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风公主
小声嘀咕了一下，雪诺转过身，发现城下的士兵都齐齐地望着自己，才暗骂自己失态，庆幸罗伊及时把自己弄醒。
否则，让士兵们看到一军主将都如此慌张，这仗也就没必要打了。
雪诺闭上眼睛，深深吐气，再睁开眼时，已经找回了平日的冷傲。
城墙之下，士兵们聚集在一起，已经察觉到了城墙上的异动。而凛冬铁卫为首的超凡者们，更是感觉到了一股比霜雪还要冰冷的气息正在靠近，本能地战栗。
仅仅一天一夜就拿下雪风堡，对于攻城战来说无疑是大胜。
可不断发酵的慌乱与恐惧冲淡了战士们的喜悦。
直到银发倩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还未发话，战士们就自觉肃静，等候着领主的指令。
“诸位，很遗憾，尽管我们夺回了雪风堡，但【绝境防线】失守，突破了防线的魔族正率领大军前来，而率领他们的，是一位高阶魔族。”
话音落下，雪风堡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一百二十章 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在边境战士的头顶。
高阶超凡者，真正的神话生物。
凡人之躯，纵使十万大军，也不可能动摇迈入高阶，已获得一丝神性的强者。
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只是童话故事般遥远的存在，更何况是魔族的高阶超凡者，传说中的四大天王。
可现在，这一切却化作了最真实的噩梦。
但恐惧终究没有在军中爆发。
因为雪诺的高呼，唤回了他们身为边境战士，人族军队的斗志。
“我就实话实说了。”
“若与高阶交战，我们必死无疑。”
“但若是逃跑，还不等抵达静风城，我们就会被中途追上，一样是必死无疑。”
雪诺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冽而坚定，决然道：“所以，我决定留守雪风堡，抵挡魔族，同时派人后撤，去静风的学会通知其他势力搬救兵。”
比起迎战或撤退，这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不然拖到最后，让魔族占领雪风堡，以此为据点唤来魔族后续的部队增援，将会是不亚于任何一次魔潮的灾难。
但这终究无法改变必死之局。
“身为安德维思家的一员，镇守边疆是我的义务与使命。但我不会强求你们。你们可以自行决定，是撤回去搬救兵，还是留下来固守。”
“我救不了你们。但至少，还能拯救人类。”
“不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们的选择。”这一刻，雪诺的口吻不再那么严肃，少有地温和下来。
轻飘飘的话语如雪花般落下，回应她的却是万雷般的呼喊。
“安德维思小姐，我等愿誓死追随！”
“镇守雪风堡不只是您一人的义务！那些魔族想踏进雪风堡，也得从我们的尸首上踏过去！”
雪风堡战士本就背负着镇守人族边境的使命，他们缺的只是一缕勇气。
而公爵之女的决然，正是点燃边境战士勇气的心火。
沐浴在战士们满怀血性的战吼下，雪诺微微一怔，只觉能与这样的战士相伴，无异于一种荣幸。
他们是真正的帝国战士。
既然已经决定了如何应对，雪风堡上下全速运转，为即将到来的必死之战做最后的准备。
新兵与老兵，雪风堡的守军与静风城的部队，还能继续作战的人，与无法行动的伤员，众人匆匆告别，为整座城堡都添上一抹悲壮。
“巴里，你踏马再敢说让一次让我先走试试......”
远处传来布兰妮带着哭腔的怒吼，更多的士兵在下方向战友挥泪送别。
而在城墙上方，在漫长的沉默之后，遥望着森白色的雾潮越来越近，雪诺也终于不得不向身边的少年告别。
“罗伊，你该走了。”
“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呢？”
雪诺板起脸，严肃地呵斥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何况，就算你留下，又能做什么？”
此刻的少年用遍体鳞伤形容都显得过于轻巧。
哪怕经过了医疗救治，气息依旧虚弱不堪，若不是撑着金翼狮鹫，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雪诺不忍心地从少年身上移开视线，语气冰冷，却鼻尖一酸，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战斗，没有必要留在这里送死。”
“是么？”罗伊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超凡者有捍卫人族的责任，学徒有帮助导师的责任，还有我一直看魔族不爽，不杀几个就睡不着觉，我倒是觉得理由多的很呢。”
“罗伊！”
罗伊平静地望过来，笑道：“还是说，老师要丢下我不管呢？”
“我......”
