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高乃依在客厅召集了几个小组的负责人,首先,他对安保小组的配置与值班时间做出更改;
然后,他询问交涉小组,得知那些以公爵名义写出的信都已寄出,但至今没有一家回应的时候,忧虑的皱起眉头。
他懂人走茶凉的道理,但没想到先代公爵的部分人脉资源变脸如此之快。
之后,他看了看统计小组掌管的账目,虽然只是个极小的团队,但他仍然把财务拆分成管钱,管账两个部分,而自己亲自负责核查。
安洁莉卡没有亏待年轻的公爵,她给出的生活费用,足够迪亚斯以及团队在韦特过上具有公爵气度的生活,但想存下钱几乎不可能。
这一次对账,基本熄灭了高乃依节流的心思,为了迪亚斯的未来,他必须想办法开源。
“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高乃依问。
与会者七嘴八舌,嘈杂的声音吸引了迪亚斯。她偷偷把房门打开一个小缝,看高乃依坐在中心位置,不时对众人的建议做出点评,她能感受到,大家都把信赖和尊重给予他。
这是她想象里,自己作为阿尔瓦公爵和部属谈笑风生的样子,但迪亚斯并不嫉妒或者防备,她知道高乃依不喜欢这些工作,“阿尔瓦公爵”更喜欢买一本小说,泡一壶白牡丹茶,悠闲的消磨一整个下午。
“如果你不喜欢当大官也不喜欢杀人,那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年幼的迪亚斯如此问陪他在池塘边玩耍的高乃依,小孩子不懂得照顾其他人的情绪,迪亚斯奇怪,就问了出来。
彼时,还是个少年的高乃依回答:“因为我被要求这么做。”
“不能拒绝吗?”
“如果我不做讨厌的事,那么我就没法做喜欢的事,生活就是如此。”
高乃依把距离水边过近的迪亚斯抱到凉亭里:“幸运的是,你不必过这样的生活。”
如今,迪亚斯略懂了高乃依的心情,她把门缝合上,把原本准备阅读的《联邦艺术史》塞回去,而拿出《韦特语》和《韦特历史导论》。
这时,夹带从书中坠落,迪亚斯捡起来,发现是高乃依为他准备的读书笔记,精炼了阿尔瓦公爵需要掌握的要点。
高乃依虽是战士,但亦受过教育,他的总结可以信任。看着好友在细微处的关照,迪亚斯把书捧在怀里,心里暖洋洋的。
她轻轻的,用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声音说道:“皮埃尔,好意不会被辜负,总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
托莱多公馆照常运转,高乃依给安妮写了封信,正式表达对她的感谢。之后,他向特拉斯塔马拉家族(保皇党力图复辟的前皇室)设置在梅里达的行宫,寄去名帖与信,为阿尔瓦公爵不能亲自觐见致歉,由他择日代为登门拜访。
安妮用香喷喷的信纸回信,附赠据说对恢复身体有帮助的药剂,而特拉斯塔马拉家族也表示理解,并邀请高乃依参加于4月10日举行的郊游活动。
高乃依才不在乎他们理解不理解,他没什么政治立场,仅仅因为利益选择保皇党。
诚然,只有虚衔的迪亚斯十分落魄,但失去了皇位的特拉斯塔马拉家族又好到哪里去呢?
尽管如此,他在信里虚构出感激与狂喜的情绪,又滴上盐水装作眼泪。
这种撒谎技巧是从安洁莉卡那里学来的,怠工的公爵夫人把社交辞令和文书格式教给老实的少年佣兵,然后把回信的工作通通推给他。
“高乃依,当一封信闻起来香喷喷或者有泪渍的时候,无论信里写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公爵夫人举起茶杯,嗅着白牡丹茶清冷的香气,说道:“表演痕迹过重了,信纸不需要传递香味,人世间也不需要那么多眼泪。”
少年佣兵不解:“夫人,我不懂,如果这是条公认的真理,你为什么要我在信纸喷上香水,又要我滴上盐水假装眼泪?”
