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饭的兽
但云烁的面上却丝毫没有被他放飞的思想影响，还是那么一副高深莫测的了然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您大可不必如此。如果觉得我们给的少了，您可以不要。”
在众人不解他的目光中，云烁直直走到了迪姆面前，他勉强与迪姆同高，也算能平视对方，但二人截然不同的气势却让这点微不足道的身高差明显了起来。
此时的云烁笑得克制而不屑，他朗声说道：“我是尊敬你们，而不是恐惧你们。如果你以为你耍这种小把戏能获得更多的钱财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迪姆小姐，我记得你之前在平民区是当小混混的吧？”
“小混混”一词一出，卡尼几人的脸上瞬间带上了鄙夷的神情。
云烁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很难和过去分道扬镳，但是这种强盗行径还是算了吧。我们都不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也还请不要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第五十九章、钢做的
云烁很清楚这些从低处陡然爬上高处的人的弱点在哪儿——他们曾经卑微的过去是他们永远的痛点，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让那些曾见识过他们过去的人和物永远消失。
这一痛点如果踩得恰当，让对方当众失态也不是不可能。
迪姆垂下眼帘，避开那些人直射过来的眼神。
她清楚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决不能在这种时候被扰乱了思绪，“别不要转移话题了，你们的枪支质量不好才是主要问题吧？我们是审查员，到时候要是枪支出问题了，我们可是第一个死的。”
“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你们想着为了这点钱就去替这个家伙去死不成？别傻了，他为什么要给我们钱？”
说着说着，迪姆渐渐升起了底气，她毫不留情的对着卡尼喊道：“他凭什么要给我们钱？我们说好听的是审查员，说难听点不就是一群替别人跑来看货的狗吗？他凭什么要巴结我们？我们是能给他再接一单大生意不成？”
“别傻了！卡尼，你用脑子想想，他是开工厂的，他是商人，他可能一分钱不挣吗？如果他的质量真的好，他为什么要给我们钱，他又不是和那些大人的关系不好。只有一个可能！”
迪姆的手直指云烁，对着他怒吼道：“这个家伙在偷工减料，还企图让我们别查到了这些东西。他在企图用一点点的钱来买我们的命！”
卡尼被吼了一通自然是生气的，可迪姆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商人重利，没有人会费尽心思的在那里亏钱，特别是对于那些商人来说，他们甚至有“不挣钱就等于是在亏钱”的说法。
就看罗岚大人最近花钱如流水，仿佛那些钱不是她的一般，那么肆无忌惮的用法，再对比她之前的省吃俭用，也几乎只能堪堪维持进出平衡的账本。
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那么，这么奢靡的罗岚大人又会给面前这人多少钱来支付这些枪支呢？毕竟给自己花钱和给城主花钱可是两码事。
给城主多花一分，自己就只能少用一分。
卡尼还记得之前云烁就说过大人只支付了20%的钱，那么偷工减料也算是情有可原吗？
卡尼可不想死。
你偷工减料是在赚你的钱，我不举报偷工减料可就是在玩我的命了。
见卡尼的眼神逐渐清明，看着自己的神情逐渐危险，云烁清楚自己必须立刻开始反击了。
他抢在卡尼开口之前，率先鼓掌，对迪姆的指责照单全收，“真是精彩至极的分析啊。这倒是让我对您有些刮目相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云烁，等待着他的解释。
云烁走到那把断成两半的手枪前，将它拿了起来，“但是，您难道没有发觉您说得没有一句站得住脚么？”
他将手中的枪展示了一下，“请您解释一下，按照你的原话这本该是‘一摔就废的东西’，但是可以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除了一开始的分成两半的裂痕之外，这把枪再也没有任何的损伤呢？”
云烁手中的枪除了一开始的断裂口外，确实没有多余的断口了。
迪姆一开始也没注意到这点，此时在逼问之下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这怪异的一点。
她原本被兴奋涨红的脸颊一下子变的煞白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不开口。
