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杯半可乐
“来吧，摆脱邪神的精神控制，重获自由吧！”
“黑夜是宽容的，会原谅你们过去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深邃的大漩涡中，呓语般的声音频频飘来。
希里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些祭司、辅祭的情况则要更差了。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们本来就受了伤，身体变得很虚弱，如今受到这充满诱惑性的声音一蛊惑，整个人的脑子都迷糊了起来。
拥抱黑夜？
拥抱黑……
“就凭你们也敢诋毁辉耀之主？”
忽然间，来自希里丝的一声大喝打断了恰什的低语。
伴随着身体一阵哆嗦，那些脑子一片混沌的祭司、辅祭清醒过来，眼神不再像之前一样迷茫。
恰什：“……”
希里丝冷笑了起来：“一群只敢躲在黑夜里行凶，长得还不如我一根脚趾头好看的丑八怪，也敢在这妄言真神、邪神？”
“你，你，你，还有你，我都记得。你们这些无能的叛贼，不久前还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祈求我的宽恕，好不容易趁乱逃走了，你们不老老实实找个阴暗的角落待着，以为自己投靠了无名的邪祟就可以不把我和辉耀之主放在眼里了吗？”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我能打跑你们一次，就能打跑你们两次！哦，不对，这次我不打算放过你们了，你们已经放弃了兽人的身份，沦为了邪祟的仆役，像你们这样丑得毫无逻辑的东西就该全都被杀死！”
希里丝毫不客气地展开了人身攻击。
这番话顿时刺激到了那群早已癫狂的黑夜信徒。
他们全都是黑夜的信徒，但除了恰什以外，其他人成为黑夜的信徒不过短短几个月，比起让所有人都抛弃辉耀之主，投入到黑夜的怀抱，被憎恨所驱动的他们其实更倾向于直接将辉耀之主的信徒都杀死。
“想杀我？你们有这本事吗。”
希里丝完好的那只手上忽然升腾起大量火焰，她用力一挥，火焰如炮弹般飞了出去，转瞬间，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就连那些冰冷的洪水也开始蒸发。
眼瞅着火焰就要砸在那些黑夜信徒身上，恰什的手心忽然出现一团黑雾，将火焰直接吞了下去。
一切重归平静，除了空气中的稀薄水雾，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希里丝面色微沉，她根本没看清火焰是怎么消失的。
这样的对手不好对付。
好消息在于她的背后就是圣火，大部分祭司和辅祭也还活着，只要她们配合，应该还是有机会将这些怪物除掉的。
这时，恰什挥散手上的黑雾，他无视了希里丝，转过身去，直面大半身体被黑夜笼罩的克拉诺斯。
“克拉诺斯，黑夜的神使，深海的主宰，混沌的根源，世间第一个生命，我们已经遵从黑夜的指示来到恶神的力量源泉面前！”
“克拉诺斯，请赐予我们神谕吧！”
说着说着，恰什高举起双臂，眼睛里满是狂热，身下的那一团触手不自觉地疯狂扭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力量。
其他黑夜信徒也紧随其后，纷纷举起双臂。
“克拉诺斯！”
“克拉诺斯！”
无数声克拉诺斯交错，起初，这些呼声是杂乱的，每个人的口音、语速都不相同，渐渐地，这些差异被完全消弭，呼声彻底融为一体。
黑夜的信徒们明明是分散站开的，这一刻他们却仿佛被“克拉诺斯”这个词连接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命。
“不对劲！”
希里丝的手心开始往外冒汗。
一开始她还能听清这些怪物在喊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怪物嘴里发出的声音没有变化，她却能从中听出完全不同的感觉来。
这似乎是一种从深渊中涌现出来的古老歌声，它的音调舒缓，柔美，带着令人沉醉的韵律，听见这歌声，她便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想要走上前去的冲动。
哗。
希里丝用力摇头，掀起水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打破这种局面。
她的手上再次升起火焰，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恰什便再次转身，和她一样，恰什的眉头也是紧锁的。
恰什感到不解。
神使克拉诺斯已经在黑夜的感召下来到了神庙，但当他们祈求神谕之时，克拉诺斯却没有做出任何指示，它既没有要扑灭圣火的意思，也没有要将那些辉耀之主的信徒杀死的意思，它只是唱起了歌。
不过问题不大，凭借这来自黑夜之神的挽歌，他们便足以解决问题了。
看吧。
看那些迷茫的人！
她们是辉耀之主的祭司，是辉耀之主的辅祭，她们是离辉耀之主最近的人，如果连她们都迷途知返了，辉耀之主的圣火还能怎样燃烧呢？
恰什缓慢地走上前去。
受伤的祭司一只手按着右眼，不断地后退：“你这怪物想干什么，圣火不会饶恕你们犯下的罪行的！”
恰什咧开嘴，眼睛里深埋着黑暗。
“圣火，就是刚才被我随手抹除的火焰吗？在黑夜之神面前，邪神的一切都是虚假无力的！”
祭司连忙摇头：“你这是渎神之举！”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脑袋越来越昏沉，哪怕希里丝在呼唤她的名字，她也感觉不到了。
“渎神？如果你信仰的神明真的是世间一切的造物主，当我秉持着黑夜之神的旨意来到这里时，祂为什么不出来拯救你们，祂赐下的圣火为什么对我无用？剻”
杂碎！
看着越走越近的恰什和越退越远的祭司，希里丝快要气炸了。
她接连发起攻击，但火焰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撕破浓郁的黑夜，反而被轻易吞噬。
“从迎回初火的那一刻起，你们的灾难就从未停止过，伟大的初王死于愚者的背刺，自诩先知的安托万在背弃中身亡，寒冷、饥饿、病痛、战乱、压迫……你们中的每一个人，生来就离不开痛苦的折磨，这一切都是应得的吗？明明你们已经很努力了，明明你们已经付出了一切，却还要生活在恐惧中，这太不公平了！”
“是的，这一切都是邪神辉耀之主的错！背弃了创世神的邪神，带来的不是赐福，只有痛苦和折磨！醒醒吧，你们这些迷途之人还要沉沦到什么时候，你们已经被邪神欺骗了一年又一年，是时候从邪神编织的虚假中苏醒了！”
