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杯半可乐
神殿里，雪莱呆呆地看着圆滚滚的神像。
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带着孩子来神殿里祈祷了。
过往忙的不可开交的它，最近竟然可以长时间的发呆了。
它轻抚着头顶的初火之环，它曾以为初火之环的回归意味着部落的繁荣昌盛，但它怎么也没想到，那只是消亡前的最后一抹余晖。
怎么办，就这样静静看着初火之环熄灭吗？
最近，部落里到处有人争论。
有人说与其等死，不如像外边那些野兽一样南下。
有人说它们是被神遗弃了，死亡是注定的，还挣扎个球。
雪莱察觉到了，有一些东西正在崩塌。
那是从定居于此的先祖，到父亲，到安托万祭司，到这轮灾难来临前建立起来的凝聚力和对神的信仰。
它感到无比恐惧。
那是它们的根啊！
她不敢想象，竟然会有同胞质疑自己的信仰。
她更不敢想象，没有那份团结，部落的未来会在哪里。
有一天，就算近距离看着初王和祭司的雕像，它都开始对这个部落感到陌生。
她试图挽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裂痕越来越大。
其实它是更倾向于南下的，也有人劝它这么做，但它不敢做这个决定。
它怕它的举动会造成部落的分裂，它也怕它会带着信任它的人一起走向死亡，这不是它能承受得起的罪责。
但是……
“不好了，祭司大人，又打起来了，有两个人怕是……怕是挺不过来了。”
辅祭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这已经是雪莱第十几次收到类似的消息了。
信仰坚定者与信仰动摇者，再也无法调和。
它意识到，它必须做出决定了。
45 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故土
辅祭在前面带路，雪莱出面将打作一团的两拨人暂时劝退。
在分开时，两拨人还是骂骂咧咧不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密无间。
【亵渎神的人都得被火烧死！】
【神都不要我们了，我还信个锤子的神！】
【你你……你好自为之！】
【呵呵。】
雪莱叹息着目送两拨人远去。
她知道，劝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些信仰动摇者如今之所以听它劝，与它的祭司身份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因为它是初王的女儿，还曾带着讨伐部队打败过那些可怕的怪物，所以它们感谢它。
但这份感激是有极限的。
终有一天，感激之情会被耗尽，到那时，它和那些信仰动摇者就会成为仇敌。
仇敌的下场是怎样的，看看在刚才的冲突中受伤的那些虔诚信徒就知道了。
雪莱单膝跪地，用悲悯的眼神看着奄奄一息的族人。
“愿初火永远照耀你。”
就在这时，它发现自己的手指被握住。
那个奄奄一息的族人强行睁开眼睛，挤出一丝笑容：“祭司大人，我始终是神的信徒。”
“嗯。”
雪莱点了点头。
只听这个族人断断续续地说：“神怎么会抛弃我们呢？那些人真是可笑。我还记得，我小时候，部落里经常缺粮，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是吃了上顿不一定有下顿，就因为小时候吃得太少了，我才长不高，不然我怎么可能打不过它们。”
雪莱用力摇了摇头：“别说了，先好好休息吧。”
这番劝告没有起到作用，受伤的族人继续说：“后来，神赐下了制作复杂石具的方法，还让神使教会我们种植养殖，从这个时候起，我们才彻底不用再为粮食而发慌。没有神，就没有现在的我们，别说只是再次回到那种有一顿没一顿的状态，就算神让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祭司大人。”
“嗯，你说。”
“你会一直信仰神吗？”
雪莱愣住了。
它从来没把这个问题当做问题，但既然有人问它，那它的回答自然不会有其他。
“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我都是神的信徒！”
受伤的族人欣慰地闭上眼睛：“太好了，祭司大人，我已经帮不上你什么忙，我能做的就是为你祈祷。”
雪莱内心剧震，它强忍着哭泣：“好好休息，灾难总会过去，我们一定会找到新的出路。”
它起身时，所有人都在沉默。
它孤身一人走入黑夜，回到神殿前，在神殿门口望着父亲和安托万祭司的雕像。
火山灰被吹走了，夜空重新变得澄澈，但它的内心还是一片混乱。
离开，就意味着抛弃这里的一切。
离开，就意味着有可能走入更可怕的深渊。
但是……
雪莱的脑海中闪过刚刚永远合上眼的那个族人。
如果它什么都不做，会有越来越多像那个族人一样的人逝去，它们每一个人都是神的忠实信徒，直到生命尽头都不曾动摇。