怎么办？她急速思考着。
不如，干脆把这个厂长就是ELO组织的人的事说出来吧。这样就可以了吧，ELO组织的人生产出来的当然是废品啊，不然他为什么要卖枪给贵族呢。总不能让自己生产的枪杀死自己吧。
可她们会信吗？迪姆抬头看着等待着她回答的众人。不，她们不会信的，她们只会以为我在为了逃避自己犯的错而撒谎罢了。
况且就算说了，她们也信了，可厂长这个ELO组织高层就在场啊！整个工厂都是ELO组织的，她们不可能再活着回去了。
迪姆只是想搅黄这场交易，她只是不想因为这些粗制滥造的武器白白葬送性命而已。
思前想后之下，迪姆沉默了，她只期望云烁可以接着说下去，不要让这份尴尬的沉默继续太久。
云烁则乘胜追击道：“想必您还不太清楚吧。所有的枪支的原材料都是钢铁。而您给出的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自己提前切开的。”
迪姆不了解这些东西也实属正常。
科里城虽然是机械之城，但是枪械却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人们以阶级为天然的屏障，以知识和神力为辅助，近乎彻底的杜绝了普通人拥有枪支的可能性。
剩下的那一点点机会也不是迪姆这种街头混混能够知晓的。
这也就导致了她的一无所知。
“这都是误会。”迪姆干巴巴的说道。这番话一出口却让她更像是在刻意针对人、勒索人一般。
似乎受不了这里的气氛，迪姆匆匆转身离开了。
卡尼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但她还是添了一嘴道：“只是不知道您还挣不挣得到钱。”
她这回再对着云烁开口，语气明显小心了不少。
“工厂最贵的就是人工，托城主的福，人们现在只要有口吃的就愿意往死里干。”云烁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一时也不知道是真心感谢，还是在阴阳怪气。
但这与卡尼无关，她方才想到了更多的事。
比如，迪姆为什么要买枪，她又是在哪里买到枪的？
这位厂长已经够意思了，给了这么多，但她还是不满足，方才还要这么讹人，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买更多的枪吗？
自己与她关系本就不好，到时候要是针锋相对到一定程度，迪姆这家伙本来就是混混，素质不高，不会一时上头就把自己崩了吧？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主动讨好云烁道：“放心，我们都站在您这边。我们都清楚您才是对的，是正义的。只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多余的手枪，我们没什么见识，也想看一看真正的好东西。”
卡尼还颇有义气的给小团体里的其余人也要了一把。
第六十章、未来会见证
云烁自然是连声应下。当他走出门时，迪姆已经在外面站了许久了。
她不能一个人回去，也没有颜面待在里面，她只能等在这儿，等那些所谓的同伴一块儿离开。
云烁没有理睬她，只是点了点头就错开身子从她身侧走过。
侧肩而过的瞬间，迪姆开口了，“你很满意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带着迷茫和不解，“我们所有人都像是小丑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那把枪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吧？”
这么做既能愚弄她，又能让她彻底在那些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还能让这些人想起这场审查工厂的事情时，第一反应绝不是云烁贿赂了她们，导致她们没认真审查，而是她迪姆荒谬的“勒索”。
好一个一箭三雕。真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报复。
“你还真是算无遗策。我被管家挑选过来该不会也有你的手笔吧？罗岚呢？也是你的傀儡吧？那她呢？她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迪姆甚至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飘出了肉体，意识的不清了才会说出这番话。
她开始将所有的事情都和云烁挂上钩，没头没尾的说了一连串的问句，但她真正想问的也就只有最后的那一句。
迪姆隐藏了“阿温”那两个字，因为她说不出来，这个词曾经一天能喊上上百遍的名字，现在却是那么的烫嘴，根本出不了口。
