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这也就意味着，这只扑满已经见过不少次人类，甚至从先前的反应来判断，它在这座城镇里很可能是“清道夫”一样的存在。
至于帕斯卡，这台小机器人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顺利开溜了......
“要把它解决掉吗？”
不知何时挣脱希儿拘束的温迪凑上前来，戳弄着次元扑满那圆鼓鼓的肚皮，用着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极为恐怖的话。
别误会，他对于这种生物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像旅行者见到宝箱，就忍不住想要动手打开那样。
“确实有必要查看一下。我总有种直觉，它身上或许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布洛妮娅微微思忖后，便点头道。
对于这类异星生物，她可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而希儿在两人达成共识后，也没有什么异议。
甚至于连处决对方的事都轮到她手上做，毕竟就她的武器比较适合干这个活。
对此，希儿只是高抬镰刀，在这只次元扑满两只小蹄子护着脑袋的时候，一刀落下。
过程干脆利落，毫不拖沓，可想而知她大概也处理过不少这类生物。
在扑满哀嚎一声后，它的身躯很快溶于现实之中，这种生物死去并不会留下物质的身躯，只会将其过去曾吞食的东西，化作精华留下。
因此在某些旅行者看来，属于难得的吉兆。
这只扑满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除开某些亮晶晶的东西之外。
在那遗留之物中，还有一条饰有铃铛的肮脏缎带。
其洁白的表面已经沾满不明的污垢，让人无法分辨出原本的模样。
不过，那细腻的织料末端坠有铃铛，这或许正是那位盲眼女孩所说的，她姐姐所佩戴的铃铛缎带。
布洛妮娅先前与希儿斗嘴的无奈，希望见证温迪引领新风的激动，都在此刻尽数化为某种沉默之情。
她将其捡起，而希儿与温迪也并不寻求她解释，只是陪同着她重新回到了先前那所小屋的位置。
这一次，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那破败的小屋亮着一盏暖灯。
就像是过去曾存活于此的人留下的回响。
伴随着布洛妮娅抵达小屋前方，轻轻叩响玻璃，屋中的女孩再次出现。
“啊...是您回来了吗？好心的姐姐。”
“……是我。”
“太好了，您平安无事...啊，请问您有见到我的姐姐吗？”
“她...我并没有看见，但是我找到了这个，你或许对这个有所印象。”
布洛妮娅犹豫了片刻，将握于手中的洁白缎带轻轻摇晃了一下，那铃铛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啊...是铃铛声！”
女孩虚弱的声音一下子兴奋了些，让人感觉到她正为此而激动着。
“这熟悉的、清脆的响声...我能听得出来，这就是姐姐的铃铛，能请您将它交给我吗？”
布洛妮娅不忍地将铃铛放在窗台之上，那里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一只过于纤瘦，几乎可以看清骨节轮廓的苍白小手伸了出来，她摸索着，将缎带铃铛取走。
而后，那女孩一改之前的激动，兀自地沉默下来。
“那个，我知道你很伤心，但说不定你的姐姐还在某个地方——”
得知对方心中不好受的布洛妮娅，尽力编织着言语，想要安慰对方。
然而，
“啊...啊啊啊...这不详的气味......”
窗的那边，女孩压抑的低沉哭音传出。
“不...不...怎么会这样......”
那哀伤之意令布洛妮娅本想说出的“善意谎言”就此终结，就连希儿也显得格外沉默。
无需解释，这样的悲剧在下层区发生了太多，这样的分别她也见过太多。
只是，为何温迪要让这位大小姐看到这些呢？
第四十章 过去的回响
“啊...啊啊......”
女孩的遭遇令人心痛不已，但终究不是布洛妮娅所能够抚慰的。
甚至于，以她的身份，真的有资格施予这份温柔吗？
在众人无声的倾听下，女孩哀伤地呢喃着。
“姐姐...姐姐......您...终于丢下我了吗......”
那虚弱的啜泣声渐渐微弱，窗后的暖光依旧如薄暮般昏暗。
不管布洛妮娅如何敲打窗棂求取回应，却只得到一片死寂。
“……”
在场的两人都看得出来，布洛妮娅的心情滑落谷底。
只是，谁也无法改变这份无力的悲剧终末。
唯有温迪，轻声提议道：“再去找到女孩姐姐的那个地方看看吧，或许那里也仍然留有回响。”
这句话让布洛妮娅抬起头看向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哀悼之情。
“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存在对吗？”
对此，温迪只是轻轻颔首。
“详情我会之后再和你解释。”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隐瞒，甚至于之前希儿那句“卖唱的精挑细选的路”就一定程度上暴露出了他的用意。
布洛妮娅的情绪低沉了下来，只是重新将目光看回那间不复暖灯光照的小屋，似在作道别。
只是，在准备离开前，她瞥见了窗台下的阴影中，藏着一只小巧的八音盒。
这似乎正是她先前所听见的八音盒乐声的来源。
布洛妮娅打开八音盒，里面别着一张老旧枯黄的人像画。
因时光流逝的缘故，人像的脸已经模糊不清，她只能勉强从对方所穿着的铁卫甲胄上，分辨出是一名尉官级别的人物。
像这样级别的铁卫，基本都在十几年前调往前线反击了，那场血战里有不少铁卫军官付出了性命。
而这一位…大抵也是如此。为守护同胞，捍卫家园，愿为大守护者牺牲一切的军人，在其死后并未得到任何应有的补偿。
他的家人居住于昏暗无光的下层区，终日只能靠进入危险的裂界拾荒换取食物勉强维生，最后尽数消逝于这裂界之中......
