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
“唉……这么多年，你们还是这样，喜欢把集体的力量当做你们自己的力量。”
年轻的龙族男子说出了一句非常不符合他外表年龄的话语，同时将桃木剑收回腰间，一步一步地向着光头男走去。
当他每踏出一步，都有无头尸体的诞生。
尚未出口的尖叫与呼喊声，只会让死亡来得更快；而企图翻墙逃走的人，四肢也会突然爆开。
绝望的众人企图向罪魁祸首发起攻击，但对方此时散发的气势却让他们彻底丧失挣扎的欲望。
光头男跌到地上，不断地向后退，哆哆嗦嗦，甚至连求饶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丝毫察觉不到对方的强大。
并非是对方刻意收敛了气息，仅仅是因为，面前这位龙族男子已经强大到超出了自身的认知。
他就像巨人脚旁的蚂蚁一样，对巨人的存在一无所知，对潜在的危险没有任何察觉，双方巨大的差异让他们就像生活在不同的位面一般。
而现在……
巨人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摁下来了。
……
“我本来以为你们是她请来的保镖，或是她的门生，但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的人，都太让我失望了。”
“倘若她的性格没有在这数十年的光阴中出现极大的变化，那么她是不会拉着无辜人陪她一起受死；而倘若岁月终于磨平了她的棱角，点燃她对生的渴望，那也应该将我的名字上报给当地的官府。”
“司岁台的秉烛人，天师府的天师，大理寺的检查司……只有他们才能够勉强延缓我的脚步，让那个小家伙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我一开始看见你们外面的人还真是吓一跳呢，甚至一度怀疑是否是某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算到了我今日的行程……毕竟，今天的我真是一时兴起。”
“不过这样也好……”
龙族男子捧住动弹不得的光头男的脑袋，然后将头颅如同瓜果一般轻松地“摘”下，没有留下一滴鲜血。
他像拿到一个玩具的稚童一般将其捧在手中，转过头，看向站在屋门口的两人，面露满意的笑容，好像对住宅的主人站起身来迎接自己感到很高兴。
“子虚，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然后，龙族男子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自我反驳道：
“不，你确实没有把我忘记，否则……”
在黎博利大汉恐惧的眼神，以及被搀扶的面色苍白老人复杂的神色中，男子露出了森然的八颗上齿。
伴随着院子里的支离破碎的尸体，染红的土地与墙壁，搭配着腰间的桃木剑，这个双手还捧着一颗头颅的龙族男子处处透露出邪异的气息，就像一个走火入魔的疯道士。
“否则，这么多年，你又怎会没有成家，没有留下子嗣？”
而此时面色苍白的廉子虚，看着熟悉的身影，知道自己和徒弟已经彻底走不掉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呢喃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果然还是没有变老啊，烛九阴。”
……
很多年前，廉子虚还仅仅只是一个初入茅庐的菜鸟武夫。
除了传说中的神灵，以及真正的生而伟大者，没有人从一开始就是强大的。
廉子虚也同样。
她就如同一个武侠小说中常见的女主角一样，虽然弱小，但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虽然无权无势，但依旧有着嫉恶如仇的品性。
她会劫富济贫，以自己内心的正义为评判标准，用武功让那些法外之徒付出惨痛的代价。
同时，当她听见客栈里的小二，以及受过她帮助的平民百姓那一声声女侠，也会感到非常的满足。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充实的，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自己的武功是用在正途上的。
官府？
在她眼中，居住在高阁之上的，又有几个两袖清风？又有几个能真正地认识到人间疾苦？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廉子虚知道自己一介武夫，改变不了什么，但她至少要阻止罪恶的事情在她眼皮底下发生。
但当然，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行侠仗义并不总是轻易的事情。
在她有一次差点被人杀的时候，偢龙族男子救了她。
也许是因为龙族男子无聊，也许是因为那几个恶徒想要清理耳目干扰到了他，又或者仅仅只是一时兴起……总之，她得救了。
那位江湖骗子打扮的龙族男子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廉子虚难以处理的追敌。
而当时正值血气方刚，且对武侠小说非常感兴趣的廉子虚自然对这名龙族男子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看啊！这多经典的英雄救美！
想必，这个龙族男子也是一位有着拳拳之心的正义之士吧？
在龙族男子帮助廉子虚捣毁了人贩子的基地后，虽然对方偶尔不着调的行为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却认为对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拍档。
于是她请求对方成为她的同伴，和她一起行侠仗义。
而当时闲得发慌的烛九阴自然答应了下来。
上次趁着夕睡觉的时候在她脸上画画的这件事对于那只巨兽而言好像太刺激了一点……总之，烛九阴打算先避避风头，等夕的气消后再去骚扰。
而白莲教正在稳步进入事业发展的上升期，也不太需要他这个名义上的教主，同样也是白莲佛爷最虔诚的信徒帮忙……反正白莲佛爷和烛九阴都是黑蛇，有什么事情直接让白莲佛爷下达所谓的神谕也是一样的。
所以烛九阴真的很闲。
而秉持着没事就要找事，没有乐子就要创造乐子的蛇生态度，烛九阴很轻松就答应这个凡人的邀请。
毕竟……
