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月,小开也算开? 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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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诺瓦蒂埃就是杰拉德的父亲。”

  他的话语,就像是一个雷霆在灰发青年的身后响起。

  “杰拉德·德·维尔福的亲生父亲,”法维亚一字一字地说道,“诺瓦蒂埃·德·维尔福。”

  而此刻他才惊醒过来,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头,像是要防止他的脑袋爆裂开似的,同时用一种窒息的,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喊道:“他的父亲,他的父亲,父亲......”

  展现在法维亚面前的青年这番姿态,是还未成为基督山伯爵的他得知了自身的不幸仅仅只是他人的一己私欲,难以接受的他显露出了软弱之态。

  但成为基督山伯爵这一享誉世界的复仇者之后就再无这种软弱了吗?

  并不是,当成为基督山伯爵的埃德蒙在即将与仇敌之子决斗的前夜,当对手的母亲——事实上也正是背弃了他的未婚妻向他求情时,无情的复仇者屈服在母爱之中,在潸然泪下中,十四年的怨恨也被无言地舍弃。

  这样的软弱,或许才正是复仇者们真实的面目。

  所谓复仇正是声嘶力竭地奔跑,这样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毕竟所爱之物已然逝去,所能做的,仅能是咆哮至永远。

  即便在那恩仇的彼岸,其实一无所有。

  复仇者,本不应当是某种孤高的偶像,而应当是一个“人”。

  毕竟,这世上从不存在非人之人,只存在着以非人的举动表达的人性。

  抱着脑袋的埃德蒙不停喃喃: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唐格拉尔我都好多次劝他,也没有上报,即便日后让他离开也给准备好了一笔足以维持他生活的补偿了,费尔南我也请他喝过酒了,他明明也表达了对我和梅尔塞苔丝的祝福了......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厌恶我,毫无理由.....”

  这一刻,法维亚疑惑地反问;“你为什么如此觉得,毫无理由就不可以厌恶一个人?”

  当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消散之后,就和往昔截然不同,碧蓝的眼瞳平静又深邃,好像映照着深不见底的无尽大海。

  “........”

  埃德蒙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神甫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掩饰,漠然地继续说:

  “世间中充斥着无数的恶意,有的有原因,有的则毫无原因,单纯地对某一事物不爽。

  当看见你被任命为下一任大副时,你觉得唐格拉尔是怎么想的?

  唐格拉尔会觉得你无时无刻不在炫耀,内心或多或少会感觉到一丝不公,会在心里问一句凭什么。

  正是这一点的不悦,让唐格拉尔产生了对你恶意,就是如此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看你不爽!

  为什么埃德蒙·唐泰斯可以成为大副,而我唐格拉尔却不行?为什么他有那么好命,而我却不能如此?

  为什么好事都被你一个人占尽了?为什么你敢挺胸抬头地活着?你明明理应是和我一样的垃圾,有什么权利过得比我好?不公平!

  为什么埃德蒙·唐泰斯的身边有人围绕,而我费尔南却是只能孤单一个人?

  为什么他能够得到我爱之人的爱,而我却无法拥有?为什么好事都被你一个人做尽了?为什么你每时每刻都受人追捧?不公平!

  ........人,永远是贪婪的,渴望拥有却永不满足,谁何尝不会怀有恶意?”

  “居然......是这样吗,仅仅只是这样吗.......”

  马赛港的水手茫然地嘟囔着。

  这怎么能教他相信,又怎能让他愿意相信。

  自己就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所以被他人的一己私欲迎来苦难。

  为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瞬间,埃德蒙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觉得人世实在是充斥着诸多令他厌恶的东西了。

  对此,法维亚看出了他内心的混乱,以及某种恐惧。

  毕竟埃德蒙·唐泰斯是即便历经了五年的黑暗也不曾怨恨他人的善良之人,如果不是他的话语,那么他将会拥抱着一生的善而不幸地死去,可是,既然是他的话语之中点燃了埃德蒙的漆黑的复仇怒火。

  那么,他就有担任其点燃复仇之火的这份责任,就好比年迈的父母给予稚子的责任。

  换句话说,便是老师。

  因此,法维亚接着说:

  “挺起胸膛,埃德蒙·唐泰斯,难不成你只是为了悲叹才坚持到现在的吗?我们难道是为了什么都不做,才坚持到现在的吗?

