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式模式
约翰迪伊的瞳孔，缓缓映出了诺维亚的身影。
那是个在五世纪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谁都可能不会发现的事实。
那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失去了笑容，所拥有的是羞辱虐待他人并以此为乐，剥夺他人而满足私欲，通过践踏弱者而确立优越性，为了自己的信念与正义而战斗的些许之人会被大染缸所沾染。
仅此而已。
仅此，已经为阿维亚构成了充分的理由。
足以让他放弃安定的维护，选择动荡的战争，用剑与马指向帝国了。
凝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相信在那遍布恶性景色的前方，会再次绽放出色彩鲜艳的美丽花朵。
“您，那个时候也是孤身一人。”
约翰迪伊这句话说得很小声，诺维亚应该是没有听到。
而他又继续说道，仿佛是在回答最初诺维亚的提问——
“……只能去欺骗。我只能这样做。”
约翰迪伊痛苦地喘息着。
作为维系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契约，迪伊可谓是对赌上了性命，作为炼金术士的最高之一，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自然有办法掠夺自家御主的令咒，而且这还是双方心甘情愿的契约，也就是哪方输哪方就完全的贡献给硬的那一方。
“所以我说了，那才是错误的，对我们，对妻子，对还未出生的孩子，甚至是自己，你为了让自己如意而做出了欺骗，我们作为人类是脆弱的。正因为脆弱，才会将视线从坏掉的地方移开，拼命地去积累一些事物。”
诺维亚顿了顿，“其实我对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还算是熟知的，所以那每天令人目不暇接的思考漩涡，有时也需要将其速度放慢才行，对吧。”
炼金术师的脸上逐渐失去所有色彩，却显得有一丝开心，又发出了一声沉重痛苦清澈的叹气。
眼睛朦胧的视线中，风儿吹了起来，黑色的灰尘轻轻地飘过。
没有任何路标，但东京的河流却通向某个地方。
脚印会留存到何时呢，到了明天甚至就不知是属于谁的了。
即便如此，正因如此——才要尽情地爱护。
“啊，原来是这样啊……”
人类犹如在宁静的海上漂流的船，而眼前的他犹如目送船离去而注视。
既不会睡着，也不会停止。只是在深沉地，浓厚地，缓慢地注视。
就只是希望为了在迎来黑夜，天空终将泛白之际，至少将这艘船的前行道路，哪怕照亮那么一点点。
“……说真的……我真的好想成为您，但现在只能以死来谢罪了，我已经满是缺点了。”
啪，一声轻响响起。
那是诺维亚将迪伊胸前的十字架取下并放在他额头的声响。
“我说过，我也不一定能够责备你，还该称赞你才对，虽说这些行为我不提倡，但这就是约翰迪伊啊，是你一笔一画写完的，属于你自己的故事，我想，这对你自己来说，绝对是这一生读过最精彩，最有意义的故事，世界会遗忘，但诺维亚不会。”
“您太博爱了，像我这样全是缺点真的实在是无地自容……”
约翰迪伊似乎觉得诺维亚这句话很美丽，垂着头，背部微微抖动。
“我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也会撒谎和杀人，强大者也并非总是好人。”
风吹动诺维亚的银发。
“至于没有优点的话？就不能去喜爱了吗？我想应该是没有这种道理的，有的话，我也不会承认就是了，毕竟‘想成为我’的可敬念想，谁又岂能不去怜爱呢。”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啊……”
像是进入梦境一般，约翰迪伊闭上了眼睛，活了五百年的炼金术师就此落下了帷幕，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或是卓越的成绩，甚至没有表达普世的慈悲——
但身在遥远之地，却总会在无人的荒野进行虔诚的祈祷。
而对化作黑色灰尘散去的炼金术师，诺维亚以此作为最后的结语——
“美丽的事物遍布世界各处啊。”
第537章绘里濑，胡来一点，也无可厚非。
“你现在只能如此而做，站在野外，当落日下沉时面向南风，在崇敬之中俯身鞠躬；因为当太阳归来时，同样向东方俯身鞠躬。”
过去的东京将要沉没。