这又能够消磨一段无聊的光阴。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的联系渐渐地加深，同时也渐渐相互了解。
但遗憾的是，现实并不是武侠小说，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一段美好的结局，也不是所有的友情都能够经历过时间的考验。
更何况这段感情的基础，不过是其中一个生命层次更高的存在打发时间的玩具。
所以破裂，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
在二人决裂之时，一向疯疯癫癫，没个正型的龙族男子罕见的露出一丝可惜的表情。
他的容貌依旧年轻，和廉子虚初次相遇的时候并未有任何的改变，下巴依旧沾着假胡须，双眼带着小圆镜，活脱脱一个江湖骗子的形象。
可他此时的气质，却更像是超凡脱俗的仙人。
而他的对面，站着一位手持扇子，摆出架势，来势汹汹的女子。
此时的廉子虚已经武功大成，在前任的基础上开拓了自己的流派，甚至能够与那些武学大宗师一较高下。
而烛九阴背着手，望向面前这个已经褪去稚气，彻底成熟的廉子虚，充满了不解。
“廉，我的朋友……”
“你为什么，要对我拳脚相向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烛九阴,你还是太平天王啊! 大雾
“……背叛？”
弓起身子，摆出架势的廉子虚轻微地摇了摇头。
看着面前依旧背着手，没有摆出丝毫架势，就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烛九阴，她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不断地尖叫。
它们在嘶吼，它们在哀叹，它们在警告……这具陪伴自己无数死里逃生，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经过千锤百炼的躯体正在颤栗。
明明廉子虚主观上并没有察觉从烛九阴身上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势，但身体的本能却诚实地表达畏惧。
但有些事情，并非恐惧就能够逃避。
“我这都是在帮你这个误入歧途的好友纠正错误啊……这是我身为好友的义务。”
“……错误？什么错误？”
听到廉子虚坚决的话语，烛九阴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摆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此时的他已经卸下了假胡须，摘下了小圆镜，露出了那仿佛永远都不会衰老的年轻容颜。
他微微皱起眉头，但终究还是没有想通自己犯了什么错。
又或者……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脆弱的生命到底知晓了多少。
“是杀那些乡下贪婪的地主和贪官污吏，将田地以及钱财均等的分给穷人这件事？”
“是你终于发现了白莲教和我之间的联系，想要拥护朝廷的统治，维护三纲五常这套蕴含【吃人】的规矩？”
“还是说，你已经知晓了我【长生不老】的方法？”
而廉子虚看见烛九阴一副“我犯了什么错啊？”的无辜表情，沉声说道：
“不，并不是因为你杀地主，分田地这件事，虽然你杀全家的方式过于极端，但在那利欲熏心的环境成长的孩子本身也可能是罪恶的萌芽，而斩草除根的道理我也懂得。”
“至于你和白莲教的关系……虽然白莲教在官府的檄文中被描述的近乎无恶不作，但那些一无所有的人对它的期待也是我无法否认的，更何况，侠以武犯禁本身已经蔑视官府。”
“至于长生不老……虽然用的是啃食妖魔血肉这种旁门左道的诡异邪术，但这么多年的相处，我明白你的为人，你是不会被妖魔所污染以及影响的。”
“倘若仅仅只是这些，那我自然不必走向今天这一步……”
廉子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惆怅，厉声质问道：
“可你为什么要将这种长生不老的办法散播出去？！”
“……为何？”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回答，烛九阴歪了歪脑袋，眼神中充斥着不解。
“我掌握了这种长生不老的仙术非但没有将其独吞，反而慷慨地分享出去，有什么不对吗？”
“但不是谁都能够拥有如您一般超然物外的意志与精神，更多人在妖魔血肉的影响下只会渐渐步入疯狂，沦为杀戮机器…俟…”
“可那又如何？你难道就能够如此轻易地代表所有人，假定他们的意志脆弱不堪，毁掉他们追寻长生的机会？”
“……”
“更别提，那是他们的乞求，而我所做的，仅仅是满足他们的愿望。就如同用刀杀人，过错岂在锻造刀具的工匠？他们导致的杀戮，皆是由于自己欲望所种下的因，我甚至将其利弊丝毫没有隐瞒……我何错之有呢？”
“……果然。”
廉子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看向自己的好友，目光充满哀切，低声叹道。
“您已经站在天上太久了……”
很早以前，廉子虚就隐约察觉到，自己这位好友的不对劲。
如果说，行侠仗义对于她自己而言，是一种对道德感的自我满足。
那么对于烛九阴而言，那只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装饰品。
……
“唉……”
看着面前固执的廉子虚，烛九阴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杀意。
“廉子虚，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你真的不打算收回你的扇子吗？”
廉子虚并没有丝毫动摇。
因为她明白，对方口中所谓的喜欢，并非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暂时喜欢上了一个玩具罢了。
一个玩具的消逝未免有点可惜……但也仅仅只是有一点可惜。
而廉子虚已经去意已决。
这并非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这么多年并肩作战，已经让廉子虚逐渐掌握了烛九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