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2章

作者:灰白之裔

  高乃依哭泣了一整夜,骑在他身上的迪亚斯亦垂泪直到天明,但她不曾让高乃依从她体内离开。

  这饱含泪与血的夜晚,就是他们共度一生的开端。

壁橱

  1234年4月1日的深夜,走在赫雀瑟的大街上,皮埃尔·高乃依突然感觉到一阵深入骨髓,转瞬间就浓缩成凄凉的孤独。

  他长在滨海邦不起眼的乡下,父母经营着一家收入不好不坏的旅馆,其他三个季节愁云惨淡,唯有湿冷的雪主宰的冬季,那些饱受关节炎困扰的病人才会慕名而来,享受温泉。

  这么平凡的家庭,却孕育了一个了不起的姑娘,卡米拉·高乃依降生不久,就止住新生儿们都有的啼哭,冷静的观察着世界。

  大家当时都担心,这个孩子的生理机能出了问题,但事实证明,他们抽中了大奖,卡米拉的学习能力与进步速度远超同龄人。

  大家都认为,高乃依一家将会因这个天才而飞黄腾达。

  欣慰之余,高乃依夫妻又觉得。女儿虽是不凡,但终有一天是要嫁人的,而且,她一个人也孤独了些,需要同龄人来理解、保护和支持她。

  或许,这里边还有些想再中一次大奖的贪婪。三年之后,卡米拉的弟弟皮埃尔降生了,他健康强壮,接生婆说他未来定是个大块头。

  接生婆说的不错,高乃依家的儿子健康且茁壮的成长着,也比其他家的孩子聪明些,但在卡米拉的衬托下,他是如此平庸。

  高乃依夫妇有些失望,但一种朴素的乐观,又让他们觉得,有一个天才的姐姐在,就算弟弟是个笨蛋,跟着姐姐也一辈子不愁吃穿。

  “米卡(卡米拉的昵称),这是你的弟弟洛尔(皮埃尔的昵称)。”

  高乃依夫妇灌输了一通“责任”,“家族爱”等观念,将儿子的人生与女儿绑定,让姐姐认为,这个“愚弟”需要她来照顾。

  很聪明的卡米拉却不聪明的接受了父母的观点,从此,早熟的姐姐和年幼的弟弟便形影不离。

  “你看,他们姐弟关系多好。”

  高乃依夫妇感到自豪,有时候,他们看到卡米拉对皮埃尔说教,乃至于强迫他遵从她的命令时,觉得姐姐是富有责任心、友爱的表现。

  卡米拉总是对的,潜移默化中,高乃依夫妇将对儿子的教育权和监护权,让渡给女儿大半。

  于皮埃尔而言,不幸开始酝酿,但真正的开端,则始于9岁的卡米拉,获得了神祇授予的神术,成为超凡者。

  9岁的超凡者罕见,但并非闻所未闻。于皮埃尔来说,他的姐姐自成为超凡者后,看向他的目光便多了一种怜悯和同情,以及更为坚定的信念——

  她要好好照顾她的“愚弟”。

  从那一年开始,皮埃尔感觉姐姐的存在感先是渗透,然后扩大,最后包裹了他的生活,就连他和女孩子说句话,卡米拉都会施以干涉。

  当时,他还无从察觉这种干涉,傻乎乎的崇拜着聪明又漂亮的姐姐,趴在她的腿上,仰头看她认真读书的模样;或者被姐姐搂抱在怀里,任她的手摩挲他的脖颈与手臂。

  他们坐在同一把椅子上,分享夕阳坠落海中的美景;一起在鸡鸣狗叫中,从被窝里醒来,迎接又一个黎明。

  姐姐在浴室里帮助弟弟洗澡,弟弟则学会打理姐姐的头发。他害怕姐姐在检查作业时,看到错题生气的模样;也喜欢她去接他放学时,塞进他口袋里的糖果。

  在孩童的视角里,与卡米拉在一起是幸福的;

  在他觉醒男女之防,认为姐弟不应该黏糊糊在一起的时候,与卡米拉在一起是不安的。

  当他步入青春期,在清晨醒来后,看到穿着睡衣的姐姐又睡在自己被窝里,平静而专注看着他的时候……与卡米拉在一起就变成了恐怖故事。

  他隐约觉得,青春期的姐弟,不该是这个样子。

  然而,他无法违抗姐姐。

  “听米卡的话。”

  “你还能有你的天才姐姐聪明?”

