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尘4195
换句话说，她从未正视过那次失败。
艾泽明白这点，所以才一直用他自己也会失败的言论，为克丽丝进行开导。但克丽丝也还是顽固地从未去正视过那次失败，不断逃避现实。
直到亚德里安把这些话拍在自己脸上。
而这事说起来，其实还有些讽刺。
一样的话，如果是由艾泽，或者亚德里安侯爵说出口的话，对克丽丝造成的影响很可能是致命的。
毕竟，傲慢是她的底层逻辑。
一旦被揭露，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艾泽和侯爵，才以旁敲侧击的方式去影响她，宁可进展缓慢，也绝不挑明，以避免克丽丝本人出意外。
这些话，只有亚德里安能说。
因为，亚德里安是“次席”。
他在整个学院生涯中，不断向克丽丝挑战，却被全方位地完爆，没有赢下过任何哪怕一个小局的“次席”。
因为傲慢，克丽丝在内心深处，其实是很看不起他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不起的对象，却在无数次和克丽丝相同境遇的情况下，以惊人的毅力和责任心坚持了过来，而完全没有展现出像她那样的软弱。
这意味着，亚德里安赢了克丽丝，甚至还赢了无数次。
这让克里斯提娜无法再依靠崇拜艾泽来逃避现实。
毕竟在她傲慢至极的心目中，真的认为输师父是天经地义的，而输亚德里安，那可就是脸都不要了。
强烈的不甘，支撑着她的傲慢——以及由此构建的人格没有直接崩溃，反而以相对平稳的状态度过了最难熬的时间。
所以，世界上只有亚德里安一人，能够挑明这些话。
而眼下艾泽的状况，更是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艾泽之前说过，需要的不是信徒，而是同伴。
同伴，意味着以对等的地位立于其身侧，分担压力共同完成目标。
克丽丝无比憧憬那个位置，却又不敢真正地站起来去追求，结果就是不断重复的自我厌恶恶性循环。
现在呢？
“我要去把那个喜欢耍帅的家伙给捞出来。这是帝国人的战争，没道理让他这个外人独自承担一切。”
虽非故意，本人也绝不会承认，但亚德里安所说的和所要做的，不就是艾泽口中所说的同伴的定位吗？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亚德里安却能毫无心里负担地做到？
没道理的。
克丽丝在这一刻，居然真切地产生了对皇子殿下的嫉妒心——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有点太离谱太抽象了。
于是，最后一块拼图，完成。
艾泽之前做下的所有那些看似无用的铺垫，随着亚德里安无心的神助攻，终于是串联在了一起。
“那个次席，真不是一般地让人火大，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
克丽丝扶着额头靠着墙，咬牙切齿地站起了身子。
恼火异常，心怀不甘。
而且还嫉妒到几乎要变形。
但此时的克里斯提娜·卡尔赛德，却感到前所未有地清爽。
那些积压在心头长达两年、自傲慢而生的骇人阴云，已经被生于同源的某种强烈而复杂的渴望而取代。
她想救出艾泽——这本来就是艾泽给自己的任务，轮不到亚德里安插手。
她想向艾泽证明自己——以此回应对方的期待。
她想分担艾泽的责任——那个在曾经的队伍里受尽折磨却仍旧心系天下的前勇者，理应过上比现在更轻松的生活。
……
……
那些在过去两年中积聚起来、又因为胆怯而无法去追求和实现的渴望，在这一刻如同洪水般一口气涌了出来。
“真是摆烂得够久了……对不起，师父，请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很快就来帮您。”
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看向窗外里尔巴斯的方向，如是自言自语道。
第104章 地狱难度
重新将纱布缠上了脖子后，亚德里安没有再浪费时间，径直地来到了位于亚尔斯堡一楼的指挥所中。
除了依旧在忙碌的卫兵和军官外，先行一步离开的卡尔赛德侯爵也来到了这里，坐在桌边表情很是阴郁。
看着皇子到来，便赶紧站起身迎了上去：
“皇子殿下，怎么样了？克丽丝她……”
“她跟这件事已经没有关系了。”
亚德里安面无表情，对此像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而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侯爵，我以萨克森帝国皇室之名，正式要求接手你麾下所有能调遣的军队与资源，以应对此次的危机，没问题吧？”
家族军队的指挥权现在还在克丽丝的手里，这句话基本就说明了刚刚两人进行的所谓同窗对话的结果。
克里斯提娜，终究是没有振作起来，自己的计策彻底地宣告失败
这一事实让略显年迈的侯爵心如刀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但职责在身，眼下可不是为了这些家庭事务而纠结的时候。
所以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睁开眼，立正行礼点头：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卡尔赛德家族随时听候调遣。但是，您的伤……”
“报告情况。”
亚德里安略显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关切，随即来到了摊着地图的桌前，背起手抿着嘴，皱起眉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代表着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侯爵也只能开始介绍情况：
“从昨天事发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派遣斥候前往中央山脉，尝试着搞清楚亡灵军队和里尔巴斯的情况。”
“然后呢？”
“目前确认，永恒王朝在山脉这一侧的军队，保守估计也有十万匹。除了包围里尔巴斯外，它们分出了相当的力量沿着各处地形建立防线，似乎是想阻止我们对里尔巴斯的救援行动。”
“配置呢？”
“进行试探性进攻的部队回报，只看到了人类与兽人的活尸，并没有高级亡灵单位。但根据昨晚的战斗记录来看，亡魂傀儡和法师的数量并不少，有可能……”
