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南西望月
这周末《游戏人生》的第一卷就要开始试发售了，DB文库专门为他在涩谷准备了一场两小时的签售会。
场地是“斑目道场”的画展用剩下的，距离租借的时间结束还剩了一整天，正好画展结束了就交给DB文库的工作人员进行安排，也算是物尽其用。
同时考虑到来栖晓可能存在的经济问题，作为经纪人的岩井宗久先生自掏腰包给他买了一套西装。
佐仓惣治郎把泡好的咖啡放在了托盘上，然后端到了来栖晓的面前。
这个时间点，勒布朗已经歇业了，店门外挂着“CLOSE”的字牌。
雨水击打着红白色雨棚，在安静的街道上弹奏一支清冷的歌。
......
佐仓惣治郎摘掉围裙，依旧是那身骚包的粉色工作服，竟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坐到了来栖晓对面。
这很稀奇。
来栖晓想着。
因为佐仓惣治郎平时从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他。
来栖晓瞄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西装，于是整理了一下表情，等待佐仓惣治郎先发言。
果然，佐仓惣治郎酝酿了几秒，然后问着来栖晓，“今天晚上，你是准备和井芹一起出门吧？”
我就知道是这个话题。来栖晓心里想着，然后坦诚地回答，“是的，今天社团的大家一起约好去成城那边的餐厅吃晚餐。”
“嗯。”佐仓惣治郎点头，像是悄悄地松了口气，还是不离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有些年头的《哈利波特》，坐在来栖晓对面随意的翻看。
暖光灯照在桌面上，店里变得格外宁静，可以听到整个世界在雨声里婉转悠扬的舞蹈。
有人说下雨天与咖啡最相配，因为咖啡的浓香会勾起内心藏匿的情感，然后再让思绪随着咖啡的波纹慢慢荡开。
仔细想想，好像真有些相似的感受了。
来栖晓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而温烫的液体顺着咽喉滚落向胃底。
佐仓惣治郎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哈利波特》，也许是看不下去阁楼少年的坎坷，也许是咖啡的波纹终于荡到了杯壁上。
“还记得我教你泡咖啡的时候，说过的那些技巧吗？”
“当然记得。”
“一位优秀的咖啡师，应该让客人在喝咖啡的时候觉得享受......”
“所以制作咖啡的过程，每一步都应该认真对待，耐心，而且一丝不苟。”来栖晓替佐仓惣治郎补充。
佐仓惣治郎愣了一下，没想到来栖晓居然真的把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住了。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打，眼神也飘忽向了空旷的桌面，又在墙壁上的挂画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来栖晓已经不再碰的咖啡杯上。
“感情这种东西也像咖啡啊，你要细心烘焙打磨然后小心翼翼地煮它才会美味，咖啡末本身也是咖啡的一部分，你要享受咖啡的味道就也要忍受咖啡末儿的酸涩口感。不过只要你把咖啡放一放咖啡末儿就会沉到杯底......嗯，我是说如果你口渴了应该喝水，咖啡是用来享受的。”
佐仓惣治郎把书合上，放回了柜台上的书架里，回头问着来栖晓，“你觉得自己现在喝得享受吗？”
“刚洗完澡，比起咖啡其实更想喝点冷水。”
“所以记住，客人与咖啡师是互相选择的关系。有时候咖啡师看不清客人的需要，如果客人也始终沉默，那么投入在其中的时间金钱就会从‘享受’变成‘敷衍’。”
佐仓惣治郎接了一杯冷水递给来栖晓，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喝完冷水，别忘了赶紧把咖啡倒干净，洗杯子的时候一定要用温水，免得把咖啡末留在那些看不见的缝隙里......大家都清楚，那是酸而苦涩的味道。”
“一定记住。”来栖晓接过冷水，认真地说，却丝毫没有把咖啡倒掉的意思。
“不过我觉得，咖啡这种东西，既然投入了情感与时间，就不能有浪费，剩在底下的末再苦，也是体验的一部分......我是咖啡师，自己认认真真做出来的咖啡，可没有喂给垃圾桶的理由。毕竟我的眼力一向很好，遇到只想喝水的客人，我会让她们从店里滚出去。”
来栖晓喝完了冷水，把旁边杯子里的咖啡也一饮而尽，然后对着佐仓惣治郎展示着空荡荡的杯底，“工作和学习积累的疲劳，总得多喝几杯咖啡来缓解。”
“嘿，你这小子......”
