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她本欲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些她听不懂的话的青登,作进一步的追问,但一道没好气的好听女声抢在她说话之前,把控住了这片空间。
“橘先生,你已经在外面散步很长时间了,差不多该回病房休息了哦。”
这道好听女声的主人,是忽然于青登他们右手边的廊口出现的这座仁医堂内唯一的女医生:立花咲。
对于在这段时间内尽心尽力地治疗自己的仁医堂的诸位医生们,青登一直都抱以着极大的尊重。
所以他也不和立花咲犟,连忙转过脸去向立花咲点头示意,笑道:
“好,我马上就回去。”
见青登那么好说话,立花咲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好看了一些。
她视线一扫,看了看青登,然后又看了看和青登并肩而立的佐那子。
脸上泛起一抹无奈笑意的立花咲,无声地轻叹了口气。
“橘先生,这里可是医馆呀。”
“在走廊这种地方卿卿我我,有点不太合适哦。”
幽幽地留下这句委婉的提醒后,立花咲转身离去,仅眨眼的功夫便从青登和佐那子的视野范围内消失。
青登和佐那子呆站在原地片刻,然后非常有默契地同时扭头,朝彼此看去。
青登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但他猜测他的脸上现在一定写满了窘迫与尴尬吧。
立花咲应该是听到了青登刚刚对佐那子所说的那句“佐那子小姐你很美呢”,以为青登是在和佐那子调情吧。
青登清晰地感到窘迫之色在自己的脸上飞速累积。
反观佐那子……她倒是相当地淡定。
神情平静,不论是表情还是仪态都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立花咲适才的误解,貌似并没有对她产生影响。
——什么很容易脸红啊……今年已经是个22岁的大姑娘的佐那子小姐,果然是很成熟稳重呀。
自己因立花咲的一句误解而感到手足无措,而佐那子却淡定依旧……两相比较之下,倒显得青登仍有些稚嫩了。
于心中默默感慨了通佐那子此前所说的什么“我很容易脸红”果然只是随口胡诌的瞎话后,不想让自己再这么尴尬下去的青登,深吸口气,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恢复正常。
“佐那子小姐,看样子我是没法再继续在外面散步了,我们回病房吧。”
“嗯。”佐那子轻轻点头。
青登主动走在前面,朝就位于不远处的自己的病房走去。
佐那子轻挪莲步,以落后青登3步的身位,亦步亦趋地跟在青登的身后。
因为青登正走在前头,所以青登并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身后的佐那子,表情和仪态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一直高高地昂着自己线条优美的天鹅颈的佐那子,这个时候缓缓地低下了头,盯着自己足尖前地面。
叠放在身前的双手轻轻扣紧。
娇嫩的脸蛋微微泛红,轻轻扑闪的眼眸水波荡漾。
……
……
北方仁还真没有在乱讲。
他在6月1日那一天跟青登说“如果10天后,伤势依旧恢复良好的话,那你就可以回家了”。
时间静静流逝,到了6月11日的这一天的清晨,北方仁如寻常那样检查青登的伤口恢复情况。
“嗯……不错。所有的伤都恢复得很好,都没什么大碍了。橘先生你可以离开仁医堂回家了。”
“切记,能离开仁医堂,并不代表你已经彻底痊愈。”
“你现在还需要继续静养一段时间。”
“自今天起的至少1个半月的时间内,身体别剧烈地运动。”
“每隔7天就回仁医堂复查一遍伤势,千万不要偷懒。”
“你身为武者,不应该需要我来给你科普不好好治伤、导致身体留下了暗伤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吧?”
于是乎——在北方仁一通稍显啰嗦的唠叨下,青登顺利出院。
虽然统共也只在仁医堂内住了20来天的时间,但在回到熟悉的试卫馆时,青登却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
终于回到了试卫馆,是恢复了自由之身……青登首先先去了一趟小千叶剑馆见见萝卜。
和萝卜分别了20余天,青登本来还有些担心这头大黑牛会不会已经忘记了他这个主人。
没成想,萝卜的灵性再次出乎了青登的意料。
萝卜竟然还记得他这个主人。
在青登才刚来到小千叶剑馆的馆门前时,他就听到了一声近过一声的“哞哞哞”的叫声,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头大黑牛哼哧哼哧地从小千叶剑馆的院子内冲出,奔到他的手边,脑袋昂着,用自己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轻轻地蹭青登的腰。
萝卜如此听话乖巧,让青登进一步地坚定了“把萝卜当宠物兼坐骑养下果然没错”的想法。
继小千叶剑馆之后,第二个让青登刚恢复自由之身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前往的场所……便是千事屋。
千事屋……青登老早就想来了。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跟桐生老板逐一相问。
……
……
万延元年(1860年),6月13日,早晨——
江户,千事屋——
青登稍稍推高头顶遮阳用的斗笠,看向前方有一段时间没来的千事屋。
“也不知道桐生老板在不在呢……”
嘟囔一声后,青登大步向前,推开千事屋的铺门。
一抹充满青春气息的靓丽红色,霎时映入青登的眼帘。
“欢迎光……啊,橘君!”