狂风呼啸，火花乱舞，彷佛在因为脑海中想起的声音从而赶到‘过去’的卢舍那眼前形成一片火海，而随即看见绘里濑和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对峙的她如一阵风般赶来般，挡在了两人中间，直视炼金术师。
“……好高的温度！？这是怎么回事？”
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面露夹杂了惊愕的表情，但还是定睛注视眼前的不速之客。
其实在看到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眼睛的时候，卢舍那就感觉自己仿佛在住下坠落。
只要注视她的眼睛，就有种如同自己不再是自己般的错觉……
于是。
看到这样的卢舍那，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看似有些伤心似地低声说道:
“你匆忙拆赶来是好的，孩子，因为你已经受到了净化，去闻听我所想，去得见一切，和我一同击杀珀伊曼德热斯吧，她将所有托付于我，以作美好的用途。”
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说词，让卢舍那心底产生一股深重的罪恶感，感觉都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自然，是被造者那天然想要屈服于创造者的胆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我是卢舍那，是智慧广大，亦是光明普照。”
“什么？！”
倾泻而出的宛如太阳般的光辉渐渐驱散来自于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压力，并以卢舍那为中心渐渐往四面八方扩散。
而且，一段奇妙的朗诵传进了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耳里。
“十方国土中，一切世界海佛愿力自在，普现转法轮；一切佛土中，无量大众海言号各不同，而转净法轮。”
那不是什么吟唱所需的咒语，而是来自大方广佛华严经中的一节经文。
“卢舍那佛神力故，一切刹中转法轮，法相不生亦不灭，悉照一切诸世闲。”
“卢舍那佛妙音声，具足演说本所行，一一光中有诸佛，以无上道化众生。”
在如歌颂般宏亮的祈祷声的中心，只见数千莲花以卢舍那为中心从天而降，这让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直接往后一跳，还以为卢舍那是不是真的把卢舍那佛召唤了出来。
把存在于地球之外另一面的伟大存在，召唤到这个世界上，进而使其获得肉身挥发强大的力量，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不过那是极其罕见的案例，从古至今貌似也没几个人能够成功。
那不是说光凭信念什么的就可以将其呼喊出来的。
根据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判断来看，若是真的是佛来了，那自己只能再度寄托于希望给下一个世代的自己了，毕竟虽很不可置信，但那堆东西确确实实是难以言喻的存在。
然而。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吗，居然被你给骗了啊。”
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彷佛有意外发现般，突然高高跃起，然后只发出轻快的脚步声将召唤莲花的魔术给踩烂。
卢舍那暗叫不妙，果然这种小把戏只能维持几秒。
这也难怪，对于有着这种力量的家伙没有稳妥手段的话，那应该是吓不了啊。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突然来是扭转战局的，结果是来白送的，快跑吧，死了可别赖在我头上。”
背对着绘里濑的卢舍那慷慨激昂地握拳说着:
“我是自愿的！”
“……算了，让我来，我只要赶在那个毒再次发作之前应该是可以击败这家伙的。”
绘里濑以夸张的动作耸起肩膀，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小心死了那我可就麻烦大了。”
下一瞬间，卢舍那便见识到两人战斗的场景，两人的魔力仿佛是在无止境的膨胀，自身的存在也不断升华——作为炼金神学中两大至高，她们的‘炼金’很相似，但是又完全不同。
一边是诞生时起便处处都在，无所不知，理解一切所有的‘炼金’。
一边是是源头是神还是人都分不清，学习知识开创道路的‘炼金’。
