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就如同你想要让一个木块向上移,那么无论你向左向右使用了多大的力量,都无法让木块向上移。而身为采众家武艺之长的武者,槐天裴能够保证,对方好几个动作造成的效果根本和肢体碰撞的方向有轻微的差异。
倘若不是槐天裴在武学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历经百战,还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否则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台上的那个家伙根本不是天生神力……对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帮助他卸力使劲。
不过……那又如何?
槐天裴愈发兴奋。
所谓的武,在他眼中,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刀剑,法术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凭借他的双手,未必不能做到!
“来吧,你不是说你渴望一顿毒打吗?”
槐天裴的气血愈发旺盛,眼神愈发凶狠,气势仿佛要将面前那个看起来柔弱书生一般的假道士吞入腹中。
他略显兴奋地说道:
“那就让老夫来会一会你。”
除了玉门的大宗师,槐天裴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遇见过能够让他尽情挥拳的家伙了。
……
‘在我面前自称老夫?嚯嚯,说出来我的年龄吓死你。’
烛九阴在内心嘀咕一句,然后再度看了看四周。
【朔】没来,甚至连那个【睚】也没来。
也对,玉门的大宗师忙于军政要务,而【睚】可不会对一群蚂蚁的互相撕咬感兴趣。
那么……
“我累了,不打了。”
烛九阴收起扇子,然后不再理会战意滔天的槐天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直接跳到台下,双脚点地,明明姿势就如同普通人散步一般,但却眨眼间,众人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
“?”
“!”
在座的众人,包括槐天裴,都被烛九阴行云流水般地撤退给震惊住了,甚至一时都没有缓过神来。
毕竟烛九阴先前的举止实在是太过于嚣张,尤其是那些“我要打十个”“我赶时间,麻烦你们一起上吧。”“打人没力气,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练家子?”“虽然说出来可能有点失礼,但我觉得玉门的武者都是垃圾。”这些狂妄至极的话语,让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想象不出烛九阴如此迅速撤退的样子。
变脸都没有这么快的呀!
而感觉自己的挑战被烛九阴单方面拒绝的槐天裴,愤怒于这个装模作样的假道士一点身为武者的尊严以及武德都没有,但更加吃惊于烛九阴溜走的速度。
虽然不在意料之中,但槐天裴发现,即便自己反应过来,却好像也无法阻止对方离开。
“……”
因为鲜少能够遇见的对手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而气愤不已的槐天裴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身为一个武者,要是不懂得控制情绪,那和凶猛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不斩无名之辈吗?
槐天裴看了看那座石碑,上面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很正常,因为槐天裴在过去,仅仅将玉门的大宗师视作对手,而上一次的切磋,也并非在擂台上举行。
但此时此刻,他觉得烛九阴也是一个能够让他尽力挥拳的强者。
所以……
槐天裴将兜里的几两碎银递给擂台的看守者,然后看向台下还完好无损的武夫,露出森然的牙齿,客气地拱手抱拳道:
“请多指教。”
台下尚且完好的武夫还不清楚,被一人单挑一群的境况,今天不仅仅只会上演一回。
……
而在荒漠之上,一伙披着白色袍子,戴着白色头巾的人群如同沙漠上的骆驼一样,缓慢而又坚韧地一步一步向着玉门走去。
若是让拾荒者或者那些游离于城市之外的游牧部落看见这伙人,一定会感到非常诡异。
因为在这水源和物资都相当缺乏的荒漠之中,这个看起来不下百人的团体,竟然没有一个人随身携带包裹,也看不到他们驾驭的载具。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脸上都挂着一种麻木且无悲无喜的面容,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就像是中邪了一般。
在烈阳高照,沙尘四起,缺乏水资源的情况下,这样做无疑是加快自己生命的流逝,可这些人当中,即便是身体最消瘦的人,都步履稳健,气血翻涌,而且念诵声没有丝毫的沙哑,反而铿锵有力。
“仙出洞,神下山,附着人体把法传。”
“存天理,灭人欲,无悲无苦似神仙。”
他们之中为首的是一位蒙着白色面纱的中年老妇人。
这些人都是【白莲教】的资深信徒,而领头的则是白莲教的【圣女】。
除了神出鬼没,从来不彰显真实面目的【白莲教主】,【白莲圣女】才是【白莲教】平日的话事人。
只是【白莲教主】只有一位,而【圣女】有好多任。
而这些白莲教徒也都是主动啃食过白莲佛爷血肉的教徒,他们此次从大炎的各个偏远的地区赶来,正是因为从与自身融为一体的血肉之中,得到了白莲佛爷的指示。
【玉门与佛爷有缘】
二十年前,白莲教趁着山海众暴乱,在山海众与玉门内部都埋下暗子。
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年多年,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让玉门,这座曾经沦为千年弑神战役的战场一角……彻底纳入佛爷手中。
毕竟白莲佛爷与那场千年兵戈干系甚大。
“……好了,我们就先停在这里,等待与山海众汇合。”
在快要抵达玉门侦查范围之前,【白莲圣女】命令众人停下脚步。
而近乎所有人,看见了那所巍峨的城市,那仿佛凝固一般麻木的面容终于出现了变化。
只是那并非是对玉门这座屹立在荒漠之上,四周空无一物的宏伟巨物而感到震撼。
也不是对见到自己此行目标而感到欣喜。
他们的双眼透露出的情感,是统一的厌恶,尤其是那位【白莲圣女】,双目之中透露的憎恨最为强烈。
他们不再统一念诵经文,反而开始各自喃喃自语,嘟囔出许多名字,其中部分人甚至流出了眼泪。
那是对逝者,对再也无法见面的人所留下的眼泪。
能够看出,这些名字所代表的人,对于他们而言很重要。
……
“爷爷,我们村的庙里为什么要供奉这奇怪的泥像啊?我们去拜一拜那些武圣,状元,历代皇帝不好吗?”
