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就连布洛妮娅也有些困惑地看向温迪，原本她还以为对方带自己下来，就只是为了让她看看下层区的真貌，但他其实也有另外的一些打算吗？
那些，并没有告诉她的想法……
某种失望之情徒然升起，哪怕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她却对这份疏离感到有些难过起来了。
但好在，温迪及时补救道：“因为比起我单方面的苍白说明，不如等布洛妮娅实际见过下层区的样子后，再直接来这边聊聊更有效果嘛！”
“诗人所说得也有些道理。”
史瓦罗沉默了片刻后，认同道。
“那么，在见识过下层区真实情况的现在，这位继承人小姐是否愿意如你我所想的那般坐上大守护者之位？”
呜哇？！史瓦罗大佬怎么这么讲话的！
在温迪对这样惹人误会的对话头疼时，果不其然，布洛妮娅原本放松的心情又再度紧张起来。
尽管出于对温迪的信任，她并没有直接逃跑或是选择战斗之类，但终究心中略有膈应。
她不愿意与温迪决裂，但也不希望这段珍贵的经历变为对方企图掌控自己的算计。
“温迪，你和这位史瓦罗先生究竟有着怎样的承诺？又对大守护者之位有什么想法？”
布洛妮娅不知为何心情会如此着急，但也紧抓住温迪手，希望从他这里获得解答。
“若你没办法说清楚的话，我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他人掌控的傀儡！”
第三十三章 愚者-希莉儿
布洛妮娅会如此应激反应，源于过去——
在贝洛伯格的第八任大守护者「愚者」希莉儿时期，曾发生过的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事件。
这起事件的敏感程度，哪怕是筑城者一系都极为避讳提起。
而世人对其了解，也多是「愚者」之名。
那些本该加诸于历任大守护者身上的荣光被尽数抹去，唯有难以洗净的铅黑。
要想理清这起事件，必须提及三位至关重要的人，其一是希莉儿，其二是她的姐姐希莉雅，其三则是斯捷潘·马尔库塞。
希莉儿出身于上层区的偏远城郊，自幼双亲亡故。与比她年长一岁的姐姐希莉雅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相依为命。
她的童年生活并未有太多值得记叙之事，反而其姐姐自幼便展现出聪颖过人的一面，在语言、数学、逻辑等多个领域早早展露出惊人的天赋。
并且，在希莉雅十一岁时她通过了贝洛伯格的集体测验选拔，被正式选定为了大守护者继承人。
然而，就在筑城者们准备将她的住所迁至克里珀堡前夕，希莉雅却离奇失踪了。
在为期数天的搜寻无果后，有筑城者主张放弃搜寻希莉雅，重新启动继承人选拔流程。
而这起事件的另外关键人物之一，时任内务大臣的斯捷潘·马尔库塞却坚决反对重启选拔流程。转而极力推动由希莉雅的胞妹希莉儿接替大守护者继承人之位。
他声称，在与希莉儿、希莉雅长期的接触过程中，他发现希莉儿同样拥有不逊于其胞姐的出众才能。
此外，由于前任大守护者崩殂不久，若拖延继承人选拔流程必然会影响到贝洛伯格政局的稳定性。
考虑到种种原因，以及这其中的权利交替，在筑城者内部经过激烈的争论后，最终还是通过了斯捷潘的提案，将希莉儿立为了新的大守护者继承人。
然而历史证明，希莉儿的上位是斯捷潘·马尔库塞精心筹谋的政治骗局。
本该领导她人，在各项领域都该表现出过人一面的希莉儿，不仅本身资质极为平庸，就连在社交方面的表现都显得十分愚钝，毫无合格领袖的样子。
这份放在平常人身上能被原谅的缺项，反因其身为大守护者而被无限的放大，但这仍然不是她被称为「愚者」主因。
致使她被后人冠以此名的真正主因，在其一生始终活于他人的蒙蔽之下，毫无自主性，恐怕在其生前的最后一刻都满是迷惘。
被内务大臣斯捷潘·马尔库塞强行推上大守护者之位的她，形同傀儡般过活。
因受其蒙骗，毫不信任其他筑城者，导致其在位期间，内务大臣的势力日渐壮大。
斯捷潘的党羽爪牙很快掌握了克里珀堡中的绝对话语权，并且颁布了诸多横征苛敛的法令。
「愚者」之名也于此时在民间传开，人们对于这位「傀儡」大守护者以及近臣的不满也与日俱增。
最终，在其在位的第十四年，筑城者内部的反抗集团开始秘密计划推翻斯捷潘及其党羽。
那时的反抗集团笼络了银鬃铁卫的戍卫官，计划以军事演习为由引诱希莉儿与斯捷潘前往铁卫禁区，并趁机发动兵变。