  “你的未来幸福与否,全维系在姐姐身上,所以你要和姐姐搞好关系。”

  “米卡有时会做出你不能理解的事,但这就是天才呀。”

  “你的姐姐为你做出了牺牲,她如此爱你,所以你要听她的话,不要做忘恩负义的人。”

  这些教育深入骨髓,让弟弟一想起对姐姐说“不”,强烈的羞愧感就揪住他的心,仿佛他变成了忘恩负义的畜生。

  而卡米拉,也持续把“我是对的”,“我爱你”,“听我的”这三个观念刻进高乃依的思考里。

  再加上她作为超凡者,相对普通人有绝对强势的力量,所以,皮埃尔无法对卡米拉说“不”。

  只是,对姐姐才能的嫉妒,以及对姐弟关系滑落到道德所禁止之事的恐惧,滋生了皮埃尔的叛逆。

  皮埃尔为此而痛苦,他不愿做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但如果和姐姐继续进行下去,难道不也是败坏人伦的畜生吗?

  最后,他用一种朴素的理由,说服自己做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姐姐配得上赫雀瑟里的公爵,而不是生下一个会让她身败名裂,不被承认也不被祝福的孽种……这会毁了她的。

  皮埃尔先是幻想,然后是观察,最后是筹划,他有了一个模糊的跑路计划。他要从卡米拉身边逃离,以免可悲的事在他们之间发生。

  在1224年,伊里安·特拉斯塔马拉的进军,堪称在全联邦范围投下一发神术。在全面内战的恐怖气氛里,滨海邦征召全邦的超凡者,以决定站队事宜。

  卡米拉应召出发,皮埃尔这时谋划了跑路的计划,他几乎要成功了,但最后,愧疚让他离开家后,就跪在地上默默流泪,想起姐姐的好。

  姐姐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而一直努力,如果他一声不响的逃了,当她回来后,该有多失望多难过啊。

  只要和姐姐说清楚,保持合适的距离,让姐弟关系停留在健全的范围里,他就不必再烦恼了。

  他回头了,世间少了一个佣兵,多了一个好弟弟,当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皮埃尔是如此后悔。

  卡米拉依然我行我素,和他睡在一起,她既不介意被他看光,也不介意看光他的身体;她没有采取更背离人伦的行动,但除此之外的亲密,几乎和夫妻没什么区别。

  卡米拉再没有露出第二个让他用以跑路的破绽,皮埃尔的生活,被她全方位的包裹起来,变成她的东西。

  卡米拉14岁即考入滨海邦立大学,两年后,她转入赫雀瑟大学,18岁时她毕业并留校,找到人生里第一份工作,进入国立超凡力量研究所工作。

  这是个致力于搞清所有超凡力量的奥秘,试图在理论上为超凡力量做出犹如数学般清晰的注解,并试图推进它的上限的工作。

  用卡米拉的话说,她的工作像研究星空一样浪漫、繁琐但值得坚守。

  卡米拉所进行的伟大事业,为故乡人人带来光彩,而距离光芒最近的皮埃尔,已被掩去身形。

  从滨海邦立大学到赫雀瑟大学再到研究所,他与卡米拉形影不分,很多人会把他误认为保镖、助手、恋人或同事,但他实际从事的工作,只有照顾卡米拉。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热水供应,食材的购买,卡米拉不同场合需要的穿搭,形象的维护,还有必不可少的按摩与陪睡,这些琐碎的,游走在背德边缘的日常充实了皮埃尔的生活。