听到这话，佐仓惣治郎立刻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干瘪的头发被手指挠得嘎吱作响。
然后他拿起放在门边的雨伞，准备回家了。
跟年轻人聊不下去了。
刚打开店门，撑着伞的井芹仁菜就与他迎面相遇。
佐仓惣治郎看着今天专门换上短裙短靴小衬衣，露着细胳膊细腿的井芹仁菜，蓝色的蝴蝶结正在她的领口飘啊飘，眼神立刻变得犀利了。
“今天你们考了几门科目？”
如此大煞风景的询问，让井芹仁菜立刻心生退意。
直到面对店门的来栖晓朝着井芹仁菜招了招手，她才畏首畏尾地从佐仓惣治郎身旁钻进店里，一溜烟地逃到了来栖晓的身后。
到底谁是她的监护人来着......她知道来栖晓跟那位“丰川祥子”走得很近吗？
佐仓惣治郎表情顿时僵硬了，他在店门旁边踌躇了一阵子，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现在这群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确认佐仓惣治郎走得远了，井芹仁菜才小心翼翼地扒拉着沙发的靠背站起来，“我们现在出发？”
来栖晓把咖啡杯和水杯摆在托盘上，送到了厨房的水槽里，“等我洗个杯子。”
井芹仁菜“哦”了一声，然后好奇地跟着他走到了厨房。
“摩尔加纳呢？”
“暂时养在阁楼上了。”
“佐仓先生同意了呀。”
“我说摩尔加纳捉老鼠很厉害，他同意了。”
“原来如此......不过，那里好像有一点点的咖啡末黏着了，”井芹仁菜指着来栖晓正在用水冲洗的杯底。
来栖晓立刻把它擦拭掉，“现在干净了。”
井芹仁菜眨了眨眼睛，“果然咖啡不能放得太久，必须要趁热喝才好......”
“就是得趁热喝。”来栖晓抢答。
“......要是放凉了，清洗的时候会有点麻烦呢。”井芹仁菜说完后半句话，然后奇怪地望着他，“你怎么突然打断我！”
“那咖啡凉了你喝吗？”
“喝！当然喝！”
“？”
井芹仁菜两手叉腰，表情颇为得意，“我可是花了钱，排了队的，咖啡凉了再苦再酸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不过如果太苦了，那还是要加点牛奶和蜂蜜。”
来栖晓洗杯子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表情古怪地瞅了她一阵子，“你高兴就好。”
......
成城站的傍晚。
暴雨初歇，连珠般的水滴从屋檐下飘落，伴着啪嗒啪嗒的声响，落在了满是水洼的天桥上，桥洞里有车流湍急，呜咽似的携风裹雨。
来栖晓牵着井芹仁菜的手腕走过天桥，另一只手举着伞，遮挡城市上空倾斜着舞动的雨丝。
距离约定的餐厅很近了。
是一家消费价格超出一般学生负担的高档餐厅。
即便以来栖晓的姿色，也得在STARRY捞起袖子卖一晚上的酒才能在这里请客——好在他怪盗团里的女孩们都是个顶个的懂事，知道主动提出平摊费用。
在来栖晓私聊她们聚餐的时间和地点的时候，每个人都说要帮他分担一部分呢。
当然，即便是以怪盗灵活的自尊心和道德底线，还是做不出连庆功宴都需要小女生请客这种事情。
这个时候就想起了拉雯妲的告诫，他开始思考“忠于欲望”到底该如何实践......
来栖晓下意识地看向东京灰暗的天空，试图从月光的照耀里找到某种答案或者说鼓励。
但是天边只有细密的丝线在雾霭里舞动，仿佛被风吹散的蜘蛛网。
看不到月亮，而且月亮上的女孩大概也不在这个世界。
想起了一次次在网络上搜索“私立月光馆学院”却一无所获的刚刚穿越的那个夜晚，又想起了自己已然湮灭的故乡......