“……以后不准拜那些东西。”
“为什么啊,爷爷?”
“因为拜那些东西根本屁用没有!”
“……爷爷?”
“抱歉,孙子,刚刚是爷爷情绪有点失控了……但你要记住,我们祖祖辈辈,只信有用的神仙。”
毕竟在居住在穷乡僻壤的大炎百姓看来,那居住在奢华宫殿之中的天子,和民俗传说中的神仙……
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一辈子无法触及,一辈子无法忤逆的存在罢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扶贫百年的大炎老字号——白莲教 误
“……公子,你不去探望一下你的父亲吗?”
玉门的大街上,一位体型壮硕,穿着官袍,面容沧桑的丰蹄族男子对着旁边年轻的秉烛人询问道。
二人并非都是隶属于司岁台,只是【白莲教】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不仅仅是司岁台,就连肃政院都介入其中。
丰蹄族中年男子名为太合,是肃政院副监察御史,曾在大炎服役多年,掌法惊人。
而他一旁的年轻人名为左乐,是司岁台秉烛人,同时也是平崇侯之子,也就是玉门左将军的儿子,轻功出众。
“……太合叔,你我如今皆为朝廷效力,品阶等同,我的父亲也已经不再是你的上司,没有必要这样迁就我。”
左乐露出无奈的表情,可太合却不以为然。
“我早年得到将军诸多照佛,那么自然应该对您有所照料,否则,我太合岂不是成为忘恩负义之辈?”
“……我们还是先讨论此行的目标吧。”
左乐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竭力想要走出自己父亲的荫蔽,证明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为此推辞了父亲的举荐,依靠自己的努力参加科举与武举,加入司岁台。
本来他考入司岁台的本意便是靠脱离父亲的荫蔽,不是作为平崇侯之子,而是作为左乐个人为大炎效力,毕竟司岁台的职责在于面对那些碎片……而那些碎片可不会管你是哪个王公贵侯的子女。
但平崇侯之子的身份始终会让他在一些方面……有优待。
而左乐一直都不适应这种优待。
“太合叔,我不明白,倘若【山海众】是一些打着巨兽的名义结党营私,企图为自身谋利的人,那么【白莲教】与【山海众】的区别是什么?为什么【白莲教】不收服【山海众】?【山海众】又为什么对【白莲教】所信奉的【白莲佛爷】丝毫不感兴趣?”
左乐将自己的心中疑问抛出。
毕竟山海众的口号是【四海八荒,尽归其主】,这些巨兽信徒企图让那些庞然大物重新成为大炎这片土地的主人。
而【白莲教】的【白莲佛爷】根据巨兽学家以及钦天监的确认,基本可以认为是一只巨兽,只是千年兵戈结束之后才开始活动。
那场弑神战争之前的那些古老的民俗传说中,并未存在关于【白莲佛爷】的故事。
所以【白莲教】和【山海众】结盟并没有出乎司岁台的预料,但让左乐有点想不通的事,为什么【山海众】没有被【白莲教】所接纳消化。
明明【白莲教】背后基本可以肯定就是【山海众】所崇拜的巨兽,那么那些巨兽信徒为什么不直接加入【白莲教】反而加入【山海众】?
背后真的有一只巨兽的组织不比还在追寻巨兽痕迹的组织好?
而面对左乐的疑惑,太合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
左乐皱起眉头。
在此次前来之前,他就已经在司岁台和大理寺的卷宗内查阅了许多关于【白莲教】与【山海众】的资料。
【山海众】是近二十年来才兴起,而【白莲教】却是一个历史相当悠久的组织。传闻他们的二把手【白莲圣女】是一位不断轮回转世并且保持记忆的转生者,而那神出鬼没的【白莲教主】更是一位疑似长生不老的长生者。
【白莲教】的主要活动范围是在那些官府难以掌控的乡村,但是偶尔也会出没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教众的特征大多是身披白袍,头戴白色头巾,会在家里偷偷供奉一座长得奇丑无比的雕像。
虽然那座雕像长得非常像塞北以外的妖魔,但根据巨兽学家以及一些老天师的推演,那极可能是一种伪装,那位【白莲佛爷】更可能是披着妖魔皮的巨兽。
毕竟有智慧,还会刻意聚集信徒的妖魔前所未闻。
虽然过去,会刻意聚集信徒的巨兽,在大炎这片土地上,也仅仅只有岁一位罢了。
……
“【山海众】再怎么疯狂,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打着巨兽的旗号,结党营私,为了自己做打算的反贼罢了。”
“他们有的虚伪,有的虔诚,但都在竭力做出种种暴行来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的信仰有多坚定,对着不知从何得来的据说是巨兽鳞爪的碎屑顶礼膜拜。”
“他们日夜咒骂自己同胞的恶,想象颠覆眼前的一切秩序,崇拜俯瞰人间的视角,念一些不知所云的语言,让巨兽的符号代为传达他们的欲望。”
“巨兽信徒?真是可笑。”
听出太合口中对【山海众】的不屑,左乐不由得好奇【白莲教】会得到什么评价。
“那么太合叔,难道【白莲教】的那些教众,是真正的巨兽信徒?”
“……不,那些也不是真正的巨兽信徒。”
太合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时,左乐注意到一个穿着破烂衣裳,脚上只有一只鞋,面容脏兮兮的小孩手里拿着一个破木碗,坐在街边,盯着二人……准确而言是二人身上穿的得体官服,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而太合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孩怯生生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