  我的十年,你的六年,这些苦难并没有击倒我们,时至今日,我们依旧努力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你是清白的,至今没有做过任何的恶事, 所以我会让你离开这里,我向你保证!”

  在死寂之中,法维亚瞪大眼睛,眼瞳里像是燃烧着传承的野火,凝视着灰发男人的面孔。

  “因此,挺起胸膛来吧,埃德蒙·唐泰斯,不要低头。”

  法维亚昂起头,庄重地告诉被冤枉的水手:

  “心存迷惘未尝不可,不置可否亦未尝不可,谁也没法真正分清黑白,即使如此,即使抱着不置可否的心情,人生也必须选择某个方向,所谓‘仇恨’,它的成立意味着存在有所不甘之事,而那不甘的根源,无疑是抱有对某件事物的热爱........

  一个人最为残忍与恐怖的时候是便是自认为自己代表的是无可争辩的正义的时候......但是,我也认为‘我’所拥有的‘自我’ 不属于任何人,就算被嘲笑,被厌恶,也要将它守护到底,比起假惺惺地笑出来,不如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就是这样的‘我’。

  不觉得好笑的事我不会附和着去笑,在你悲伤的时候我也不会替你哭泣,你的一切只属于自己,请守护好独一无二的自我,尽管这会很艰难,但一切都会过去。

  即便世人眼中的你已经死去,嫉妒依旧在无尽的黑暗中肆虐生长着恶意。”

  他说: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你的人生还未结束,你还有要去报仇的目标。”

  当法维亚话语落地的那一刻,有火炎从青年那逐渐冰冷的眼瞳之中燃起。

  突然间,记忆里的情景划过脑海,令数不清的怨恨充满内心,男人只是无动于衷地观望着。

  原本渐渐寂静的气氛此刻却变得无比躁动,但当青年与人生中所见的最为真挚的蓝色双眸四目相接。

  这一刻,盘旋于埃德蒙脑海的不安或恐惧像是一场幻觉般渐渐消失。

  只要神甫你这么说,那一定会实现,无论乍看之下有多不可能,必定都会奇迹般地实现。

  埃德蒙由衷地这么认为。

  好比星星会在夜里闪烁,好比花朵会在春天绽放。

  就跟这些现象一样,灰发青年由衷相信必定如此,如同天经地义的真理。

  他自然而然地吸了一口气。

  得知自身不幸缘由的青年就这样无意识地举起双手,在胸前紧握。

  要说就趁现在,除了此时此刻没有更好的机会。

  “神甫我能不能拜托您,把您所知道的东西教给我一点,”他说,“哪怕只是为了给您自己解解闷也好,恳求您。”

  夜已经很深了,地狱之堡外起风了,有流过的星辰在星星闪耀的夜空轻柔地掠过。

  而外面的海水,明明没有什么路标,却像是自顾自地一样向不知人知的某处流去。

  墙壁上的痕迹会留存到何时呢,十几年之后,连它是谁留下的都搞不清楚了吧。

  即便如此,在不断累积的时间中,让学生登上由知识所堆积而起的沙山,视线便得以更加高远,或许便能看到一些东西,欢悦也好,开心也好,喜欢也好,希望在不经意间发觉、回想起来时,会温暖那痛苦而冰封的心。

  作为老师如此祈愿,正因如此——

  法维亚大笑了起来。

  “这种问题完全没有问题,事不宜迟,就从今天开始吧。”

  

220:你叫谁爷爷?(4k)

  在昏暗的伊夫堡地牢里,因为有着法利亚神甫的陪伴以及教导,因此马赛港的水手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也不像此前那般枯燥无味了,就连自杀以及无比重要的逃出去这种念头都没有了。