往事大概就像那些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的、烟尘般的东西，捉摸不定，你伸手去摸它，它就散了。
已经可以看到餐厅的建筑轮廓了，撑伞的人好像手滑了没能握住雨伞，雨伞突然朝着井芹仁菜的方向猛地下降了一段距离，然后立刻被重新握稳。
雨水沿着伞扣一滴一滴地坠落，掉在了井芹仁菜的胳膊上，一下子绽开的凉意让她打了哆嗦。
“走吧。”来栖晓牵着井芹仁菜的手腕，拽着她走进餐厅。
“你好，我是今天下午在这里预约的......是的，我的手机号是......”顶着女服务生几乎要黏上来的热情视线，来栖晓报上了提前预约的房间号，被她带着走进了一处露天的和式庭院。
一行人在走廊上踏着木质的地板，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和庭院里的雨声连成一片。
服务生把来栖晓送到了预订的房间门口，拉开门，空调暖气、榻榻米，红色矮桌和纸灯像是一把出鞘的武士刀，迎着外界的冷风与水汽哗然杀向了站在门口的众人。
早已在桌边相对而坐的安和昴与丰川祥子同时收回了视线，仿佛无事发生般的跪坐着，一如收回了武士刀的忍者，所有的血腥狰狞都随着刀刃归鞘而完全收敛。
服务员打了个寒战，成年人的见闻和阅历让她毫不犹豫地落荒而逃。
唯独井芹仁菜对骤然变化的气氛毫无察觉，笑吟吟地一边挥手一边走了进去，“昴！小祥！晚上好！”
无论是安和昴还是丰川祥子这时候也都对她微笑。
视线落在了她身后的来栖晓身上，笑容就显得更加甜美了。
颜值全开的来栖晓神情自若地落座，镇定地拿起茶壶为每个人都倒满了热茶，“为了庆祝怪盗团的胜利......”
“干杯。”
他举起茶杯，女孩们纷纷举起茶杯与他相碰。
安和昴与丰川祥子暗中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动作居然一下子变得优雅而轻缓了，而且几乎完全一致。这是茶道，最标准的茶道！淑女，高贵，教养，礼节......是在现代艺术加工之下，成为一切美好名词指代的“茶礼仪”！
井芹仁菜见不得这些，举起茶杯就是骨碌碌地把热水往嘴里灌，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每一道菜......她可是专门在网上搜索过这家店的菜单，光是看着配图都要流口水了。
上餐的速度很快。
在丰川祥子与安和昴暗自较劲的时候，服务生已经把铺了鱼子酱的鳗鱼寿司端上了餐桌。
服务生恭敬地行礼，然后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两人正想要借机发挥，跟来栖晓搭话呢——没想到她们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盘子里仅有的四块寿司已经消失了。
丰川祥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井芹仁菜，她的腮帮子鼓得大大的，一边费力地咀嚼，一边埋怨地瞪着身旁的来栖晓。
安和昴看了看一粒米都不剩的餐盘，又看着面前的井芹仁菜和来栖晓，微微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栖晓在餐盘端上桌的瞬间，就以堪比忍者的速度掠夺了两块寿司，惊得井芹仁菜都完全忘记了家教这回事，本能地开始了护食。
等到她争掉了剩下的两块寿司，注意到空空如也的餐盘，丰川祥子与安和昴之间的火药味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井芹仁菜被两位同伴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是羞愧地埋低了脸蛋，把筷子放在碗上，规规矩矩地坐端正了，两只小手捉着膝盖不敢再动弹。
然而等到下一道“金枪鱼赤身”端上餐桌，三双筷子同时在餐盘里敲得啪嗒作响的时候，井芹仁菜立刻震惊地抬起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丰川祥子与安和昴。
喂！你们刚才的大小姐气场去哪儿了？！
开什么玩笑，今天的饭钱我得打工好多天才能赚到......需要自力更生的丰川祥子此时心里想着。
这顿饭都快比我一张游戏卡带还贵了......最近在“宝可梦”周边上大手大脚花钱导致有些捉襟见肘的安和昴同样想着。
两人对视一眼，便是心照不宣地放下了争端。
随着井芹仁菜不甘示弱地加入战场。
餐桌上的气氛完全变味了。
犯下了暴食之罪的来栖晓彻底撕破了礼节和体面，化身饕餮凶兽对着所有的菜肴疯狂啃噬，哪怕是酱汁都要用米饭沾着塞进嘴里，给桌边的三位女孩吓得小脸发白。
尤其是丰川祥子，她看着免费的饭团都被来栖晓一个人消灭干净了，就忍不住想着自己以后到底得在厨房捣鼓多久才能填满来栖晓的胃口......
其实不然，来栖晓没有特别尊重食物或者饥饿的意思，他只是在尊重钱。
总感觉吃下去的每一口都是赚了。
随着庆功宴的进行，房间里倒是真的有了些其乐融融的意思。
来栖晓到底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的身体，再怎么大快朵颐也不可能吃完四个人的分量，只是单纯的下筷子比较快。
而几位女生正值青春期都有在刻意地保持身材，没敢吃太多，几乎是快要感受到饱腹感的时候就停下了筷子，看着来栖晓一个人在餐桌上风卷残云地清理餐盘。
然后井芹仁菜提到了“乐队”的话题，女孩们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了闲聊。
等到晚餐结束了，吃撑的来栖晓才艰难地站起身，在三位美少女的陪同，沿途中所有男性客人嫉妒乃至憎恨的目光里漫步离开了餐厅。
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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