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宿一
“住持大人？”
少女终于按耐不住，出声询问。
然而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并且越来越响。
她定睛一看，一群黑压压的东西从漆黑的阴影出显现了出来。
既有男的，也有女的，发出阵阵恐怖的叫声。
法眼张大了嘴巴，出现在寺庙中的竟是无数的怪异。
独眼的大秃头鬼。一条腿的恶犬。两个脑袋的女人。
有腿的蛇。长着手脚的琵琶。独角的鬼。双角的鬼。
牛一般大的癞蛤蟆。长着马头的鬼。
爬行在地上的小孩。倒吊在天花板的男人。在空中飞舞的头颅。
长着鸟嘴的鬼。脸长在后面的鬼。长着翅膀的狼。用脚走路的壶。
从画中溜出来的薄片般的女鬼。浑身都垂满ru房的女鬼。
他们仿若在庆祝庙会一般，手舞足蹈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围绕着宝殿排成队列。
偌大而神圣的讲经堂之中，竟在一瞬间就被无数的妖魔鬼怪所占据。
在日本，人们对于这种超自然现象有一种专门的称呼
百鬼夜行。
第690章 我什么都做不到……ToT
大群的妖鬼齐聚在鞍马寺中，将此地变为了妖怪的巢穴。
庞大的魔力不，用这个国家的说法是庞大的妖气支配了空间。
“……呜噫！！！”
纵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法眼，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惊吓到大叫出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然而，背对着她的老住持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若无其事地注视着恶鬼们。
“终于到这里集合了。”
老人用比平时更低的声音说道，“怎么有血腥味，你们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吃人了？
这里离京城很近，若是吃人被发现可是会惹来麻烦的家伙的。”
妖魔鬼怪们并不回答，只发出或高或低的笑声。
“只是前菜而已，今晚真正的大餐不是还在后面吗？”
其中一名妖怪这么说了之后，无数道目光转而集中在法眼身上。
“就是这个小鬼？”
“怎么是女人？”
“是个女人啊。”
“女人的肉太肥了，我还是喜欢吃男人，肉质更有嚼劲。”
“你不吃我吃……女人和小孩才是最美味的，我至今都忘不了三年前吃掉的那个女人。”
就在妖怪们讨论美食话题的时候，其中一名没有头壳、把脑子露在外面的鬼对住持问道。
“喂，僧正，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只要吃了这个小鬼就能获得非比寻常的力量？”
住持坚毅地点点头：“错不了，这个小鬼是自然的精灵。
虽然知性的建立只有短短十几年，但实际存在的岁月说不定比这个国家还要悠久得多。
不仅如此，这小鬼身上还有什么我也看不透的东西……
这可真是不得了，只要吃一口她的肉，我们的妖力就能一下子跃升几百年修为。
到了那个时候，过去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大江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在我等的皇帝复苏之前，就先杀了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用她们的头骨当做酒杯祭旗吧！”
鬼群骚动起来。
“太好了！我要她的眼睛！”
“那我要她的胳膊！”
“肠子、肠子、肠子！”
“吃掉她！”
“吃掉她！”
法眼自始至终都默默地听着妖怪们的对话。
住持大人似乎在跟妖怪们商量要吃了自己……为什么？
难道是住持大人把自己献给妖怪们了吗？不可能，我所知道的住持大人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法眼咬紧嘴唇，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哼哼哼哼……”
老人的肩膀颤抖起来，发出有若恶鬼一般的可怕低笑。
“不愧是自然的精灵，在这种状况下都能保持冷静吗？真是个不讨喜的小鬼。
如你所说，我不是鞍马寺的住持。”
老人缓缓地转过身体。
“……啊。”
法眼瞪大了双眼。
出现在那具袈裟法衣之下的，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物，而是一具干尸。
恐怖的面容之上，本该放着眼球的空洞中窜着一轮不详的磷火。
在平安时代，有一位日本僧人开创了名为“即身佛”的苦行仪式，宣称这是展示宗教纪律和奉献精神的终极行为即自我的木乃伊化。
通过长达数年的绝食、进食限制等行为将自己有计划地活活饿死，在死后尸体不会腐烂而是风干成为全身舍利。
如果成功的话，僧侣死后被安置在寺伒庙里供其他人瞻仰和尊敬，而这头妖物便是人们对这种行为的恐惧具现。
当然眼前的僧正并不是真正的佛也不是得道高僧，只是模仿木乃伊外形的妖怪罢了。