尽头和探索，从概念上是完全矛盾的，也就是说——一定程度上的二元论。
就像阿胡拉玛兹达的善与安格拉曼纽的恶互相战斗一样。
“尽头”和“探索”是针锋相对的组合。
如果两者相冲突——对人类而言谁才是善呢？如果宇宙被探索到了尽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不过本身就有着‘和人类同行于宇宙的四代神王’这一身份的绘里濑倒是和血脉中获得了‘知晓一切’的珀伊曼德热斯中和了，而且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也是一样，她是从无至有开创炼金术的最为重要的人物，却谋划了让人类无法走出行星的世界，所以说两人都算是一定程度上相互中和了互斥的概念。
因此此刻就是单纯的，比谁力量更强，作为个体的力量强弱直接决定胜负。
最后的胜者是绘里濑还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目前是三重伟大者占据了上方，纵然绘里濑的东方大主是无可置疑的肉体暴力，但是三重伟大者的炼金之躯倒也还能撑得住，但是对她的手段，绘里濑毫无反制的能力。
“反正本身与你较量的话，作为个体的强度再怎么样也毫无意义，毕竟我等炼金术师无需成为最强，只需创造最强即可。”
三重伟大者用由衷想要祝福绘里濑一样平和的表情对绘里濑说。
“你还能坚持多久？东方大主的力量终究还是差了点。”
她展开双手，向周围的空间洒出拟似粒子，毒尘越堆越多——
“而且我也会拼尽全力，赌上我的一切消灭你。此刻，我将创造最强！”
“废话少说。”
说完，绘里濑以极其自然，极其熟练的动作……朝着三重伟大者挥出了拳头。
光芒与冲击再次震撼了东京，整个大陆。
看到如此场景的卢舍那也焦头烂额双手抱头:“不行啊，绘里里打不到那家伙的体内了，这样下去只会被活生生拖死啊……”
但现在说这个没意义。
因为卢舍那没有办法，在这危急关头，只有绘里濑一个人战斗，这让她感到无比不甘，无比愧疚。
但这时，她突然想到——在茫然中来到过去东京时听到的那一句话。
“因为当太阳归来时，同样向东方俯身鞠躬。”
太阳……大日如来，和卢舍那是同一人，若我是太阳的话，那么东方……赫尔墨斯刚刚不就叫了绘里里东方大主了吗？！
因此，说干就干的卢舍那抬头挺胸，对着完全看不清身影的绘里濑深深一鞠躬，不知道察觉到卢舍那如此的绘里濑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是卢舍那知道自己对那个背影所怀抱的心情——是不折不扣的谢意。
感谢她如此努力。
于是那一瞬间，声音再度在她脑海中响起，此刻卢舍那才发觉像是某种本源的声音。
“卢舍那。”
“什么事？”
“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卢舍那了吧。”
那道声音继续说，“既然如此，你不想成为‘自己’吗？”
那句话，非常认真。
举例来说，就像在问‘获得别人的记忆成为别人什么的相当不好，还是要成为自己比较好’。
“……现在我的想法或许和先前正好相反。”
卢舍那表情开朗的说，“我想我真的是卢舍那的话，那事情应该就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了吧，既然如此，现在的我，或许就是‘我’所期望的结果，并不是说贪恋卢舍那的名声，而是说其实我现在也是他的弟子了。”
“……”
“虽然我现在只有这点程度，但我想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就像我刚开始是想找到以外被遗弃的东西，成为像佛一样的东西。”
“像佛一样的东西？”
“之前有人对我说过，凌冽的寒风刮不掉人们的外衣，当温暖的光辉照到人们身上，却能使人渐渐热起来，自动把外衣脱掉，只要活着，谁都是在期盼着光明普照。”
伪造品这么说着，将手放在胸前。
她的表情，就像那里点亮了某种温暖的东西，在黑暗的道路迷失时，人们会将那道光当成路标。
“……这话感觉有些熟悉，但确实是一句好话。”
“是的。”
卢舍那开心地笑了，因为她感觉到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也笑了。
紧接着，青发少女便自然而然的伸出一只手对着战斗中的绘里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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