但她还是希望对方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即使她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回答“是”，她不开心，阿温根本没把她当朋友，但又开心阿温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
回答“不是”，她不甘心，阿温从此就真的和她再无关系了，但想到日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她牵连又开心。
而云烁的回答却突兀得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既然不想待在那儿，不如来我们这儿。”
迪姆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复震惊到了，她错愕的抬起头死死盯着云烁的眼睛，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怪物。
如果对方不是一只活生生的怪物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迪姆肯定着自己的思想，云烁不是怪物、疯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可云烁不是蠢货，这一点迪姆亲身体验过。那他就一定是个怪物，是个疯子！
“别这么看着我，”云烁失笑道，“怎么了？从贵族家里跑出来的仆从不加入ELO，那未来等待着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ELO组织里有不少逃跑的仆人哦。我这个提议很奇怪吗？”
“为什么？”
“你是阿温的朋友。不到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不希望逼迫她在理想和友谊之中二选一。这种选择题太怪了，她的理想里明明也该有她的朋友存在。”云烁笑着耸了耸肩，再一次问道，“怎么样？”
迪姆却猛然清醒了，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怎么样。放心吧，她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了，她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她的理想里也不会再有我的身影了。”
她的声音在哽咽，大脑却是那么的冷静，“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并且已经决定要独自走下去了。”
云烁看着她的眼神和阿温开始时一模一样，那种深深刺痛迪姆的眼神让她在云烁选择离开时，她追了上去，挡在对方面前，再一次开口了。
“醒醒吧，不论是你，还是她。你们的理想永远不可能实现，这里是高低贵贱无比分明的现实，不是你们做这些黄粱美梦的地方。这个世道就是不把普通人当人看的世道，你们为什么不承认？凭什么不承认？！”
迪姆质问着云烁，质问着他背后代表着的所有ELO组织成员，质问着曾经跟她一样在泥潭中挣扎，现在却像是站在了高处看着她无力挣扎的阿温。
“所以，我们打算改变这个世道。别撒谎了，你也讨厌这样。”云烁笑了笑，然后像是抚开了挡路的蜘蛛网一样轻易地推开了迪姆，“一会儿，那些枪就由你发给她们吧。”
“谁能证明你们是正确的？”迪姆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她执着的问道。
“正确与错误，从来都是大众的意志。过去证明了他们的错误，相对的，未来也会证明我们。”“别让阿温死了。”迪姆低沉着声说完后，才站回自己原先的那个地方，“那把枪我真的是在生产线上拿到的，你还是小心检查点好。”
云烁没有出声怀疑对方说的话的真假，毕竟之前给人展示后的枪就在他手中。
他伸手仔细摸了摸断裂的边缘，却是是胶水的痕迹——他们把不能用的钢都拿来造枪了，然后再敷衍的粘一粘就完事了。
云烁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东西还能用，“这种法子是谁传出来了？”
“云烁的狗是第一个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大家都试过了，这种法子只要不是角度太巧妙，一般不会出事。”
“可它现在出事了。”云烁强调道，“不可以再这么做了，现在造的用不着销毁，但不能再多了，不然抽查的时候，我们就没办法蒙混过关了。”
他平静的下达了命令，整件事就此一锤定音。
而还在已经彻底成为帕鲁，打工打到骂娘，甚至在思考弃游是否才是正确选择的狗子终于醒悟过来，怪不得没有多少人加入ELO，这个阵营根本就没有多少娱乐性可言，枯燥乏味就是它的代名词。
这个阵营根本就是被官方放养的，至于狗子幻想里的“微操”更是完全不可能存在，因为他的职位完全不够，直到现在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而已。