法眼大喊道：“住持大人……住持大人去哪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那个冥顽不化的老头啊……当然是吃了啊。”
妖怪桀桀笑着说道：“因为他怎么都不肯说出你的情报，我只好把他折磨一番之后全部吃掉了。毕竟我可是最喜欢同类相食[吃和尚]的啦。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吃掉的部分就只有内脏而已……”
“………………”
少女睁大了瞳孔，理解妖怪话中含义的她露出绝望的表情。
“果然很聪明呢，不愧被誉为是鞍马山的神童。”
僧正抬起只有白骨的手臂，放在烛光中一边端详一边说道：“这具身体[骨骼]就是那个老头的东西。
我吃掉了他的内脏、吸干了他的血、占据了他的尸体
换句话说，我现在就是他本人。”
少女默默流下泪来，大僧正则志得意满地说道。
“对了，等我吸收了你的血肉，成为真正的大化生以后……老子就自称【鞍马山大僧正】吧！哈哈哈哈哈哈！噶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百鬼的狞笑回荡在鞍马寺中，幽幽火光之中，好似来自地狱的恸哭。
跟妖怪们因为马上就可以饱食一顿而兴奋不已的态度截然相反，法眼从刚才开始就保持着沉默。
这群妖魔至今为止已经袭击过不知道多少次人类了，但是像少女这样不哭闹不求饶，同时也没有逃走的反应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对于恶鬼来说，人类的哭喊与惨叫是最为美味的佐料，如果被害者是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也无动于衷的木头，妖怪即使吃人也不会感到尽兴。
难道这小鬼是吓傻了吗？就在他们如此思考的时候。
跌坐地上的法眼缓缓起身。
“……？”
虽然只有一瞬，但妖怪们却集体僵住身体、脸上的丑陋笑容也停滞了。
从背脊到后颈的强烈恶寒，妖怪们当然不可能会知道，那是世间生灵所拥有的名为恐惧的感情。
但是，这样的感觉就真的只有一瞬，再仔细看过去时，那股恶寒源头银发金瞳的少女和他们以前吃过的凡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杀了你。”
少女瞪着僧正，咬紧嘴唇、握紧拳头。
“我要杀了你，为师父报仇。
我要把你们全都杀光，祭奠被你们吃掉的无辜的人。”
“”
在少女这么说了之后，僧正楞住在那里。
其他的妖怪同样也愣住了。
旋即，百鬼的队列中爆发出哄堂的嘲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家伙在说什么啊？”
“不过就是出生比别人高贵一点，自然的精灵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说啊，从来没有修行过、也没有吃过人肉的你居然觉得能赢得了我们？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还真是丢人现眼啊！”
“别这样，她可是只在人类村子里活了十几年的小鬼，对于这边的世界是一点也不了解吧？”
“就算身份再怎么厉害，没有修行过的你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啦！哼，区区的小鬼是不会懂的吧。”
“居然说要把我们杀光！明明弱的跟人类没有分别！”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状啊？小鬼！”
“喂！你被小看了哦，僧正！”
受到大量的嘲笑，少女也无动于衷，只是握紧了拳头，金色瞳孔熠熠生辉。
而与她对峙着的僧正则和其他妖鬼不同，他完全没有大笑，而是紧绷着脸。
只有他清楚，眼前少女体内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可能性，是绝对不可以轻视的对象。
虽然现在跟普通的人类小孩无异，但若是假以时日、刻苦修行的话，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妖怪军团对她来说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好在现在的法眼还很弱，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贮存着仿佛大海般庞大妖力的美味肉块罢了。
然后，她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愤怒支配了的法眼高吼着朝僧正飞奔了过去。
少女扬起拳头，朝那具木乃伊的脸颊狠狠砸去。
僧正不敢怠慢，凝聚妖力朝法眼甩出胳膊。
砰！
妖力的碰撞产生烟雾，一道影子从对撞的余波中飞了出去。
百鬼们急忙地看过去，烟雾散尽，黑暗中浮现趴伏在地上，不出所料是银发金瞳少女。
“……唔呃……”
遍体鳞伤的法眼凄惨地倒在地上，身上的旧衣物被自己的鲜血弄得血肉模糊。
手臂在刚才被妖怪轻松折断，少女依旧顾不上痛苦，挣扎着想要再次起身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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