  高乃依夫妇认为他理应过上这样的生活,乡亲们认为他理应过上这样的生活,卡米拉的同学与同事们认为他理应过上这样的生活,就连卡米拉,也着手让这样的生活场景日复一日。

  谁也没考虑过,皮埃尔是否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转眼间,皮埃尔已经25岁了,在外人看来,他过着富足且无忧的生活,但他本人却活在巨大的痛苦中。

  卡米拉的美丽与亲密,让皮埃尔性的觉醒来的很早,但卡米拉控制着他的社交,让他既不可能成家,也没有在女人身上发泄的途径。

  她只给他留下一个选择,那就是犯下不为世俗所容的罪恶,那样,他无处可去,只能怀着罪恶的秘密,和她一辈子过下去。

  她将穿过的衣物丢到显眼的位置,她沐浴后坐在弟弟腿上,执着的向他分享热气腾腾的湿润香气;她在他醒时滑入被窝,展现毫无防备的睡姿;她像只猫,在意想不到的时刻亲昵的蹭着他。

  在外面,她管他叫高乃依,而让弟弟叫她卡米拉,企图淡化他们的血缘关系。这样,不知情的外人常常调侃他们是一对。卡米拉并不反驳,而是微笑着看着高乃依。

  这或许是卡米拉的疏漏,她几乎从各个方面控制了弟弟,但唯独在两性关系上,高乃依罕见了保留了正常的认知和相对独立的思考。

  他拒绝和姐姐一起迈入深渊,哪怕他的确受了这美丽之物的诱惑,身心饱受煎熬,但依然咬着牙,要和同居人保持纯洁的关系。

  卡米拉不着急,她的欲望并不强烈,满足于和弟弟维持现状。但高乃依却感觉自己的理智正被情欲日益侵蚀,就像洪水冲刷堤坝。

  他快发疯了,自己动手可以消解身体的欲望,但度过空虚之后,精神上对女人的渴望,却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想要睡卡米拉以外的女人,并认为这是自己作为男人的正常权利。原本,他会通过结婚解决,但卡米拉封掉了这条路后,他只能瞄向另一个群体——

  流莺。

  像所有正派人一样,高乃依看不起这些出卖肉体的女人,将其视为堕落和肮脏的象征,但兽欲战胜了正派,嘲笑着他的道貌岸然。

  他羞愧,他胆怯,他在枕边人睡着后偷偷流下眼泪,但不大体面的欲望战胜犹豫,让他开始行动。

  高乃依虽不像卡米拉那样富有才能,但总归学到一些东西。为了睡女人,满足灵魂里的渴求,他开始制订计划。

  日轮在天穹重复转动,高乃依的计划可行性也在与日俱增,在4月1日,他终于等到机会。

  分断韦特邦与高地邦的森海大结界发生魔力泄露现象,尚不知这是999年那个漏洞导致的事故,还是森海大结界出现什么新的问题。

  结果就是,高浓度的魔力向高地邦东南部蔓延,导致正在当地巡视的迪亚斯·托莱多性转。

  迪亚斯是当代公爵费尔南多的长子,也是其合法继承人,他的性转非同小可。国立超凡研究所密切关注这件事,并派出一个小组前去研究并帮助迪亚斯的情况。

  因为是临时出差,卡米拉不好把弟弟加塞,所以晚上,银发丽人躺在高乃依的臂弯里,手掌覆在他的胸口,要他这段时间尽可能在家。

  高乃依表面应着,内心却快活的不得了,他的心跳不可避免的加速了。卡米拉感受到这一点,她支起身子,俯视着她深爱的人。

  “你的身体在躁动。”她说。

  高乃依偏头,不与她对视:“男人都这样。”

  “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呢。”

  “嗯,睡吧,虽说是姐弟,但讨论这个话题怪尴尬的。”

  高乃依闭上眼睛,卡米拉在他嘴唇上投下一吻,熄灯,手掌从他的胸口滑动到肚皮上,小声说道:“洛尔,不要背着我乱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4月1日傍晚,吃饱喝足的高乃依出门。在如今的赫雀瑟,喜欢待在咖啡馆的只有两种人:小说家,以及流莺。