“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体验痛苦，来吧，舍弃那虚构的光明，回归最初的海洋吧，在那里，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恰什进行着激情澎湃的演说，他手舞足蹈，在远古的歌声的衬托下，他就像是最会魅惑人心的海妖。
“闭上你的臭嘴！”
希里丝也不忍着了，她干脆直接动拳。
可就在她一拳挥出去时，一条触手忽然从侧方射了出来，牢牢地捆住了她的手腕。
她连忙扭头，就看到一个辅祭的下半身已经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模一样。
“你……”
“接受黑夜的洗礼吧，哈哈哈哈！”
恰什张狂地大笑了起来。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很快，第二个辅祭的身体开始扭曲，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你们在干什么？”
希里丝的呼吸都停止了。
这些人是辅祭啊，是和她相比离神更近的人啊，但现在她们在做什么，她们竟然背弃了神，被怪物同化了？
她连忙盯住祭司。
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喊祭司的名字，一切也都无法再挽回。
当黑色的触手从祭司的脚下伸出来时，希里丝知道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希里丝，你还在等什么，你要继续被邪神蒙蔽下去吗，还是说你要做邪神的爪牙哦，继续给我们带来痛苦？”
“希里丝，邪神就是落日的余晖，你看，圣火的光辉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明亮了，快醒醒吧，不要傻傻的去给邪神陪葬，黑夜之神会原谅你所犯下的罪孽的！”
“希里丝……”
“希里丝……”
方才那些还被希里丝护在身后的祭司、辅祭此时从后方将希里丝包围，她们纷纷伸出触手缠住希里丝的手脚身体，希里丝几乎不能动弹。
一声声劝导汇聚在一起，就像激荡的洪流，而希里丝就是洪流上的一叶扁舟，随时会倾覆。
恰什适时补刀：“辉耀之主这种低贱的邪神如何值得你信仰，唯有黑夜之神，才是真正的……”
“你刚才说什么？”
忽然间，希里丝停止了挣扎，用深邃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恰什。
恰什愣了一下。
他看见希里丝的身上燃烧起了熊熊烈焰，眨眼间便将那些缠住她的触手烧成灰烬。
重新落在地上的希里丝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你竟然敢说辉耀之主是低贱的邪神？”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说辞！
在她看来，这世上有且只有辉耀之主能立于她之上，初王不行，安托万不行，雪莱不行，这些丑得快让她吐出来的怪物更加不行！
“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们沉沦的，但你想用同样的手段让我沉沦那就是在做梦！”
希里丝可以在很多事上妥协，但她的自大与自恋让她唯独在背弃辉耀之主这件事上不能妥协。
她不接受任何人诋毁辉耀之主。
她不接受任何长得比她丑的生命凌驾于她之上。
强权不能让她屈服，绝对的力量不能让她屈服，孤家寡人的处境也不能让她屈服！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人总是会要死的！
希里丝再次朝恰什冲了过去，在燃烧的火焰的衬托下，她像是从炼狱中冲出来的野兽。
这一次，尽管恰什已经做足了准备，却还是被击伤，但也仅止于此了。
黑夜的信徒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纵然希里丝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她筋疲力尽，伤痕累累。
在被逼退到角落里的时候，她彻底放弃了战斗，摆出一副要突围的架势，却径直朝圣火扑了过去。
“！”
当恰什意识到希里丝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一众黑夜信徒就这样看着希里丝坠入圣火中，在他们耳畔飘荡的是希里丝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除非我彻底消亡，否则辉耀之主的光辉绝对不会沉沦，黑夜就只能永远枯守在无边的深海中！”
哗啦！
兽人女王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燃料，将原本变黯淡了许多的圣火重新激活。
升腾的火焰冲破了神庙的穹顶，将笼罩在塔诺恩上空的黑夜驱逐。
这一瞬间，与初火相融的雪莱从火焰中探出了部分意识。
“你……”
恰什瞪大了眼睛。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他只感觉一道充满了热量的力量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圣火的力量？
“啊啊啊——”
撕裂般的疼痛占据了恰什的意识。
“你不能，啊啊啊，辉耀之主，你这邪神，啊啊，黑夜之神啊，快救救您忠实的信徒吧！”
任凭恰什怎样喊叫，那股力量带来的仍未消失。
一众黑夜的信徒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扭曲的漩涡将他们和克拉诺斯一同吞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回到深海，克拉诺斯依旧在老巢中栖息，而恰什则被无形的力量封印在深海之下。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希里丝的身体和灵魂被圣火彻底燃尽，他才能脱身。
雪莱看了一眼被洪水淹没的塔诺恩，叹息一声后，她又缩回到圣火中。
新的轮回，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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