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繁华的酒店,升平的歌舞,以及来来往往的、过去的、现在的人们,还有奇怪的魔女。
再加上不断追上现在的过去。
诺拉彻夜未眠,完成格蕾丝的要求后,在门外守了整整一夜,从无光的黯淡深夜一直到暮色渐起的清晨。
期间她收到了来自于多丽丝小姐的提醒——一位漂亮的女仆小姐的口信,要求格蕾丝殿下明天下午见面。
大约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房间的大门最终打开。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到格蕾丝喜欢女孩子的身份,诺拉也能隐隐约约地猜到些什么。
刚刚打开门的格蕾丝满目阴沉,猩红的眼瞳里压制着快要化成实质的怒气,以及肉眼可见的疲惫。
她身上的衣物没有换,因此满身酒气。
尚未完全遮住肌肤的脖颈之上,还有暧昧的点点红痕。
而在皇女殿下的身后则是小心翼翼的、像是犯了错的孩童一般的阿芙洛小姐。
她低垂着脑袋,眼眶微红,看上去委屈极了。
“诺拉,我叫你找的冬衣呢?”
“已经叫酒店前台准备好了,只需要下去呼叫女仆们拿上来就好。”
诺拉的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可脸上仍旧保持着镇定与平静,如同完美的女仆一般机械地说,
“还有,多丽丝小姐邀请您今天下午见面,在皇家剧院旁边的伊克大道。”
143.易碎的格蕾丝
格蕾丝的脚步停顿下来,清秀的脸上压抑着无声的怒气,声音却丝毫没有受到情绪影响,一如往常那般冰冷,
“知道了,吃完早餐就去吧。”
格蕾丝身后的阿芙洛抬起了头,想要说些什么,白皙的手掌在半空中抬起想要搭在少女的肩膀上,最后却收回。
诺拉的目光不经意从格蕾丝纤细的脖颈间划过……在礼服颈环之下微微有一点发红。
诺拉抿了抿唇,她知道那是什么,但她只是看破不说破。
“现在还是先带我去前台吧。”
也许是注意到诺拉微妙的目光,格蕾丝有些尴尬地转了转脖颈,眼神往向长长走廊的尽头,仿佛是要从此逃离一般。
空气中的气氛低旋,怪异到诺拉连呼吸都不敢出。
回想起大门沉重关上而带上的凌厉的风,不禁让诺拉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超出想象的复杂。
在属于庞大贵族家庭之下的佣人室里,总会有各种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
比如谁谁抛妻弃子傍上了贵族家的大小姐最后被打断了腿,又不要脸地回去,又或者是六旬老头又找了个忘年恋的男性伴侣……
诺拉在最八卦的地方耳濡目染,对于人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以平和的心态接受。
再加上魔女小姐的喋喋不休,她已经习惯了阿芙洛小姐可能和皇女殿下是恋人这一事实。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二人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在狭长的走廊里,脚步声悠长回荡,诺拉只用听回声便知道,阿芙洛没有跟上来。
到底昨夜是怎样的波折,才会导致现在微妙的结果?
诺拉不解,随之而来还有彻夜未眠的劳累,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全程无话。
从给皇女殿下披上斗篷到吃完早餐、登上归途的马车,除了偶尔来自于格蕾丝“吃饱了吗”的关系,基本上再也没有交流。
格蕾丝是情绪很内敛的人,诺拉也懂,她和自己是有一半灵魂相似的女性。
窗外的寒冬冽风呼啸,诺拉的心绪即便低落,却并不难过。
她知道,在这个万物处于低潮的时节,空荡荡的孤独死寂是必须要面对的情绪。
马车的滚轮在结霜的石板上滚过一圈一圈,清晨时间已过,新生的朝阳升起辐照大地,但晚冬早春的寒意却丝毫不减。
格蕾丝漆黑的发丝长长地垂落在白色斗篷上,她单手撑着头,安静地靠在彩绘车窗边,目光无神地眺望着不断后退的街景。
她在看窗外,而自己在看她。
那位心思深沉的皇女殿下似乎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回忆里,眼神灰蒙蒙的,像是覆了一层沉重的尘埃。
诺拉的身心俱疲,但是看着发呆的格蕾丝却也并不觉得无趣。
反倒顺着目光扫过少女的面容之时,有一种在脑海中绘制油画的微妙感触。
格蕾丝在落针可闻的颠簸里不自觉地微微摆着头,直到涣散的目光与诺拉对上,才抿了抿唇,问道,
“诺拉,你昨晚一直在外面等待着吗?”
“是。”
突然的关心使诺拉有些错愕,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格蕾丝把撑着脑袋的手放下,环抱着双手问道,“为什么要关门?”
为什么要关门呢?
诺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是害怕他人排开自我的亲密关系吗?还是逃避呢?