  这些流莺常常兼任着女服务员的工作,咖啡店与她们的合同也多种多样,总的来说,越是上档次的咖啡馆,其流莺的档次越高。

  高乃依瞄准了中等档次的咖啡馆,因为花太多的钱会引起卡米拉的怀疑,她不管钱,却对家里的财务心里有数;

  低档的咖啡馆,里边的流莺要么年老色衰,要么卖相就让人倒胃口,要么身携传染病,她们没有钱请超凡者为自己施加避病的法术。

  高乃依物色了七家中档咖啡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里边的女郎们都不甚满意,只好收下她们的名片离开。

  不知不觉间,赫雀瑟下了雨,连绵细密的雨水落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让徘徊其中的高乃依心情更觉凄凉。

  高乃依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在最后一个中档咖啡馆,找到一个能暖和自己的人。

  然后,他找到了。

  那是个个头矮小的女人,年纪不上不下,身材不好不坏,面庞不美不丑,声音不大不小……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是一个中庸的女人,但高乃依却奇妙的被她吸引了。

  或许是米卡的耀眼光芒,让我本能的去找寻那些平庸的女人,好满足我自己脆弱的自尊心?高乃依想。

  高乃依虽然做过调查,却是个雏儿,幸好,被他相中的女人也是。两位新手装模作样的交谈了一会儿,谈妥条件后,那女郎就把高乃依带回家。

  不出意料的,那女郎的家在贫民窟,周围许多和她干着同样营生的女人,带着各色男人回家。

  自平等之风在赫雀瑟刮起后,就连这里的女人,也有机会尝尝上流社会的老爷们的滋味,尽管让她们卖身的理由,几乎满是血与泪。

  在各种不堪入目的声音里,女郎有些窘迫的解释,她是迫不得已才做这一行,并且很高兴自己的第一次是个强壮的年轻人,能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高乃依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清楚这是女郎的真心实意,还是她为了多要一点点小费,而编撰引人同情的故事。

  他也不关心这个,他只想睡女人,让她温暖自己的身子和灵魂。

  高乃依踏上公寓,楼梯上的煤气灯已经熄了,楼梯也年久失修,高低不平。他只好不断划着火柴,借着一点光亮,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有好几次,脚指头撞到翘起的木板上。

  这令他不快,但女郎走路时,裙摆摩擦的声音意外悦耳,她身上的香味也很普通,却令他异常安心,仿佛姐姐就在这里。

  不,该死的,你不该想米卡。高乃依说,你必须摆脱她的控制了。

  女郎在五楼停住了,关好了和外面相通的门以后,她问道:“待到明天?”

  “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

  “我只是问一下,你在这儿等一分钟,我马上回来。”

  女郎让高乃依站在黑暗中,他听见她关好两扇门,随后仿佛还说了几句话。

  高乃依诧异起来,觉得这女郎要么养着她的丈夫或者姘头,不过论打架,他可不怕,他们休想玩仙人跳的把戏。

  一分钟后,女郎回来,手里端着一枝点着的蜡烛。

  “进来吧,亲爱的。”她说。

  高乃依打量着房间,但女郎已经迫不及待的坐在床上,脱掉衣衫,她的曲线并不迷人,皮肤却很白皙细腻,显然她过去有段富足的生活,如今方开始吃苦。

  他突然感觉紧张,女郎吃吃的笑起来,为他脱掉衣衫。虽然两个人都足够笨拙,但一些事还是顺利的、且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高乃依的愿望被满足了,但他的灵魂尚未感到温暖,所以待他恢复精神后,他再次抱住女郎。

  或许是变得熟悉,或许是摘掉处男帽子后的从容,高乃依这次竭尽全力施展自己全部的温柔,也要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受到一些快乐。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女人望向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像是一个亲爱的姐姐,望着努力的弟弟般充满鼓励和自豪,而她本人并没有从中感受到性的欢愉。

  他被女人温润如水的身体温暖了,待他长舒一口气后,她坐起来为他清洁,又照顾他的尊严,躺在他的臂弯里,这令高乃依难受的想哭。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掌控女人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