脑袋上顶着的“ELO组织成员”这五个大字并不能让他的日子过得激情四射，因为ELO组织存在的最初意义就是能让人过平静的日子。
至于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刷好感度就更别想了，根据目前的情报，ELO组织里就一个四星角色“威利斯”和神龙见尾不见头的三星角色“伊亚洛斯”。
直播间里的人也是越来越少，狗子能坚持到现在完全就是靠“嘴硬”在那里硬撑了。
第六十一章、城主快死了
工厂交付那些枪械时，塞太什终于和云烁进行了第二次会面。
“真是很棒的武器啊，我真是万分期待那些人使用它们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了？”塞太什围着云烁绕圈，得意的看着云烁装得谄媚的那张脸。
“你这副表情，很新颖。”塞太什像是好兄弟一般搂住了云烁的肩膀，“这些东西你都动了哪些手脚？”
“阁下说笑了。”云烁直接将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强行撸了下来，“我们工厂一向都是诚心做事的，怎么会故意给您一份次品呢？”
“哈？得了吧。这边都是自己人，直接说就好。”塞太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还是说你们ELO真打算给自己的敌人造一大批做工精良的武器？”
他回过头，像是在招呼着一只狗一样招手道，“那个谁，过来，给我们亲爱的厂长看看你的脸眼不眼熟。”
“又不是我谈的生意。”云烁避开了塞太什继续往自己胳膊上抓的手，“你都知道些什么？ELO里面有多少你的眼线？”
塞太什却无所谓的笑着继续上来揽肩，他在强迫着云烁向他低头，他的眼睛告诉着云烁，想要知道的话，你必须要选择容忍我。
身体接触只是第一步，云烁当众落了他的面子，如果塞太什能够这么轻巧的就放过了云烁，那他现在也不至于是个孤儿了。
他要云烁主动臣服，承认自己过往的错误，这是他的最终目的，至于在这之后云烁还有没有资格活下来，这就要看那时候的他还有多少的价值可言了。
云烁被迫和他勾肩搭背的站在一块儿，多么亲密的姿势，似乎他们俩是能够推心置腹的兄弟一般。
“现在能说了吧？”云烁不适地扭过头去，“我可不希望你还偷偷和埃拉结盟了。”
塞太什的嘲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他猛拍这云烁的肩膀，“不要想这么多啊，我的盟友。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两面三刀的家伙嘛？至于那些眼线，这可不怪我，谁叫你太有警惕心了呢？”
他单眼镜片下的眼中满是血丝，“我对你一无所知，这是不对的，我们是盟友，你却不信任我。为了能够得到你们的情报，我可是煞费苦心呢。”
“别这么看着我，云烁，这对于你我都是有好处的。”云烁的脸色越差，塞太什便越是兴奋，“你看，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能这么快的拿到这份订单呢？工厂空开着，哪怕就只有一天都是很浪费钱的。”
云烁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强硬地挪开了塞太什搭着的手，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反抗是有多么的微不足道，以至于根本就称不上什么反抗。
塞太什的胳膊是被活活扭开的，骨骼之间仿佛都被掰断了一般，他的脸色发白，却更能确认自己已经打完了棒子，是时候该给对方尝一口甜枣了。
“说完了吗？塞太什，你该不会觉得插进去几个细作，或者是蛊惑几个信念不坚定的蠢货，就能控制整个ELO组织，让他们成为你手中的指哪儿打哪儿的武器了吧？”
云烁作为统帅都做不到这一点，现在这些ELO的人追随他，是因为他的道路恰好类似了他们的道路，一旦出现偏差，ELO组织很快就会四崩五裂。
所以云烁从不认为自己是ELO组织的领导者，他只是不小心在那个恰巧的时机上前了一步，被众人推着站在了这个位置。
塞太什将自己颤抖的手臂掩在身后，苍白着脸说道：“云烁，你可真该改一改你这种动不动就动手的臭脾气了。我和你才见过几次面，手臂都快被你折磨废了。你可要记得，你自己说过的，你要‘平等’。”
“‘平等’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也知道，我是贵族，和埃拉他们才是同一阶级。现在看来，我似乎也算是‘追求平等’的人中的一员，我也想当城主，并且我认为人人都能当城主，凭什么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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