军演当天，大守护者希莉儿如约出席，然而斯捷潘·马尔库塞却是久久不见其踪影。
为了避免计划出变故，筑城者派一队铁卫假意护送希莉儿巡视禁区军备，而后趁其不备将她推入敞开的军备箱中，并趁着夜色赶往贝洛伯格的极北之地，将装着昏迷大守护者的军备箱推入悬崖。
这之后，为了避免内务大臣派系死灰复燃，反抗集团在贝洛伯格开展了为期三天三夜的搜捕活动，斯捷潘诸多党羽爪牙落网，但却始终未能发现他的下落。
时至今日，民间观点仍将第七任大守护者之死，及希莉雅的失踪归结于斯捷潘的政治阴谋。
尽管针对此项，贝洛伯格的历史学家至今未能掌握到确凿的证据。
但同样作为大守护者继承人，并且从小接受可可利亚教育的布洛妮娅，却基本可以盖棺推定与其脱离不了干系。
因为大守护者的身份特殊，其继承人同样也会在其在位期间进行培养，过程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
像第七任这样突然中道崩殂的大守护者，其案件本身就疑点重重，有多个记载不明的出入之处。
只不过这件事终究是沾着一身骚的案件，不会有人轻易拿自己前途当儿戏，当今也欠缺考据条件。
而在目前人们所不知的希莉儿日记里，其实也记载着斯捷潘早有阴谋的佐证。
斯捷潘与那些来和希莉雅打个照面的筑城者不同，他第一次登门拜访，便一直对希莉儿多有关注。
若从结果倒推不难得出，比起难以掌控，拥有卓越才能的希莉雅。
对方从一开始便有预谋的在接近更好欺骗、控制的希莉儿，并且一步步得到了她的信任，为后续谋取政治权利做准备。
至此，后续希莉雅的失踪对于某些人最有利，这里便也就不言而明了。
正因这起事件格外恶劣，几乎后续所有大守护者继承人都会被要求学习此段历史，并且加强此方面的教育。
若温迪对她也是抱有这样的企图，那么不得不说，她会十分失望，甚至感到悲伤。
但，她仍然愿意给予对方一次机会。
不止是对方给她的感觉并非那种贪好权势之人，若真如此，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更应该打蛇上棍，而不是率性而为，反倒把自己关进牢里去。
这样做对于当时的温迪又有什么好处？
他大可就这么成为她的友人，再通过打着为下层区着想的旗号，大肆敛财，名利双收。
甚至于，凭借温迪的力量，他想要这些又有什么难度呢？
况且，自从来到下层区后，温迪也从未表现过对她的掌控欲，就只是普通的做着那些他会做的事情。
如若这些也都是温迪的伪装，那她也心甘情愿被骗。
毕竟现任大守护者正处壮年，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至少十年内肯定是不会有换任的可能。
这段时间早就足够她摸清温迪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了。
或许是这段反思令她原本激动的心情冷却，也对先前自己因史瓦罗一番话而质疑温迪感到失落。
在说出这些话后，布洛妮娅的气势不涨反降，反而有些弱气下来。
而温迪只是叹了口气，为其讲述起了计划的前半段与星核导致的灾难。
第三十四章 不得不做出取舍的选择
在听完温迪的解释后，布洛妮娅所感觉到的是某种惆怅、掺杂迷茫的心情。
她并非顽固、愚忠之人，若是如此她早该在温迪表露对大守护者的看法时，就与他一刀两断，就此决裂。
但，也同样的——
布洛妮娅对可可利亚这位养母抱有着常人所难懂的深厚感情。
童年的那些美好回忆，成长至今所接受的教育理念，以及将来势必从母亲手中接过的名为「大守护者」的责任。
在这些构筑起布洛妮娅人生的每一个画面里，都有着对方的身影。
有时候她会在想，或许正是因为母亲将所有温情灌注于她身上，对于人民才显得过于冷酷无情，甚至于间接地夺取了太多人的性命。
但是，这一切绝不能用“必要的牺牲”来概括，更不应该由她这个受益者来代替被害者们原谅母亲。
哪怕是铁卫们的牺牲，也是建立在自身同意的情况上，只有这样愿意舍身为人的莫大勇气，才能被冠以英雄二字。
否则，只是因手握强权，就逼迫一部分人为另一部分人无条件地去死，这样的做法哪里与存护的理念符合？
因此，温迪他们希望结束母亲的任期，转而由筑城者们推动紧急代理法案，让她来担当大守护者的想法并不能说是错误的。
可想要推动这份法案，必须是作为大守护者的母亲犯下了难以被原谅的错误，如历史上的希莉儿被子民夺去性命那样，否则紧急代理法案的前置条件根本不成立。
