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格蕾丝在里面和别人调情,你顺手关门!!你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傻*!”
诺拉的眉心因露西亚口不择言,如同天平上不断增加的砝码一般层层叠加着紧锁的皱纹。
在这一声咒骂之中,所谓忍耐的底线终于戳破,诺拉的下颚愠怒地微颤着,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
“我现在到底哪里有问题了?!”
“我,这样做不是挺好的吗?阿芙洛小姐人也不错,而且她看上去一直很难过,到底有什么错!!”
诺拉眉毛一横,“是你一直对你的那个圣女转世念念不忘吧。”
“嘶——!”
脑海中的魔女倒吸一口凉气,她像是入了魔一般喃喃道,
“我早该明白的,我早该明白的……”
“诺拉,你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甚至还助纣为虐!我要想想是不是要换个人了,太愚蠢,你真的太蠢了,明明都已经知道了既定的未来,却还要荒谬地做出这种决定。”
“拉头猪来都比你会选!!”
满怀着个人情绪、恨铁不成钢的尖锐语气震耳欲聋地穿破脑海,让诺拉又一次感受到了聒噪的烦人。
靠墙的她下意识地歪过头,看着被璀璨路灯所照耀得通明的长道,脸颊两侧的肌肉因为忍耐的咬合而凸起。
不明白啊。
如果——是因为知晓未来他人的功成身就,便做出欺骗情感以求飞黄腾达的事情,这种行为真的是正确的吗?
和花言巧语骗取母亲芳心的人渣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欺骗。
这是最下贱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不,不仅仅是欺骗,更是用生存为借口包裹自我肮脏的软弱。
“够了!”
诺拉冰冷的脸上冰霜布满,她厉声喝断魔女的斥责,
“露西亚,你不要再说叫我去攻略格蕾丝的事情了,这样其实挺好的。她需要我成为她手中的棋子,所以给予我等价的财物。”
“我也可以靠着她而更上一层楼,相互共生,远比爱情好上许多。”
“你想复活的事情,我会替你做到的。”
依靠他人而存活的人,是软弱的。
少女的眼瞳直直地仰望着天花板,蔚蓝的眼瞳如奔流的海般坚决、永不回头。
“你做不到!”——魔女没有给予丝毫信任,不屑地反驳。
“我做得到。”
诺拉比上一次更加坚决的信念作为回馈魔女的嘲讽,却换了一声冷冷的笑。
“呵……你只能偷偷在门外抹眼泪。”
诺拉深深地沉下内心的浮躁,她又一次把露西亚静音。
脑海里存在另一个有趣的人类虽然是件很新奇的事情,但有时候偶尔也有点烦人。
是时候应该给露西亚寻找可以寄存的躯体了。
一旦将露西亚屏蔽,周围的一切就好像从狂欢派对突然变成了鸦雀无声的课堂一般死寂。
在此,诺拉终于意识到,世界其实是无比安静。
孤独骤然来袭,门内的人耳鬓厮磨,门外的人在平静的时间里冥想,等待时间流逝。
她们会在里面聊什么呢?
回想起阿芙洛小姐喝醉后躺在床上,眼泪汪汪地抿着唇望向自己的画面,诺拉陡然之间有股难言的羡慕。
能够随意流淌眼泪的人,真是幸福呀。
诺拉突然张开有些粗糙的五指,想要抓住什么,却在冰冷的空气里扑了个空。
露西亚所给予的善意,只不过相同蚂蚱的抱团取暖。
如果不是自己强行唤醒了她,换成其他人的血液,露西亚的态度也没差……
无处安放的孤独瞬间如潮水般涌入胸口,诺拉习以为常,面无表情。
人生最需要学会的事情,就是习惯,面对苦难以及不公,只要习惯就好了。
没了聒噪的魔女耳边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而不知什么时候,门内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诺拉……”
格蕾丝的声音细微,如同某种幽幽的呼救。
是格蕾丝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诺拉从慌忙的空荡之中抽离,她赶忙转身轻轻地敲了敲门。
“小姐,有什么事吗?”
笃笃,清澈的敲门声传入房间里,可却一直没有得到格蕾丝的回应。
诺拉又敲门试了一遍,最终,房间内毫无动静。
干脆一直在这里等着格蕾丝殿下出来好了,反正也没地方去。
而且格蕾丝殿下如果没有幻术的话,暂且可能会引来麻烦的事情。
就这样下定了决心,诺拉如同长久等待主人的忠犬一般,用背部紧贴着墙边开始个人的冥想。
来往的过道上,偶尔有一些穿着女仆服装的服务员经过,她们手上拿着宴会后漂亮的鲜花,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所有人都能捡拾到属于自己的鲜花,而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鲜花会在寒冬开放。
诺拉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回首转头之中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总之,深夜的世界是孤独的。
直到一阵低沉的男性中音在诺拉的耳边响起,才打破了这种寂静。
“那个……你过来一下。”
“喂,你没有听到吗?那个穿黑白女仆服的女人。”
是在叫自己吗?
