或者维克托交流一下感想，一瞅：
拿着手机拍照片的林喃，低着头双眼泛红。
举着手机拍vlog的维克托，眼角有泪轻轻抹过。
唐平惊了：“这么夸张？”
是你们共情能力太强，还是我共情能力太弱？
“我也有差不多的经历吧，”维克托低落道，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也罢。”
林喃低声道：“这个村子……过不了几年，就会消失了。”
全是老头老太太的村子，坐落在高高的山尖上。
没有人会记住他们曾存在过，只有国家每年统计时，会记下又一个乡村的消亡。
但那也只是庞大的分母中，微不足道的分子之一。
唐平看了看几十米外正观望着他们的几个中年人，想说点什么。
最终吞回肚子里。
身为作家，能进入一种情绪，也挺好。
这会让灵感细菌得到营养滋润，加速滋生。
众人跟着陈骁一路向前，途径了恶臭扑鼻的猪圈、相对不臭的鸡窝、护家狂吠的狗群……
陈骁将沿途一些不太常见的东西，一一为众人介绍。
“这些绑着的亮色彩带你们知道是做什么的吗？驱赶鸟类的，风一吹就晃动，一晃动就闪光，惊走鸟雀，免得吃掉农作物。”
“这个近十米深的大坑以前是蓄水池，后来从隔壁山抽水过来，这儿就不用了。”
“地上的刺球儿是板栗，可以用鞋底履开，不过里面早就枯了。哟，刚抽出来的笋子，不过这时候已经有点老了，但剥了还能吃。”
“这儿能看到的不成规模的水果都可以随便吃，那都是以前村民随手扔在这儿、鸟雀拉在这儿的，不过味道大多比较酸……”
不知是否是自己普信男的错觉，唐平总感觉，每次陈骁介绍时，都有意无意看向自己。
就连一些细致的讲解，当他出神、聊天时，都会加大声音强调，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这让唐平暗自纳闷，啥情况，帮助我了解偏远农村生活？
难道真是指望让我一趟旅游过去，扩充世界面，心生灵感，写出新童话？
“原来板栗外面原本还有刺啊，我以前一直以为就是长糖炒板栗那样的。”一个男作家感叹。
这次的旅游，算是长了蛮多见识。
唐平往前走着，忽然被拉了拉衣服。
回头一看，林喃半蹲在地上，右手上伸拉住他，左手探进围栏外摸索。
唐平看了一眼，绿草中点缀着少说十几粒红色的小圆果，色泽红润颗粒饱满，看上去颇为诱人。
这个东西他知道：
“别吃别吃，这是蛇果，有毒的，而且不甜。”
然而林喃摇了摇头，依然坚持摸索。
好几秒后，她小心地收回左手，手指刻意合拢，握住了摘下来的东西。
然后起身，露出开心的笑容，献宝一般摊开左手，露出掌心之物：
一颗草莓。
色泽没蛇果鲜红，颗粒也没蛇果饱满。
个头倒是比蛇果大几倍。
“竟然还有草莓？”唐平惊讶。
随即想起，陈骁方才说的话。
村民丢的……还真是什么都到处丢啊。
唐平收回神，问：“给我的？”
林喃摇头，看了看队伍前列，又点头。
“本来想给瑶瑶姐的，但是不想过去。所以给你。”
“……合着我是备选项是吧。”
唐平咧了下嘴，从林喃掌心捻走草莓。
本准备拿水简单冲一冲，就塞进嘴里。
转念一想，从兜里掏出一张消毒湿巾，仔细擦拭一圈。
林喃张嘴，刚想问他干嘛这么麻烦。
唐平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草莓塞进她嘴里。
“唔——”林喃受惊睁大了眼睛。
表情随即因酸涩而扭曲。
“甜吗？”唐平关切地问。
林喃面部肌肉轻微抽动，艰难将草莓吞了下去。
吐出一口气：“酸。”
“哈哈，还想坑我。”
唐平很没良心地笑着，赶在林喃气得挥动粉拳想打他前，俯身也在栅栏外找寻：
“我也找一个……”
不过五六秒，他就锁定杂草中的一点红。
掀开杂草，掐下草莓。
他学着林喃，先藏着掖着再摊开手。
露出一颗又大又饱满色泽还红润的大草莓。
“这颗一看就甜。”唐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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