“集中到里尔巴斯去了，或者设下了埋伏等着我们进攻。啧，奥格里斯的老混蛋们，居然真的在帝国的眼皮底下，把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藏了两年之久。”
亚德里安咒骂着。
对于此次的远征，他清楚地知道魔族肯定设下了某种陷阱在等待自己，为此设想了多种可能存在的精妙安排，并为此做了准备。
谁曾想，根本没什么妙招。
就是单纯地利用种族特性埋地，朴实无华，偏偏还异常有效。
这让彻底着了道，以至于差点翻车的皇子殿下很是不爽。
“里尔巴斯被兽人祸害了两年多，物资储备和人口情况必然都是一团糟，就算是皇家近卫军和那个艾泽，也不可能坚持太久，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战斗开始前，亚尔斯堡周围除了皇家近卫军和卡尔赛德家族外，还有另外的几路贵族军队配合行动。
但可惜的是，他们已经在亡灵的第一波攻击中遭受了惨痛的损失，无法再为接下来都行动提供助力。
而靠着艾泽才保下来的卡尔赛德家族的战力，则数量严重不足，面对严阵以待的亡灵军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那就必须得有援军。
亚德里安的大脑飞速运转，快速地结合已知情报做出了布置。
“立刻传令给北线的埃尔文伯爵和施特劳斯元帅，抽调为4号预案准备的两个帝国近卫军军团南下，无需与这边汇合，从莱文村的方向切入战场，直接开始攻击。”
“南线，让正在向着埃因霍森前进的塞德里茨侯爵改变方向，立刻赶到这里与我汇合。两个方向同时动手，不惜代价在一天内击穿亡灵的防线，解里尔巴斯之围!”
此次作战，帝国军全线出击，以近乎梭哈的姿态对入侵的魔族军队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反击。
哪里都在打仗，兵力并不算充裕。
加在一起四个帝国军团，这已经是足以动摇国本级别的战力了。抽调他们出来，必然会让其他战线的战况陷入急转直下，无力继续进攻、扩大战果。
这必然会让他在日后，面对国内反对者们极大的压力与责难。
但眼下，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自己的小命本该在亡灵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就当场结束，连带着战役也会土崩瓦解，却硬是靠着艾泽的操作苟住了。
不仅皇室，整个帝国都因此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所以，亚德里安自然要投桃报李，不惜代价把他救出来——当然也能确保里尔巴斯这个战略要地能牢牢地握在手中。
然而——
“那个计划，我反对。”
“……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亚德里安一楞，随即转过身。
然后就看见刚刚还软在地上的克里斯提娜，已经下楼走进了指挥部中。
刚刚还近乎空洞的眼神，不够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明亮了许多。
皇子随即投去了不满的眼神：
“你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找个地方像个撒泼的孩童一样哭鼻子去吧。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已经和你没关系了，滚!”
“那可不行，在艾泽被包围后代替他和重伤的皇族进行指挥工作，自行判断自行行动——这是我从他那里借到的命令。”
克里斯提娜顶着亚德里安鄙夷的眼神，走到了桌前，一笑道：
“顺带一提，这条命令基于艾泽大人在王国以及教会的身份所下达的，我也以圣战骑士团成员的身份接受，帝国无权过问。”
艾泽虽然离开了勇者小队和教会，但后者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至于太过难看，并没有除去艾泽和他部下们的身份。
从法理上来说，艾泽此时此刻依然是神选勇者。
克里斯提娜·卡尔赛德，也依然是他下属的圣战骑士团的副官。
再加上王都事件后，已经成为女王的海蒂，一股脑地给艾泽上了一大堆诸如摄政、执政官、元帅等王国王家背书的头衔。
这些加在一起，艾泽就是至高神教会与亚尔特王国的双料要员，确实没什么理由要遵守帝国皇室的命令。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
就现在这个状况，亚德里安如果想较真，大可以让几个卫兵直接把克丽丝给扔到地牢里关起来，等事情结束再说，侯爵也不太好说些什么。
但是，这货居然一反刚刚颓废至极的模样，直接到了敢来怼自己的程度了，这倒是有点意思。
听听说些什么也无妨。
亚德里安冷哼一声，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克丽丝把手放在了地图上：
“从南北线抽调力量，虽然能轻易地击溃我们正面的亡灵军队，但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做好准备出发并且赶到至少要10天的时间——师父毫无疑问能坚持住，但这期间如果再发生意外的话，我们会无法应对!其他战线可是有崩溃的可能性的!”
帝国以重装步兵为主的军队，其劣势在这种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在调度的机动性上远不如王国和教会的骑士团，很难根据战局需求而迅速转场，过于笨重。
这点亚德里安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所以我才会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不然怎么办？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不需要支援，只用手头的力量就能解决问题？”
“不，我没有。”
克丽丝回答地很干脆。
“但我认为，这件事必须要处理地更加谨慎一些，至少也得先搞清楚魔族增援部队的动向才行。”
分别前，艾泽并没有单纯地让克丽丝带人来救援自己，而是特别吩咐她要根据情况来随机应变。
说明在那一刻，艾泽就知道，这次的事件绝对没有那么单纯，亡灵军队的行动必然伴随着魔族整体更多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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