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可即便这些宪兵隶属于格特鲁德手下，也不应该听到这种事情无动于衷……毕竟格特鲁德的统治能够得到拥戴，正是因为她严明的治理。
可是他们却好似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格特鲁德话语中的不对劲。
而在白垩面前面对面坐着的，格特鲁德依旧不紧不慢地用一根手指敲打着桌子，有节奏的敲击声干扰众人的感知。
格特鲁德可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些把柄。
维谢海姆毕竟不像是科西切公爵领，这里的领民虽然敬重格特鲁德，但终究不会将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奉为不容违抗，绝对正确的真理。
她继续说道：
“就算你和你的兄弟现在自杀，这种恶化的趋势也无法停止……但只要我的实验成功，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确实不是一个好人，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坏，会无缘无故地拿一个街区的感染者来换取我实验的成功。”
“你应该从黑键那里已经听说过，我从十几年前就已经成为了黑键的监护人，而我既然这么早就已经盯上了尘世之音，那又何必围着夕照厅发展夕照区？”
“我是在给那些感染者机会……一个让他们不再饱受矿石病的折磨，不必承担价格高昂药剂的负担，绝无仅有的机会！”
“而若是成功，那么即便是双子女皇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功绩，我将能够重振斯特罗洛家族的荣光，甚至晋升为公爵！”
格特鲁德表情激动，但却依旧小声。
至少没有吵醒黑键。
白垩已经有点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了。
并且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就是一位感染者，而且还是一位自童年时期就患上矿石病的可怜人。
他本身就没有几年好活了。
‘如果只是牺牲我一个人的话……’
这个念头开始在白垩心中萌发，不断地增生，甚至快要占据他的大脑。
可脑海中的幻听，再度守护住了白垩的思维，让他冷静了下来。
‘别信，她在骗你。’
‘她做不到这种事情。’
而格特鲁德看着沉默不语的白垩，则微微一笑。
他的动摇已经被黑蛇看在了眼里。
黑蛇已经认出了白垩身上尘世之音所包含着巫王何种情感……是迷惘。
而迷惘，往往意味着虚无，意味着对自身的怀疑。
而若是粘上迷惘的人本质良善，那么就很容易将迷惘转化成无私奉献。
将他人的意义，当做自己的意义。
而话已经说到这了，再聊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这种举动其实更类似于一种安抚小白鼠情绪的举动。
避免过度激烈反抗而导致实验的失败。
所以格特鲁德站起身，自然地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到对二人谈话一无所知，还趴在桌子上酣睡的黑键身上。
维谢海姆的夜晚还是有些冷，而这处酒馆的保暖措施很明显做得不够好。
“我这次过来，只是来告知你们，你们至少还拥有最后一个选择的权利。”
“那就是谁牺牲自己来担任两段尘世之音的载体，协助另一个人摆脱尘世之音的困扰。”
“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黑键活下去，否则我没有必要花费那么久的时间去寻找你这个当初实验的漏网之鱼。”
“虽然这孩子嘴脏了些，脑子笨了点，而且也不太讨人喜欢……但我毕竟养了他十几年。”
格特鲁德散去了笼罩于二人的认知法术。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距离音乐会……也就不到几天了，对么？”
这是格特鲁德临走之前，留给白垩的最后一句话。
……
格特鲁德和那些跟随其的宪兵们离开后，白垩看了一眼还睡得非常死的黑键，然后闭眼，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酒馆和招待见此，也不敢打烊赶客。
毕竟对方看样子好像与格特鲁德有着不浅的联系，而且再看看长相和气质，说不定是穿着便衣的贵族。
这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而此时心烦意乱的白垩可没有察觉到老板和招待的不对劲，心如乱麻的他只想要从脑海中的幻听知晓更多的事情，至少要辨别格特鲁德话语的真假。
此时脑海中的幻听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先生，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出于某种心理，白垩并没有称呼其为巫王或者陛下。
而脑海中的幻听也毫不在意，毕竟自己只是巫王的一个分身……但他依旧叹了一口气，并解释道：
‘半真半假吧，我能够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为了成为选帝侯。’
‘因为她的实验一旦成功，感染者的寿命固然不会受到矿石病的影响，但也不过是变成一些只听从她命令的怪物，一个不畏生死的恐惧军团……双子女皇是不会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至于她对你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人都走光了？”
刚刚酒醒的黑键一脸蒙的看着空空荡荡的酒馆。
白垩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脑海中的幻听停顿了一下。
‘至于你那傻乎乎，不太聪明的兄弟……’
‘我不好说。’
第三百七十九章 巫王:要对大家长主义出重拳!