诺拉犹豫了片刻,紧张的膝盖轻轻触碰在一起,轻声说出内心认为最佳的答案。
“殿下不是说,察言观色是贴身女仆的要求吗?我只是觉得殿下希望我这么做。”
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在皇女殿下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有一种被人抓住把柄后的羞恼,格蕾丝透澈的红瞳慌张地眨动着,右边腮帮子微鼓,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而后的语气便将这种羞恼落成事实,她皱着秀气的眉毛,低声质问道,
“我,需要你这么做吗?”
诺拉连忙道歉,
“抱歉,殿下,是我不对,之后好像听见你有叫过我,但是我敲门回去却没了声音。”
对于一位合格的女仆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不能忤逆主人。
“罢了。”
可格蕾丝像是败诉一般摆了摆手,她似乎不太计较这些。
不,对诺拉来说在大部分时间格蕾丝都是好相处的人。
既没有大小姐的养尊处优,也没有贵族的颐指气使。
她就好像是……一缕孤独游荡于世间的游魂。
车窗玻璃上又渐渐在薄雾之下变得朦胧起来,格蕾丝用皓白的手腕轻轻擦出一小片街景,随后望着窗外,意味深长地问道,
“诺拉,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因为没有相互直视眼眸,所以也就没有交心的实感,因此会让格蕾丝得到些许安宁。
诺拉在脑海里想了许久,她本不想说,但脸颊上早已消退的红痕似乎又火辣辣地重燃着。
在滚轮向前的白噪声里,诺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往常一样的没有起伏。
“我害怕寒冬,因为太冷的话,就有很多人会见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格蕾丝似乎并不期待问题的解答,只是想问出心中的问题,这样便能将内心无尽的低落释放出去。
她仍旧牢牢地斜着眼眸望向窗外,声音低声清脆,
“那你有没有想要遗忘过的人?”
这是陷入了冬季的低潮吧?
也许是孤独能够共鸣,诺拉反而没有那么落寞了,她甚至有些反问道,
“有,但是,殿下,这世界上谁没有想要忘掉过的人?”
“也是。”
格蕾丝自嘲地笑了笑,她终于将清秀的脸颊扳正,目光第一次与诺拉进行交汇,千言万语蕴含其中,却又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诺拉,你是为了什么才跟随我的?”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格蕾丝的态度才是问题最后的答案。
“当然是殿下你所给予的承诺。”
格蕾丝却突然释怀一笑,带着不符合少女年龄的怅然,轻声地说,
“如果有一天,我所给予的东西你不再满意的话……在这个时刻,那就干净利落点。”
诺拉并不能理解格蕾丝的想法,她很少像今天这样问相当多关于自己的问题。
“殿下,什么意思?”
是昨天晚上的缘故吗?
诺拉下意识地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干净利落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如果要背叛的话,也请干净利落一点。
这样的话,心才不会软下来,像对阿芙洛一样。
格蕾丝无聊地转过头,将少女精致的侧脸落寞地留给诺拉,闷闷地说,
“就是一点无聊的问话,今天把我送到多丽丝小姐那里,你就暂且先休息吧。”
“是,殿下。”
诺拉安静地应答,但她总觉得皇女殿下给予自己的感觉,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
而易碎的东西,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视呵护。
很奇怪。
……
属于少女们的对话结束,车内又恢复到原有的宁静之中。
金属的马车滚轮驶向繁华的伊可大道,天空之上的晨阳逐渐高挂,帝都此刻来往的人流像是蜂巢一般四散涌动着。
格蕾丝的马车快要抵达与多丽丝约定的地点了。
而在来来往往的马蹄之中,有一辆形迹可疑的金色雕纹马车正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小心谨慎地追踪着某人的马车。
纯白的修女头巾盖住如麦穗般的金黄发丝,只露出一双如同小鹿般的绿色眼瞳。
阿芙洛尽可能地捂住脸,谨慎地掀开车帘,通过不足三厘米的小缝如同踩点的小贼一般,眯着眼睛盯着前方的马车。
前方的马车已经在金碧辉煌的皇家剧院旁停下,可自家的马车正还在滚滚向前。
阿芙洛细长的眉毛一皱,又脚跺了跺,小声焦急地提醒道,
“车夫先生,减速,你别靠得太近了,小心被发现!”
144.原来被雷普会有奖励?
某辆形迹可疑的马车,最终一路跟随到了皇家歌剧院的大门。
哪怕下掉了威风凛凛白色狮鹫家族旗,哪怕不悄悄动用系统查看二者距离,格蕾丝也能从纯金塑的马头和横栏上的雕纹判断出,到底是哪个笨蛋跟着自己。
太明显了。
也不知道是刻意的信号,还是一种宣誓主权的方式。
有种步步紧逼的感觉,让人有些不快。
心理年龄并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所有的方式不能仅凭个人意愿行事。
沟通永远是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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