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以往的三族议会，历来是谢拉格的三大家族的贵族们坐在一起，聊一聊今年的各种行事谁家多出一点力，谁家遭了雪难需要援助。
可是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是对恩希欧迪斯的审判。
他不该将他的铁路修到圣山附近，不该把铜臭带到圣地。
他更不该将矿坑挖到圣山脚下，在那里秘密开采，甚至为了不让督察工厂调查而下黑手。
所以这次，三族议会的议题是让希瓦艾什家交出谷地和矿区的统辖权，由佩尔罗契家与布朗陶家管理一事，以及……希瓦艾什家退出三族议会一事。
第三百章 黑蛇:耶拉冈德!要干大事,干大事吔!
“到此为止吧。我已清楚自己不能改变你们的想法，却也不打算因为你们的短视而改变喀兰贸易的方针。”
“喀兰贸易很重视谢拉格本土的矿山与工厂，但它们并不是公司的一切，让它们导致企业停转，对我来说更加不值。”
“若再如此针锋相对，长此以往，我们必将会为了统一我们的意见而花费过多的精力，反而给了外来的威胁可乘之机。”
“争端至此绝非我本意，作为家主，我原本也不应容忍任何损失。”
“但若为了遏止这令人心痛的事态，为了雪山三族的团结，作为耶拉冈德的子民，希瓦艾什家可以做出让步——谷地和矿区，我完全可以双手奉上。”
“两位的条件，我可以接受。但不是交给佩尔罗契家，也不是交给布朗陶家。”
“所以我最后决定，将这一切的决断权，交给圣女大人。”
伴随着恩希欧迪斯的让步，周围的贵族开始议论纷纷。
担任布朗陶家的家主，一位橙色头发的，身形娇小的沃尔珀女子——菈塔托丝皱眉沉思。
六年前，正是她力排众议，让已经失去席位的希瓦艾什家重新拥有参加三族议会的资格。
但现在她却发现，当初她抱着让三族重归于好的念头所做出的举动，好像给谢拉格带来了未知的隐患。
铁路已经遍布在圣山脚下，外国人的到来日益增多，工厂的机器彻夜不停……在这短短的六年，整个谢拉格好像都变了个样子。
谢拉格好像……有点不像谢拉格了。
她怕了。
她只看到，恩希欧迪斯想将谢拉格变成他自己的东西……或者别人的东西。
如果她只能在大长老和恩希欧迪斯这个让她捉摸不透的虚伪之徒选——她情愿选大长老。
而且她不相信，恩希欧迪斯会如此简单的认命。
面前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肯定另有打算。
……
担任佩尔罗契家族的家主，一位灰发红眼，体型壮硕的乌萨斯男子——阿克托斯依旧怀疑恩希欧迪斯对耶拉冈德的虔诚之心。
但是如果对方真的愿意将一切权利都归还给圣女——耶拉冈德的代言人。
那么身为耶拉冈德的护卫之斧，谢拉格最虔诚的战士，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不过这个粗狂豪迈的壮汉自然留了一个心眼。
“一个践踏耶拉冈德信仰的人，竟然说出这种话……老实说，我不相信你。”
阿克托斯瞪着恩希欧迪斯。
“圣山可不是给你做戏的地方！耶拉冈德会对你吐出的每一句谎言降下惩罚！”
而恩希欧迪斯则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那么，既然圣山依旧允许我站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说罢，他向着大长老微微躬身行礼。
“圣女大人会为我们决断，为我们指引未来的方向……对么？”
……
恩雅缓缓地从大殿正门走了过来。
圣女露面不能太早，却也不宜太迟，现在正合适。
伴随漫山风雪，清脆的铃声恍若从天际传入耶拉冈德的子民们耳中。
她所过之处，贵族们无不起立，献上最正式的礼节，唱出最虔诚的祷词。
“霜雪已随您意愿落下，为谢拉格带来祝福。”
此时的恩雅内心五味杂陈。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停留在她最恨的人，她血缘上的兄长——恩希欧迪斯身上。
要知道往日，她每次见到恩希欧迪斯，都免不了一阵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但是今天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她只是缓缓将目光移开，扫视周围等待她答复的贵族。
“那么菈塔托丝大人呢？”
恩雅询问道。
此时的菈塔托丝沉默了一会，但终究还是不得不说道：
“由圣女大人来做三大家族的调停人，对眼下的局势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谁能在这个时候说不？
谁敢在这个时候说不？
要知道，前些日子耶拉冈德刚刚展现过神迹，便是为了接见圣女。
那么是否证明……
几百年没有动静的神灵，要亲自开始引领她的人民？
……
“我知道了。既然三大家族的家主都认为此事可行，愿将信任交付予我……那我自当回应各位，承担引导谢拉格的责任。”
恩雅将视线投向大长老。
而大长老此时的姿态，却比在场的任意一个贵族都要谦卑，甚至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自从耶拉冈德上次施展神迹之后，大长老面对恩雅就一直如此。
恩雅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是啊，除了蔓珠院的大长老，以及极少数的蔓珠院高层，谁会知晓……
从一开始，圣女就是蔓珠院为了方便信仰传播而捏造出来的？