除非……她能够让母亲卸任，将大守护者这一职位提前传给她。
但是，大守护者之位的交替哪是如此儿戏的事情，更别提在母亲看来，这个位置本来就属于她，何至于如此着急？
这是以常理而言肯定不会被允许的事情，哪怕母亲再怎么疼爱她，也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纵容她。
至于用道理说服母亲？若现在的她还能听得进大家的劝谏，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
那样的话，留给布洛妮娅的选择就真的屈指可数了。
一旦她真的加入反抗组织，母亲绝对会为此震怒，也会对自己的“背叛”感到失望，从而变得更加冷漠、偏激起来。
这对于布洛妮娅而言是一道难以做出取舍的选择题。
哪怕本心知道，让母亲就此卸任才是最好的做法，但那份陪伴了自己如此之久的亲情，又怎么可能是说割舍就割舍的。
这问题是让她如此的痛苦，甚至想要去逃避回答。
而温迪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不想那么着急告诉对方。
但没想到在史瓦罗大佬这边，却意外地先被捅破出来，不…也不该怪史瓦罗大佬，是他低估了布洛妮娅心中对可可利亚那份深厚感情。
为了让对方好受一些，温迪也选择出声道。
“我看得出来，你一时之间肯定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基于女儿的立场，还是大守护者继承人的立场，你都需要一些缓冲时间思考——”
“不，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按照你的计划那样做才是正确的，我只是...我只是在迟疑而已。”
布洛妮娅摇了摇头，表情显得落寞又沮丧。
“抱歉。我确实需要花一些时间去想这件事，能等我晚一些再给你们答案吗？”
温迪与史瓦罗对视一眼，而后者自知做错了事情，便也将话题的主导权交予他。
心知不能操之过急的温迪，也没有继续去讨论这一现实问题，转而提起关于裂界里那对姐妹的事情。
这让一直自认帮不上忙的克拉拉来了些精神，她找来了当初铆钉镇残存至今的自动机兵，帮他们搜寻起信息记录来。
由于女孩的姐姐会拿拾荒来的东西来置换东西，所以只要设置几个条件，再通过与其他淘金者们打听对应特征，很快就定位到了可能的人选。
她们的名字虽然无从考据，但的确有人曾在那边见过她们，可以确定是真的存在过的人类，而非布洛妮娅的“幻觉”。
而对此留有印象的一位老淘金者也告诉了两人，距离女孩居住之地不远处的街道上，有着一条自动机兵布置的防线。
尽管随着裂界侵蚀与怪物群游荡，如今已成为“自动机兵墓场”般的地界。
但正因有许多堆积的报废机兵，所以当时的淘金者们经常会去那边碰碰运气，女孩的姐姐很有可能会去那边寻找值钱的零件售卖。
有了这一信息后，比起过往如无头苍蝇般乱找总归是好了许多。
为了让布洛妮娅转移注意力，对这次事件其实有所印象的温迪选择继续带她前往铆钉镇。
尽管这么说有些残酷，但温迪并不会因为布洛妮娅心中留有私情，就会无限制地包容下去。
他很清楚对方心中的犹豫，也明白想要做出涉及如此多人一生，乃至贝洛伯格命运的选择很困难。
比起突然蹦出来的他们，就算可可利亚对外再如何冷酷无情，但她也的确将所有的温柔与爱都交给了布洛妮娅。
这份情感的浓厚，并非外人三言两语就能完全打消。布洛妮娅会为此感到犹豫寡断很正常，但局势已然如此，所有人都必须找到自己适合的位置。
布洛妮娅是可可利亚的女儿没错，但同样也是大守护者继承人，一个理当为子民们考虑，为他们谋求一条生路的领导者。
她的确可以为可可利亚求情，说这些举措都是有苦衷的，但那些无家可归，被可可利亚一纸政令改变人生的可怜人又何从述说不公呢？
若布洛妮娅实在不愿意向母亲发起反旗，他也不会强求对方，而是会寻找另一位更加适合的对象——
只不过到那时，恐怕两人见面就不再能以朋友相称了。
尽管相信对方迟早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一想到存在这样友情终结的可能，温迪自认该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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