雪诺忽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是啊，自己曾答应过的。
要永远陪在他身边才对。
垂下眉梢，紧要银牙，雪诺却不知也不敢回到对方的责问，只能用恳求的态度沙哑道：“就当这是导师的命令吧。”
“你先撤退，好么？听话。”
雪诺上前，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每当将掌心贴上去时，后者总会有点难为情地移开视线，羞涩而腼腆。
罗伊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么乖巧，温和，善解人意。
可唯独这一次，罗伊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依旧保持着他的坚定：“我不打算抛老师离开。”
“即使这是导师的请求？”
“即使这是导师的请求。”
“......你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啊。”
“真拿你没办法。”苦笑着的银发少女，忽然伸手抱了过来。
罗伊本想回拥而去，安抚她的脆弱，却没想到，湿软凉柔的触感落在额间。
伴随着如雪花般的轻问，黑发少年维持着错愕的神情，就此被冰蓝的霜寒封住身形。
目睹着这一幕的金翼狮鹫下意识地想要动作，却不知倒地怎么做，才对主人更好。
“对不起。”
“你是一个好学生，但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啊。”
最后用指尖摩挲了少年的脸庞，雪诺压下心中的所有留恋，吩咐撤退的部队把罗伊带走。
被巴里一拳打昏的布兰妮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目送着撤退的部队驶出城门，老伯爵苦涩地叹道：“等她醒过来，只怕会哭着骂我一百遍吧。”
雪诺瞥了他一眼：“其实你也可以走。”
“你已经为安德维思家付出得够多了。”
老伯爵哈哈一笑，收起眼底的悲伤，洒脱道：“那可不行。”
“安德维思家的女主人还守在前线，我怎能不知廉耻地退向后方？”
雪诺嘴角微扬，向这位可敬的长辈微微颌首。
随后，抬起头，面向那已然逼近城下的苍白大军。
另一边，以静风城部队为首，数千人的队伍火速南下，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去搬来高阶超凡者做援军。
只有高阶超凡者才能挡住高阶，尽管少有人亲眼目睹，却是每一个超凡者都知晓的铁律。
但就在这时，被绑在狮鹫上的冰封少年，却是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冒出烈火，融化了覆盖全身的霜寒。
“【芝士】，飞回去！”
顾不上多问，眼见一众士兵扑来，金翼狮鹫纵身一跃，直入云霄。
罗伊握着重新召回知觉的手，不由一叹。
他早就猜到雪诺老师不会让他涉险，甚至会不惜动武，所以做好了用【血脉共鸣】与【薪炎】抵消冰冻能力的准备。
可事实上，这些准备都有些多余。。
明明知道自己有【避寒】才对，却只用这点程度的力量。
即使是这种时候，雪诺也还是舍不得动真格，唯恐伤自己丝毫。
不管雪诺对待别人如何，但留给自己的，永远都是温柔。
“或许你自以为不是一个好老师，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啊。”
“大哥？”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罗伊流露出坚定：“回雪风堡，我要去救她。”
第一百二十一章（上）
灰色的雾气，宛若绝境的囚笼，彻底地笼罩了雪风堡。
战斗从一开始便毫无悬念。
纵使披着重铠，巨熊相伴的凛冬铁卫能以一敌百，却也挡不住成千上万的亡灵。纵使冥铁堆砌的城墙足以承受巨龙的冲击，也无法抵挡亡灵泰坦的毁灭性的一击。
与【亡灵学派】的傀儡，以及之前的不死族先遣军不同，这一次前来的是不死族真正的王牌。
两位亡灵将军亲自压阵，率领亡灵骑士，亡灵战士，数不尽的食尸鬼和巫妖，如尸体组成的潮水般，淹没了雪风堡脆弱的防线。
一天一夜苦战才夺回的城堡，不过片刻便重新被魔族占据，而雪诺率领的部队，被死死地困在了雪风堡的中心。
只有上半身，却遮天蔽日的白骨巨人，便是击溃城墙的罪魁祸首。
他无需攻击，仅仅是挪动庞大的骨骼，便推倒城墙，掀翻街道，给雪风堡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泰坦一族曾是与巨龙分庭抗礼的大地之王，如今这位泰坦一族引以为傲战士长，也不过沦为苍白女帝的坐骑。
白骨巨人的头顶，身披繁复黑袍巫妖女王，坐在人骨雕琢而成的王座，神灵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的人族，发出如同窥视蝼蚁，略显乏味的叹息。
而她也不过是一具投影分身。
真正的【苍白女帝·阿尼萨斯】，此刻正坐在魔族的宫殿中，操控着投影，如观赏戏剧般，欣赏着魔族一边倒的征伐。
“说实话，我对你们的贱命并不感兴趣。”
“数百年来，人族只有两人算得上我的对手，值得被我纳入收藏。”
“一位是数百年前【圣修女】特蕾莎，我和她互有胜负，遗憾的是，没能和她做个了断。”
“一位是你的父亲，【白狼大公】卡史塔克·安德维思。”
巫妖的女王，苍白的女帝，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
她的半张脸，凝固在了令亡灵之躯都会为之颤抖的刺骨冰寒之中，那正是【白狼大公】为她留下的永远无法忘却的耻辱。
每每回想起那个人类，总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无比怀念，渴望将他纳入收藏。
“可惜，那一战摧毁了他的尸首。”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新的收藏品。”
苍白女帝的目光，落向了人族军前，捂着手臂，怒目瞪来的银发少女。
长发飘雪，冰肌玉骨。残破的衣裙，和淌落的鲜血，非但没有玷污她的气质，反而将她渲染得更显凄美。
那冷冽如帝国风雪的眼神，和她的父亲别无二致，让苍白女帝深感血脉传承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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