但实际上，在黑键酗酒导致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他的意识却并没有同样陷入他所追寻的麻木。
他懵懵懂懂地做了一个梦，梦的具体内容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自己通过自己‘高超’的话术感化了格特鲁德，让她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自己，白垩，夕照区的感染者们，没有一个再因为格特鲁德的计划而死。
自己答应保守格特鲁德的秘密，而格特鲁德……或者说，乌萨斯的那位恶神也选择相信自己。
可那癫狂的苍老声音却直接将他的梦境撕得粉碎。
‘哈哈！没想到你这个蠢货还不算太蠢……没错，那所谓的格特鲁德确实在成为你的监护人之前就被祂吞噬了，可那又如何？’
‘你要将自己的性命，赌在别人的一念之间么？’
‘就算是单纯的善意，也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接受的。就如同孩子也会渴望逃脱父母名为爱的囚笼，过于沉重的爱意往往会让人心生反感。’
‘而我了解祂，敏感的祂当然会产生多余的感情……即使相较于整体而言不多，但也确实有。’
‘可你能够接受么？’
‘你愿意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狗狗一样，摇头摆尾，乞求祂的仁慈和慈悲？’
‘别做梦了！’
‘人们总有一万种理由轻易否定他人，特别是对于亲近的人，更有种使命感要掰正他们，仿佛不听他们的就一定会惨淡收场，就一定会后悔莫及。’
‘人们总是不会尊重看起来很弱小的人，总是会替他们决定，把他们的想法看作天真不成熟，仿佛没有个主子就活不下去。’
‘他们不是真正为他人好，他们只是感动了自己。’
‘他们收获了自我感动，却给别人带来麻烦和痛苦。’
‘你大可以抱着某种天真的幻想，你大可以现在去乞求她的善良，大可以用你所谓的沟通去解决……但是你要记住，你这个只有一张嘴厉害的蠢货！’
‘没有任何一种单一的感情，能够占据人的一辈子……我想，这对于称为神灵的存在而言也是一样的。’
‘而祂对你的感情，并不足以支持祂放弃这个计划。’
‘你从未了解过格特鲁德。’
‘你也从未了解过祂。’
……
几日后，夕照厅的周围被特意留出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一辆辆轿车有序地停靠在夕照厅外面，而从车上下来的人的穿着，也很明显与夕照区的居民和整体环境格格不入。
那些衣服精致且不显得张扬，而各种复杂的花纹，都代表着他们是来自不同家族的贵族。
而部分头发斑白，精神抖擞的老者胸前还有几枚闪闪发亮的勋章。
即使往日最傲慢，嘴巴最毒的评论家，在注意到同行的人之后，也不得不暂时收敛自己刻薄的本性。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几位只要动动嘴皮子，或者只要厌恶地扫视自己一眼，恐怕自己就只能脱下这一身象征身份的衣服，泯然于平民中，成为一位只会夸夸其谈的小丑。
‘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的感染者共处于一地，原本我还以为这场音乐会不会有多少人过来，但竟然连几位久居于高塔之中的大人都来参加……这位感染者音乐家的名声我记得没有那么大啊？’
这位尖酸的评论家在内心暗暗嘀咕道，同时也决定，等音乐会开始演奏后，无论如何都要管住自己的嘴。
这种场合可不适合像自己这种地位的人发表见解，更何况莱塔尼亚那些底蕴深厚的贵族，哪一个不对音乐拥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
莱塔尼亚可是最注重源石技艺和音乐之间非同寻常的联系的国家，那些精通于源石技艺的高塔贵族们在音乐方面的领悟和水平可都是很高的。
……
而在后台，注意到观众席上那一位位经常出现在莱塔尼亚报纸的大人物，车尔尼在感到压力颇大的同时，心里也难免有些兴奋。
对于一名音乐家而言，将自己的作品展示给观众，并且取得他们的认可，无疑是一种让人着迷的感觉。
虽然音乐会还没开始，但此时的车尔尼感谢格特鲁德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将自己的作品传播开来的机会。
他知道，仅仅凭借自己的邀请信是请不来这么多眼高于顶的评论家和地位显赫的贵族，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格特鲁德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他看向旁边的格特鲁德，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由衷道谢：
“谢谢你，格特鲁德。”
虽然旁边的家伙脾气暴躁，神经质，小肚鸡肠，而且还强迫自己给那两个青年走后门……但不得不承认，格特鲁德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金主。
若不是她，车尔尼恐怕只能受困于自己感染者的身份，舍弃对音乐的追求，而进入黑心车间……或者直接横死街头。
是格特鲁德舍得花钱保住车尔尼的命，并且让车尔尼的作品被这个国家知道。
否则，谁会在乎一个感染者的作品呢？
……
“我只是不想让一些琐事牵扯花费我们维谢海姆大音乐家宝贵的精力……”
注视着观众席，准确而言，是上方几处包间的格特鲁德收回自己的目光。
巫王残党要比自己想象中更重视这场音乐会，到场的人也更多……看来，是先前那座由一整只术士组成，模仿巫王风格的作品，终于吸引到了一些人的注意。
格特鲁德甚至从中看见了几位选帝侯。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记得让那两个年轻人压轴出场。我向你保证，那两个年轻人不仅不会让你的音乐会蒙羞，还会再添一笔光彩……也许将会被记载这个国家历史之中的光彩。”
干劲满满的车尔尼并没有注意到格特鲁德的言外之意。
毕竟经过那么多天的训练，那两位年轻人展现的天赋确实让他感到心惊……甚至恐惧。
车尔尼在音乐方面天分不凡，而且为之付出了数十年的辛勤与汗水。
若是没有真本事，即便格特鲁德在宣传方面花再多的钱，他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名声响彻莱塔尼亚。
可就算是这样的他，面对黑键和白垩的天赋，也会感到自愧不如。
他多年的努力和精进，在二人的天赋面前，仿佛成了笑话。
‘这种天赋，在莱塔尼亚恐怕只那位陛下，才能够与之相提并论吧？’
当然，车尔尼虽然内心不免有些酸，但还是希望二人在音乐方面取得更高的成就，让他们二人的才华展现在众人的眼中。
而自己的音乐会，对那二人而言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机会。
可怜的车尔尼还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音乐会上，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