只是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清楚，他们所创造的从一开始就是蔓珠院用来引导民众信仰的工具，真的吸引到“神”的目光罢了。
前面几任圣女都将这个秘密保留得很好。
只有恩雅这一任圣女，因为耶拉冈德展现了神迹，蔓珠院才真真切切地将之视为圣女，是耶拉冈德在大地上的代言人……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耶拉冈德其实就在他们的身边。
耶拉冈德的心理暗示的能力也足够让她这个永远不会衰老的侍卫长不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
待到三族议会结束后，恩希欧迪斯停留在了最后。
“圣……”
“够了，恩希欧迪斯。”
恩雅冷漠地看着面前早已不再熟悉的兄长。
“恩希欧迪斯大人日理万机，疏于参拜，倒确实是久违了……但是你要记住。”
恩雅咬了咬嘴唇，但终究还是开口道：
“【神意不可违】”
说罢，便在大长老的陪同下，离开了大殿。
只留下恩希欧迪斯沉默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
但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那自议会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的两道身影。
“呵呵，那孩子终究还是心软了，给予恩希欧迪斯一点提示……看来，她倒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恨她的兄长。”
“……恩雅是一个好孩子。”
“那在你眼中，恩希欧迪斯也同样一个好孩子呢……耶拉冈德，你对你的子民要求可真低。”
“这我倒是无法否认，毕竟如今谢拉格这个情况，也确实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嘻嘻，谢拉格的邻居有的用蒸汽与齿轮在天灾之下守护民众的财产，有的钻研源石技艺能够一人成军，有的将自己的骑士文化发扬光大，有的研究能够颠覆伦理道德的技术……而你，我的朋友，你的子民最近才刚刚普及被淘汰的源石小火炉。”
“……”
“这已经不再是那个封闭自守就可以独善其身的时代了，耶拉冈德。”
第三百零一章 黑蛇:耶拉冈德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我们明明踩在同样的土地上，说着同样的语言，吃着同样的食物，信仰着同样的神明……却因为属于不同的家族而渐行渐远。事实上各自已经区分开来了。
“耶拉冈德还留在人们的心中，谢拉格这个名字却在逐渐被淡忘。”
“当恩希欧迪斯回到谢拉格，向我描绘他打开国门的想法时，我是高兴的。”
“因为他说他不仅想要希瓦艾什家和其他国家做生意，还希望我的布朗陶家族，以及顽固的阿克托斯所带领的佩尔罗契家族也加入时，我以为这样能够将我们三个家族重新团结起来……可我错了。”
“为了搞懂他都做了些什么，我倒是学了不少所谓的经济学知识。”
“调低税率，吸引外国资本进入，给他们优待。”
“为了留住那些大资本，和那些大公司签了各种不平等的贸易协议。”
“他暗中建造军工厂和培养军队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我？”
“我在六年前错看了你，带你重新回到议会，恩希欧迪斯，我会为此付出代价，但首先——你要付出代价。”
……
“老实说，我必须承认恩希欧迪斯那小子确实给谢拉格带来了一些好处，但是我有已经搞不懂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了。”
“我可以容忍他许多事，他可以在他的领地里开他的工厂，做他的生意，招待他的外国人。
“那是他的领地，他要把他的领地变成什么鬼样子，都不关我的事。”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将矿坑挖到圣山脚下，在那里秘密开采。”
“为了不让督查队伍调查工厂，他甚至命令诺希斯下了黑手，我的手下至今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
“呵！谁会信那一切都是埃德怀斯家的孽种干的，跟恩希欧迪斯没有一点关系？！”
“谢拉格之所以被叫作谢拉格，是因为耶拉冈德将这片土地命名为谢拉格。”
“恩希欧迪斯……”
“你将这圣山置于何地，你将耶拉冈德置于何地？”
……
“这已经不再是那个封闭自守就可以独善其身的时代了。”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和冲突不计其数，哥伦比亚在碰撞中迅速崛起，而高卢这样的强国在碰撞中被彻底抹去。”
“诸国被天灾隔断的时代正在逐渐改变。拒绝来往已经不再是可行的选项。”
“谢拉格不能继续在皑皑雪山上封闭，耶拉冈德的庇护只能让雪山之国走这么远。”
“而为了继续走下去，谢拉格就需要比过去更加强大。”
“千年的和平与宁静已经到头了，我们不能坐等他人为我们打开大门。”
“谢拉格必须与外界接触。必须在主动权尚在的时候迈出步伐，这是希瓦艾什家族的传统。”
“谢拉格必须作为谢拉格存续下去，我们手中还有机会，但留给雪山的时间正在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