  话虽如此,水手还是认认真真地和神甫挖着可以逃出去的洞。

  两人都在规定的时间里必须回到他们各自的牢房里去等待狱卒的查看以外,再没有别的事来可以阻拦挖洞这件事。

  对于挖洞所产生的杂物,法维亚以小心的态度,将其成粉末,丢出窗口让夜风把它吹到远处,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看见神甫这样的埃德蒙也迅速地学了起来。

  法维亚边挖洞活边给埃德蒙上课,时而说这种语言,时而说那种语言;有时向他讲述各国历史,和那些身后留下了所谓的“光荣”的灿烂的足迹的一代又一代伟人的传记。

  说起来,神甫身上那种气质带给埃德蒙的感想便是:

  这无关什么原因,仿佛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给人带来发自内心的温暖,无论是谁都会产生自己会和他‘相处得非常好’这样的预感。

  这一点,天性善于模仿的埃德蒙也在努力地学。

  “重复一下你昨天学的内容。”

  不过当那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发出这样的声音时,埃德蒙就有些难受了。

  虽然他的天赋很好,法维亚所教导的方方面面的内容都精通得特别快,但是这个神甫所说的他自己的邪恶面,有两个名字阿比盖尔和法维亚,又是妹妹的人物......

  该怎么说呢,埃德蒙感觉虽然看不见影子的眼睛,但一直都在盯着自己和神甫,沉重的沉默如同乌云沉甸甸地密布,又宛如亡灵般注视着他,仿佛在瞪着在眼前偷走传家之宝的强盗。

  “阿比。”

  似乎是知道了金发少女的态度,法维亚轻轻地喊了一声。

  “......只是单纯地让他巩固知识而已.....”

  “埃德蒙学到可比快多了,要努力的是你才对吧。”

  “知道了。”

  随后,沉默降临在掺杂霉味的空气半晌。

  不过埃德蒙总觉得那个黑漆漆的影子还在死死地盯着他就是了。

  “好了,我们继续吧,不要太过在意。”

  法维亚拿起小凿子,敲击声在地牢内轻轻回响。

  “抱歉,我没有让神甫你满意。”

  在埃德蒙看来,阿比盖尔是神甫的一部分,如此态度只能说明自己没有做到让神甫满意。

  阿比盖尔的声音并不温柔,而据埃德蒙从法维亚那儿得来的知识来说,关系亲近的人在指出严酷的真相时,声音不会只是温柔的,恰恰相反,因为要强迫对方接受真相,声调才会带着无可救药的残忍。

  “不必在意。”

  “但是......”

  “我说不必在意。”

  埃德蒙想坚持,但话音未落就被法维亚驳回。

  “好的,神甫。”

  虽说对于埃德蒙而言不至于不适应,但还是稍有些坐立难安。

  自己要做得更好才行啊,一定要让神甫为之骄傲才行啊......

  无论何时,埃德蒙绝不忘记这个放在心里的念头。

  过了没几天,在伊夫堡的地牢内突然响起了一个法维亚和埃德蒙此前从未听过的脚步声。

  对此困惑的两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先返回牢房内看看是什么人来。

  结果,那是一个粉发的少女,她看了眼埃德蒙摇了摇头,然后朝着法维亚的牢房而来。

  最终停在了那里。

  “那个,请问你就是莫里亚蒂信里的老东西吗?”

  粉发少女的提问听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语气却很真挚,就像是一本正经地说着笑话似的。

  “.....之前莫里亚蒂那家伙送来的信确实有这样称呼过我,但他也好久没来了。”

  法维亚看着眼前的粉发少女,一瞬间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人造人,弗兰肯斯坦。

  同时也是他在初次见到莫里亚蒂时告诉他的事之一。

  昔日,法维亚曾让莫里亚蒂记住蒸汽王查尔斯·巴贝奇,以及在1818年去往看看在瑞士的日内瓦内发生一件事,而那件事正是弗兰肯斯坦被维克多创造出来.......

  现在在法维亚看来,虽然当时莫里亚蒂没什么反应,但实际上还是好好做的。

  “哦。”弗兰肯斯坦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你也是莫里亚蒂嘴里的老家伙吗?”

  少女的声音传到隔壁地牢的埃德蒙耳中,他差点有些忍不住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