“因为阿尔瓦公爵夫人身在名利场中,而说谎是名利场的通行证。”
公爵夫人的手摁在高乃依头上,声音却分外落寞:“高乃依,如果你有一天走进那个地方,一定要学会虚伪和铁石心肠,不然,痛苦将永无止境的折磨你。”
回忆如同暴雨,来时匆匆去也匆匆。高乃依看着自己写好的回信,自言自语道:“是的,安洁莉卡,我已经体会到痛苦了。”
塞西尔的效率很高,4月5日,一只韦特旅鸽闯进高乃依的房间,送来一个大包裹,黏在上边的纸条写着“和迪亚斯一起拆”。
高乃依把包裹带到迪亚斯的房间拆开,看到大包裹又分做两个小包裹。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迪亚斯说。
第一个包裹里有一罐药膏与附带的说明书:药膏的不良反应“不明”,没有过敏或者与之互斥的药物,一次一勺,按照1:20的比例兑水服下,半小时内生效,把迪亚斯变回男儿身。
“相当便利的药啊。”迪亚斯揭封药罐闻了闻,“没有古怪的味道,应该不会太苦。”
高乃依抖出第二个包裹里的信,和包括贴身衣物在内的全套女装,典雅考究,附赠首饰、香水与脂粉——其中首饰是借的,塞西尔特别强调,首饰弄丢了要原价赔偿。
医生在信里说,她已经找到可靠的家庭教师,今晚就会陪同后者到场,她要迪亚斯穿上这个
“穿女装?”
迪亚斯如遭雷击,虽然变成女孩子,但这几天她还维持原来的穿着,并觉得自己穿男装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高乃依,高乃依无奈道:“就算是可靠的人,在表面上,你也要打扮的给人装糊涂的机会。”
“能通融一下吗?”
“我能通融,但别人和你没那么熟。”
“唔。”迪亚斯发出苦闷的声音。
高乃依拿起衣服检查,连贴身衣物也没有放过,之后,他拿着衣服贴在迪亚斯身上比了比,发现很合身。
显然,医生借着检查的机会拿到迪亚斯的身体数据,然后找到尺码合适的衣服。
“试试吧。”高乃依说。
“我不想被当做女孩子……但我也不想辜负皮埃尔的努力。唉,遭罪。”
漫长的沉默后,迪亚斯勉强说服自己,伸手解开纽扣,却被高乃依抓住手腕。她困惑的抬头,问道:“又怎么了?”
“等我出去再换。”
迪亚斯毫不在意:“皮埃尔不是外人。”
“你现在是女孩子。”
迪亚斯愣住了,片刻后恼怒的说道:“我不是!”
高乃依回答:“心理上不是,生理是。迪亚斯,我可以理解你的情况,把你当做男性对待,但其他人呢?
客观上讲,你很美,毫无防备的样子简直诱人犯罪,所以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就从良好的生活习惯开始吧。”
“可是,高乃依会保护我的吧,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迪亚斯天真的说。
高乃依既为迪亚斯的信任感到高兴,又为她的盲从感到不安。比起迪亚斯,他好像才是那个性转的人,心中浮现出种种过去不会有的想法。
“我先出去了,换好了叫我。”
高乃依离开之前,多此一举的补充一句,“迪亚斯,我们还和之前一样。”
“?”
塞西尔医生赠予的女装穿法简单,所以迪亚斯可以独自完成穿着。穿好后,她原本想立刻叫高乃依进来,但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她对着镜子认真仔细整理,直到再找不出瑕疵,才露出满足的微笑。
几秒后,她的微笑僵住了。
哎,我在干什么!
迪亚斯抱着脑袋,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第五章 中间人
高乃依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被长裙浓郁的朱红色吸引,金色的线条在裙面上笔直延展,从脖颈来到脚踝,增加了它的立体感。
迪亚斯把光洁的手臂藏在身后,这样反倒突出了她腰部饰以黄金蝴蝶图案(这也是迪亚斯的个人纹章)的束腰,以及胸口隆起的,不容忽视的曲线。
迪亚斯察觉到高乃依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禁紧张起来,每一秒的沉默都令她越发难堪——
好胜心教她想要获得高乃依的夸奖,羞耻心又教她觉得,一个男人因为女性化的美而被夸奖,并不是光彩的事。
“以医生的正规收入,是买不起这么昂贵的首饰的,这个人到底在背后做了多少坏事。”高乃依说。
迪亚斯坐下不说话了,剧烈的动作让她的蓝宝石耳坠摇晃着,珍珠项链也偏转位置。
高乃依笑了笑,来到迪亚斯身后,拿起梳子为她梳理头发。
迪亚斯知道挚友是发控——她还是男孩子的时候,在宽敞的浴池里和高乃依坦诚相见,趁着兴头谈过癖好。
只是没想到,挚友连她的头发也控。
很快,迪亚斯从镜中察觉到高乃依编发手法很是专业,不禁诧异道:“皮埃尔,你为什么那么熟练?”