涣散的眼瞳凝聚起来,诺拉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白金军靴。
白金色宫廷礼服熨帖削瘦的身材,腰间长剑威风凛凛,胸口的帝国勋章闪闪发亮,俊秀的脸庞上一只阴鸷的眼睛被黑色眼罩所覆盖。
是人尽皆知的二皇子殿下。
这点心眼诺拉还是有的,她点点头赶忙恭敬地应答,
“卡尔塔殿下,请问你有什么吩咐吗?”
代表着皇家身份的军靴不耐烦地哐哐踢了踢大门,卡尔塔语气有些微冲地说,
“艾莎呢?叫她出来见我,还有里面是不是有其他人……?多丽丝呢?”
诺拉眉心一皱,本能告诉自己现在不应该说话。
“说话!”
见诺拉没有反应,卡尔塔微怒地提高了音量。
说实话,身为一名男性贵族私自想要打开淑女的房间,是一件极为失礼的事情。
哪怕是皇室成员也是如此。
诺拉抿了抿嘴唇,刚准备出言阻止,却被一道尖锐的、熟悉的女声所打断。
“哟?这不是我们帝国威风凛凛的卡尔塔二皇子?深夜了,您来这里做什么?逛街吗?”
并不是声线暧昧令人遐想连篇的多丽丝小姐,而是诺拉未曾想到的人物。
这是一位气质冷傲的贵族少女,耀眼的金色长发如海藻般披散,金色的公主裙收腰,裙撑如华贵的雨伞般展开,身后簇拥着数位穿着华丽的女性跟班。
哪怕气质容貌与装扮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但诺拉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诺拉·格温多林,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天之骄女。
俯视众生的眼神,将任何所见皆视为蝼蚁。
几位贵族小姐将她簇拥着,轻声细语地看着这边交头接耳。
“只是恰巧路过。”——卡尔塔的眉眼顿时不悦地骤降下来。
“路过女性套房?”
格温多林家的大小姐惊讶地一挑眉,脸上全是阴郁的嘲讽之色,
“你怎么不说你在这里练剑术呢?”
被咬得凹凸不平的指甲开始在愤怒的积蕴之下交叠着,卡尔塔冷冷地横了一眼,
“别太多管闲事,诺拉。”
诺拉下意识地一颤,但她知道并不是在叫自己。
唰,被点名的诺拉·格温多林将手中的鹅绒折扇打开,捂住半张刻薄的脸,只露出狭长的满是不屑的眼睛。
“身为贵族男性跑到淑女们的地方,还不允许大家说两句?”
诺拉·格温多林还肆无忌惮地回首,与身后的贵族小姐们对视了一眼来博取认同,
“天天跟在多丽丝屁股后面的哈巴狗,别人有看你一眼吗?哈哈。”
卡尔塔的指甲被来回扣得咔咔直响,他额头间青筋凸起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回去,
“无趣。”
说完,便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嘁。”
诺拉·格温多林轻蔑地把折扇合上,眉眼舒张,“落荒而逃的狗真是晦气。”
一名粉色长裙的贵族小姐上来轻声附和着,
“诺拉小姐,今天晚上还有女子宴会要举行呢,不要坏了你的好心情。”
“也是,为了男人才是最让人扫兴的。”
阴冷的眼神终于垂落下来,格温多林小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原本涣散的、还有泛有生理性泪花的眼睛,突然如鹰隼般察觉到了什么。
被死亡盯上的阴冷从背后的脊椎开始缓缓往上爬,诺拉·弗兰西斯感受到了来自于另一位诺拉的恶意。
“你在看什么?”
嗒嗒嗒,如同审问一般的高跟鞋声响起,而后——格温多林如鬼魅般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大步来到了诺拉的面前。
纤长的五指用力地捏住诺拉的脸颊,诺拉·格温多林几乎是用强迫的方式,逼迫二人来了个针锋相对的对视。
时空交错,诺拉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被权势所扼住咽喉的漫长寒冬。
被遗忘太久的记忆涌上心头。哪怕她想要逃离,可过去总会追上她。
诺拉漫长地盯着眼前恶意满满、同名同姓的大小姐,眉眼微动,安静地说,
“对不起,小姐,没有在看什么。”
“那就收起你那叫人作呕的眼神,真是有种让人熟悉的恶心。”
诺拉·格温多林斜斜地瞥了瞥身后的一众大小姐们,最后发泄地把手中的脸颊用力地甩开,刻意用力留下明显的红。
她的目光几乎要刺入对方的眼睛里,随后低声如母兽般警告道,
“下一次再看我,我会挖掉你的眼睛。”
“天生劣种。”
咬牙切齿地留下了一句恶言,随后诺拉·格温多林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
诺拉摸了摸脸颊,安静地什么都没有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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