“它们就算终有一死，也不该就这样死在内耗上！”
去吧。
去那遥远的南方！
雪莱的心底有声音响起。
要是连身为祭司的它都不带头，又能指望谁来带头呢？
当初在没有担任任何职位，且没有任何人号召的情况下，父亲都敢深入不毛，去追逐初火。
承载着父亲留下的初火之环的它，怎么也该有父亲百分之一的勇气。
去吧。
去那遥远的南方。
去摆脱无休止的内耗。
去寻找始祖兽人的第二家园！
这一刻，在逝者的激励下，雪莱颤巍巍地向前迈出一步。
它是那样的害怕自己会在梦醒后改变主意，所以，从神殿里离开后，它就找到了那些一直宣传要离开的族人。
和初王等了半天，最后只等来两个同伴不一样，这一次，有超过一半的人响应了它的号召。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未来在何方，甚至没有人知道它们还会不会有未来。
但因着在苦难中磨砺出来的血脉，因着共同对神的信仰，它们走到了一起。
它们带上了仅剩的食物、赶制的工具和能取火的石块。
它们留下了旧时的回忆、对故土的牵挂和世代居住的家园。
出发的那天，众人聚集在初王曾出发的那个广场上。
“这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乐园，但它始终是我们的家园。”
“今天，我们将要离开这里，去南方寻找温暖和安定。”
“我们远离了初王和祭司的注视，我们远离了母树的笼罩，我们远离了我们无数次膜拜的神像。”
“但这不是因为我们叛逆。”
“这是我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一年、十年、百年……哪怕过亿万年，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这片故土。”
“到那时，北境长城的大门将为我们打开，朝圣之路的鲜花将为我们绽放，我们将不会再为食物而发愁。”
“愿初火永远照耀你我。”
雪莱转过身，冲着那些不愿一起离去的信仰动摇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这一刻起，始祖兽人正式分裂。
从这一刻起，智慧的种子开始在多地生根发芽。
从这一刻起，信仰者们开启了长达数千年的在外流浪。
它们在走过的每一段路上留下独特印记。
有时候，它们会遇到无法跨越的河流，在祈祷过后，河流会凭空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有时候，它们会遇到深不见底的崖谷，在祈祷过后，碎石会凝聚在一起，变成浮空的道路。
当人开始自救时，当勇气开始燃烧时，神，从来没有远去！
七年后，信仰者们抵达了第一个临时家园。
长途跋涉让年事已高的雪莱步近死亡。
它践守了它的誓言，哪怕亲人全都逝去，它也没有婚配并融入新家庭，这一生，它都是侍奉神的圣处女。
直到死亡时，雪莱只剩下最后一个遗憾。
所有人都认为它是仅次于初王的圣祭司，是勇气的化身，只有它自己知道，它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它只是一直被逼着前进。
它无数次想剖析自己，却又怕真实的自己被看穿后，会让信任它的人们一蹶不振。
它只能坚持，继续坚持，直到现在，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就让我带着这个谎言进入坟墓吧。”
雪莱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一瞬，它忽然又听见了神的声音。
这次，神牵起了它的手，让它看见了安托万祭司的一生。
原来，安托万祭司也曾是个胆小鬼。
原来，安托万祭司是被父亲盯着才硬着头皮继续追逐初火。
原来，不止是父亲那样的勇气才叫勇气，像安托万祭司和它这样的勇气也是勇气。
初火之环闪耀，雪莱虔诚的祈祷。
它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它想要在亲自带领信仰者回到故土后，再到神像前永世侍奉神明。
“如果你愿意的话。”
神的回答还是那样的温柔。
雪莱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在混沌中，它聆听着自己的一生。
“雪莱，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始祖兽人部落的明珠。”
“当你死亡时，你的身体沉入冰棺，你的灵魂融入初火之环，你没有像初王那样化为神，你成了永世轮回者，你成了照耀部落的初火，你不断地回归，直到你带着信仰者回到故土。”
……
上一篇：人在木叶，从暗部开始捡属性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