布洛妮娅沉默着转动滞涩的发条，但能听到的，只有几近崩溃的机械结构相互倾轧后，所发出的令人不安的乐声。
随后，齿轮停止转动，这苦涩的乐声也就此中断，一如它的主人一般。
这触及心灵的不幸与乐声共同编织成了某种缺憾。
布洛妮娅抿住唇瓣，将八音盒收起，而后再次启程。
依靠着温迪乘风而起的能力，她们直接从上空采取最佳路线抵达了先前所在的垃圾厂。
在那布满铁锈，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大型垃圾箱旁边，她们见到了此行所要找到的人，或者说来自过去的灵。
一个面色焦急的女性，她正来回踱步。
“……请问，你是在找人吗？”
尽管心中早有预感，但布洛妮娅还是忍不住地询问道。
“啊，是的。我的妹妹...她离家出走了！我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个留有蓝色短发年轻女性苦恼地捂着额头，显然很忧心于妹妹的去向。
“我的妹妹身体很虚弱，眼睛也看不见东西...要是一个人在外面出事了，我该如何是好？”
在说到这时，她已经悔恨地攥紧拳头，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呢喃着。
“啊啊...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姐姐，竟然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三人眼前，这位浑身充斥满焦虑气息的女性显然坐实了女孩姐姐的身份。
只是，她所说的话却无法对照上先前女孩的话。
布洛妮娅本能地取出那个损坏的八音盒，在她刚拿出来时，原本似乎随时就要崩溃的女孩姐姐却顿住了动作。
“……”
她的眸光近乎呆滞地注视着布洛妮娅手上的八音盒。
“...这是，我们的八音盒......”
她的手径直伸过来，将那八音盒拿起，随后侧放于耳边，原本焦虑的神色变得宁静。
“啊...你听，我的好妹妹...多么悦耳，多么......”
“欢迎...回家......”
就像是寄宿于八音盒上的灵也在渴望重聚，三人能隐约听见那属于女孩的虚弱声音。
直到这时，女孩姐姐憔悴的面容上才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容。
“啊...我回......”
话音未落，那笑容便倏然消散——就如同她本人一样于裂界中溶解。
布洛妮娅下意识地伸手抓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直到好一会后，她才失魂落魄地收回手，转而低声问道。
“她们，是真的存在过对吧？”
“当然。”
温迪予以肯定。
“那，为什么…又会以这样的形式再现呢？”
少女埋于发丝间的眸光显得格外黯淡。
“这与裂界，或者说星核有关。”
温迪望向这片空荡死寂的裂界领域，声音有些缥缈。
“星核会催生裂界，将接触到事物与空间转变为特殊的裂界造物。同时，除了侵蚀之外，裂界也会记录被裂界所接触事物的以太信息，并且以类似数据的形式保存下来。”
在希儿费劲想要跟上两人话题时，温迪轻叹一声。
“正如那些被裂界侵蚀混合，并嫁接出来的裂界造物那样。这些过去的灵们也因此形成了回响，它们会不知何时，不知何地的突然现身，并演绎过去她们所曾做过的那些事情。”
“……所以，过去大家打扫战场时，曾见到的来自过去的人，不是幻觉，而是回响？”
布洛妮娅艰涩地回答道。
“没错。这些回响构筑而成的幻象会随着裂界一起滋生，直到这一现象终结为止。”
“换言之，要想让...他们解脱，就得解决催生裂界的星核？”
“唔…虽然我很想说是的，但是星核目前尚未被完全解析。而伴随它活性化所催生的裂界现象，至今也没有被探索完全，所以我并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更重要的是，哪怕星核被收容，这部分侵蚀的裂界现象并不会立马消失。
万界之癌所遗留下来的现象需要用漫长的时间，让世界本身缓慢“自愈”，但这一过程中留下疤痕在所难免，裂界正是如此存在。
而被困于此的灵们。不，与其说被困，不如说她们实际上只是裂界侵蚀所捏造出来的幻象，是来自过去的旧影。
这些被裂界用于愚弄活人感情的玩具，若想不被其影响，要么了却她们的心愿，使其“归佛”。要么就索性当做没看见，只当是空谷回音。
在将这些告诉给布洛妮娅后，她的表情也好上了一些，只不过仍然显得忧伤。
并不只是为这对姐妹哀伤，下层区还有许多、许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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