“以前的时候,给我姐姐编头发练出来的。”
“皮埃尔的家人?”
高乃依挑挑眉毛:“啊,我没怎么说过家里的事,你大概把我脑补成了孤儿?”
“……对不起。”
“没什么,这样就好。”
“发生过什么事?”迪亚斯小心翼翼的问。
“我的姐姐是个天才,我嫉妒她,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在我们可以较量的领域击败她。
在家乡,人们都把我当做她的附属品,好像我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衬托她这个‘杰作’。
大人说的多了,她信以为真,开始照顾什么都做不好的‘愚弟’,‘为了他好’的感情渐渐变成控制欲。”
“?!”
“我崇拜她,又害怕她,在我们的关系堕落到更可悲的层面之前,我逃出来了,稀里糊涂做了佣兵。
现在嘛,我看开了:她没有坏心眼,只是责任感,以及天才与凡人的落差,让她的爱致人疼痛。”
高乃依的声音平静,但迪亚斯能察觉到他的悔恨。她咬了咬嘴唇,不禁为好友感到难过。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迪亚斯看到一头长发已盘在她脑后,她左右瞧了瞧:“感觉比之前好看。”
“你就保持这样,等送走家庭教师,我再给你解开。”高乃依说:“在此之前,想想你的人设,我好和你对台词。”
说到这个,迪亚斯有些来劲,她以前卧病在床的时候,全靠自己看或者听别人念小说打发时间。人是十五岁,却在幻想故事里历经千年。
只可惜,高乃依不解风情的否定了她的提案,对她提出构筑人设的两条原则:
得体性原则:无论怎样,迪亚斯的人设都不能伴随暴力与粗鄙,因为迪亚斯的经历,让她演绎这样的角色破绽百出;
单一属性原则:迪亚斯的人设应当用一两个互不冲突的标签进行概括,因为复杂的属性需要用剧情数量堆积上去,他们没有时间构筑如此多的剧情;
迪亚斯不确定的说:“这好像是古典主义戏剧的要求,但我听说,如今浪漫主义戏剧正对过去的条条框框发起挑战?”
“是的。”
“所以皮埃尔偏爱古典主义戏剧咯?”
“只是感同身受罢了,快点想你的人设。”
晚上八点半,塞西尔携带一团人形黑云而来,这并非夸张,因为来者用黑色的头巾、遮住整张脸的面纱、黑色连衣裙与丝绸手套包裹身体,编织神秘,又散发着好闻的蜜桃香。
高乃依主动开口:“介绍一下,这位是忒瑞西阿斯,科林斯城邦出身。她是海商之女,因不幸的海难事故而与家人分离,暂时被我照顾着。”
“外国少女”拘谨的躲在高乃依身后,手贴在他腰上,对两位客人点点头,显得十分腼腆。
这并非表演,而是本性,迪亚斯和熟人有说有笑,但遇到外人就蔫了。这让高乃依给迪亚斯制订种种计划的时候,不得不给自己加戏。
塞西尔带来的女士有样学样,自称“梅露西娜”,研究魔法耗光了她的储蓄,需要一份高薪差事来维持生活。
这化名有些意思。高乃依想。
梅露西娜,在联邦不同的地方被称作“魅魔”、“双尾人鱼”、“筑城者”、“蛇身女巫”,其共通的事迹是得知母亲被父亲始乱终弃后,和姐妹们一起绑架父亲,狠狠爆了老头金币;以及丈夫违背誓言偷窥她真身后,狠狠爆了丈夫金币。
高乃依看着梅露西娜,亦感受到面纱之内的视线。
“高乃依先生,塞西尔医生已告诉我,忒瑞西阿斯小姐天赋绝佳,我们可以省略检测环节。”
黑纱下传来悦耳的声音:“容我提问,你希望把这位小姐向什么方向培养,又期望她走到哪一步?”
“我没什么野心,只希望她身体健康,拥有一定自保能力即可。”高乃依回答。
梅露西娜颔首:“好的,你的要求没有超越我的能力,我能安心接下这份工作。报酬的话,就按这一行的平均工资来如何?”
“没问题。”
双方签订雇佣合同与保密合同,梅露西娜又额外提出一个要求,她希望能暂居在公馆里,并对外人保密,以及最重要的,她不会摘下面纱,原因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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