这道银铃般的好听女声最开始时,语气瑟缩、不自信。
但在看清来者是谁后,语气顿时一变,变得有力、充满雀跃。
紧接着,青登便听到了裸足踩踏木廊、朝他快速逼近而来的“啪哒、啪哒、啪哒”的声响。
身着清凉的大红色浴衣,赤裸着可爱玉足的木下舞,面带大大笑脸地从柜台后方闪身而出,快步奔向青登。
“橘君,你来啦。”
“木下小姐,早上好。”
微笑着和木下舞简单地问了声好后,青登看了看四周。
“桐生老板呢?”
“桐生先生他有急事外出了。他被人请去清屋子的白蚁。”
青登今日的“千事屋之行”,是此前就和桐生、木下舞他们约定好的。
在青登住进仁医堂后,桐生与木下舞也像佐那子兄妹俩他们那样,每天都来看望青登。
在6月10日……也就是青登出院的前一天,青登跟桐生、木下舞提及他大概明天就能搬离仁医堂,恢复自由之身。
于是乎,有着如山一般多的问题想要问桐生的青登,便与桐生和木下舞做好了约定——他会在6月13日的早晨前来拜访千事屋。
“清白蚁?桐生老板还会清白蚁哦?”
“嗯。桐生先生他以前曾经在琉球学过一点除白蚁的特殊技巧。他杀白蚁的技术还挺受好评的,据说所有被桐生先生清理过白蚁的地方,至少一年之内连蚁卵都不会再见半只。”
“桐生先生会的技能还真多啊……”
青登一边轻声慨叹着桐生老板的多才多艺,一边解下腰间的橘水,坐到旁边的专供来客们就坐的坐垫上。
青登目前的佩刀暂时变回橘水了。
为何不佩定鬼神?原因也很简单——定鬼神仍在送修中……
救援佐那子、激斗讨夷组、决战神野与镰鼬……定鬼神出色地挺过了这3场几未间断的大战。
定鬼神不愧是井伊直弼下赐的宝刀,换做是普通的刀剑,在如此激烈的连战下,刀身只怕是早就折断了。
然而,宝刀再怎么“宝”,也改变不了“刀是消耗品”的事实。
不论是使用了多么顶尖的钢、使用了多么厉害的锻造手法所铸成的刀,都是会坏、会需要送去给刀匠修理的。
在与讨夷组的决战终结的当天,青登细数了下定鬼神刀身上的豁口数量。
定鬼神刀刃上的豁口,高达足足17个……
密密麻麻的豁口,令定鬼神的刀刃都跟锯子无异了。
好在刀身没有折断,如果刀身断了,那就修无可修了,只能把刀身给熔了进行重铸。
在青登被送进仁医堂疗伤的同一时间,定鬼神也被送去给可靠的刀匠修理。
据那名刀匠所说,青登至少也要等到7月初才能再次见到他的定鬼神。
“橘君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泡茶。”
木下舞迈动小脚,“啪哒啪哒”地奔向后厨。
这个时候,青登瞧见木下舞所养的大橘猫多多一边“喵喵”叫着,一边迈着优雅的猫步从千事屋的后屋里走出。
因为青登常来千事屋的缘故,多多都已经记得青登的气味。
青登冲多多轻轻地招了招手,这只不怕人的大橘猫就立即将爪子一撒,飞奔到青登的身边,然后以露出肚皮的姿势侧躺在地,任由青登抓揉它的毛。
木下舞泡茶的速度还蛮快的。
仅10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青登便见到木下舞端着一张盛有 2只茶杯的茶盘回到他面前。
“请用茶。刚泡好,小心烫。”
将茶盘上的2杯茶分别放到了青登的手边和自己的身前后,木下舞将空了的茶盘收到一旁,然后将2只小脚交叠着埋在她那如丰满水蜜桃般的屁股下面,在青登的身旁端正就坐。
“不好意思啊,劳烦你泡茶了。”青登抓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口木下舞刚泡好的茶水。
木下舞微笑着摇摇头,道了声“不客气”。
“橘君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吧,桐生先生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青登点点头。
千事屋随着木下舞的话音落下而变得安静下来。
唯有青登啜饮茶水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但说来奇怪,明明谁都没有在说话,但不论是青登还是木下舞都不觉得氛围尴尬。
一种奇怪的安宁逸散在二人之间。
但某人却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恬静气氛。
只见脸上挂着抹古怪傻笑的木下舞,不断把玩叠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指,埋在屁股下的2只小脚频频扭动。
时不时地扬起视线去偷瞧身旁的青登,在视线接触到青登身躯的下一瞬,她立即像是触电般急匆匆地将目光收回。
她不想浪费现在正和青登独处的这段时光。
她想和青登说话……
在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后,她终是想到了一个适合用来作开场的话题:
“橘君,真是太好了呢。”木下舞连做数个深呼吸,收敛起脸上的傻笑,换成普通的微笑,“终于是不用再住在仁医堂了。”
“是啊。”青登苦笑着接过话茬,长叹了口气,“我已经受够那里的药味了。”
“入住仁医堂的这段日子,一定很无聊吧?”
“其实还好。有冲田君他们送给我的那些小说可看,也有你和佐那子小姐等人来时常看望我,所以也不算是特别无聊。”
这个瞬间,木下舞的目光和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在从青登的口中听到“佐那子小姐”这个称谓的那一瞬间僵住……
木下舞被迫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