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43章

　　十三号的语气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怀。

　　他了解六号，了解【梦魇】，他知道【梦魇】的梦境究竟有多么的美好……又有多么的恐怖。

　　很多人仅仅只是做了一次无比现实的漫长梦境就会迷失，但是【梦魇】不知道做过多少次漫长的梦境……他竟然还能够记住，并且认出自己，确实是一件值得十三号高兴的事情。

　　但这同样，也是十三号感到悲伤的事情。

　　“您既然记得我，那么一定也记得研究所的大家，对么？”

　　“……”

　　神父面前，穿着淡色病服的小男孩不置可否。

　　研究所的人在鱼修德看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麻烦，鱼修德甚至没有把握像控制芳雪沐与芳雪涵一样完全控制他们。

　　况且，他又不是这群孩子的爹妈，当时初出研究所的鱼修德连自己的未来如何都看不清，那就更不可能还有多余的精力……将最麻烦的几位哄好，然后教导那些从小被关在研究所的人一些社会生存的必要知识，就可以了。

　　至于之后为什么明明得到消息都不去寻找相认……不就是因为机缘巧合被关在一个研究所里的关系而已，他们很熟吗？

　　幼儿园同学都算不上好么？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而得到鱼修德的回答，十三号彷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鱼修德眼神当中的冷漠，嘴唇蠕动，用非常认真地语气说道：

　　“六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大家，也不知道你怎么想我。”

　　“但是你不在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

　　ps

　　作者的****《并非侦探》

　　浅川陆穿越到东京的十六年来，一直追寻着超凡力量的踪迹。

　　但这个世界没有系统也不存在魔法，没有灵气也不可以修仙。

　　失望的他打算放弃，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时候，遭遇了第一件怪事。

　　妖怪、邪祟、恶灵、不可能犯罪、超越想象的凶手、无法破解的究极密室……从这天开始，一连串诡异事件在他身边展开。

　　他的身边，一个是自称掌控式神之力的灵媒少女，一个是自称使用超能力破案的侦探少女。

　　至于他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在追寻超凡力量的过程中，不小心把身体锻炼过度了。

　　比普通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找不到凶手的话……就不断殴打谜题，直到谜题说出真相为止。”

　　“这才是侦探吧？”

真实梦乡 : 第80章 零号与六号

　　你不在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

　　“……”

　　“？”

　　听到十三号的问题发言，鱼修德突然有些后悔以小男孩的姿态和面前这个神父相处。

　　本来，他只是依靠自己的似海情商，觉得面对故人，用过去对方最熟悉的姿态，能够快速地打破尴尬的氛围，直接进入正题。

　　可没想到，穿着打扮的跟神父一模一样的十三号，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哪怕是鱼修德有着深厚似海一般的阅历情商，也是被惊愕到了一瞬；哪怕从十三号清澈纯洁的眼神中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也感到一阵恶寒。

　　十三号想得没错，【梦魇】的记忆确实会随着经历的梦境增多，而出现模糊，疏漏，但这种缺陷，鱼修德在胎儿阶段就解决了。

　　通过偶尔的“回忆梦”的形式，复习整理自己的记忆，其中最为重中之重的，自然是鱼修德前世的记忆。

　　他的上一世是【梦魇】人格最坚固的基石，也是令其有别于天生命格拥有者，充满……至少不是完全没有的同理心的证明！

　　年幼的小男孩皱了皱眉头，眼神透露出嫌弃。

　　他想到前世关于神父和小男孩的梗了……

　　……

　　十三号不知道神父和小男孩的梗，但也注意到小鱼修德眼里的嫌弃。

　　他身体僵住一下，修士袍抖了抖，表情凝固，显然心里有些受伤。

　　但他明显心中预想过这样的情况。

　　面前的小男孩只是一脸嫌弃，而没有最开始就“懒说配听”，直接在“魇”的梦境之外摧毁自己，就已经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所以十三号的面部表情很快就恢复过来。

　　他的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语气带有几分恳求。

　　“六号……在一切开始之前，我们能够聊聊天，谈谈过去，好吗？”

　　“……”

　　鱼修德上下打量着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的十三号。

　　他记得十三号，经常“复习”巩固记忆的【梦魇】记得住研究所的所有实验体。

　　就像是记住芳雪沐与芳雪涵各自不同的喜好一样具体，鱼修德还记得，这个十三号是众多实验体中，胆小，且最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那一个。

　　那些太危险的实验体，例如零号和二号，十三号不敢接近；但十三号敢接近的实验体，又大多讨厌跟屁虫，不喜欢被人跟着。

　　只有不接受不拒绝的【梦魇】，默许这个心中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在感到担心受怕的时候，躲在自己的背后。

　　鱼修德仔细打量着面前长大的十三号。

　　他变得比小时候更高，五官轮廓更突出，甚至身上的衣服也彰显着其独特而又强烈的个性。他的下巴也长出细微的胡茬，但是他的眉宇依旧能够看出熟悉的轮廓……总是紧紧皱起，彷佛蕴含着难以言说的忧郁。

　　十三号的变化很大，但六号依旧可以认得出他。

　　“可以。”

　　【梦魇】同意了。

　　鱼修德感受到十三号的诚意，但并非是因为十三号的语气，毕竟【梦魇】并不敏感，涉及的“领域”也不足以让鱼修德仅仅从语言中就能够感觉到情感的真实。

　　十三号的诚意在于行动。

　　在梦境中与【梦魇】沟通，已经彰显出十三号充沛的诚意。

　　而且……无论十三号有多少话说，也没关系，反正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十三号注意到男孩的嫌弃，但却并没有注意到鱼修德嫌弃的眼神深处，根深蒂固的平淡。

　　一如往常，【梦魇】不接受也不拒绝。

　　不聊，无所谓。

　　聊了，也没差。

　　……

　　得到鱼修德回应的十三号，勾起嘴角，一直都被忧郁填满的脸上，罕见地出现喜悦之色。

　　十三号已经沉浸在回忆之中。

　　此刻的他身上全无神父的气质，反而显得有些腼腆，和面前的男孩相比彷佛他才是一个孩子，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研究所……嗯……研究所。”

　　“我们能够聊得的过去，好像就只有那所没有名字的研究所。”

　　“那是我们长大的地方……”

　　腼腆，在一句又一句的诉说中消散。

　　鱼修德没有打断十三号因仓促而有些语无伦次的言语，虽然没有摆出侧耳倾听的姿态，但那双还没有完全死去的眼睛，明显聚焦在十三号身上。

　　感应到男孩的注视，神父腰板也微微挺直，说话也越发顺畅，甚至显得有些喋喋不休：

　　“其实我的记性也非常一般，况且那个没有名字的研究所大部分时间都让我们分开独处，有的甚至连一次面都没有见过。”

　　“我在那里能够记住的同龄人，也只有印象最深的几个，以及后来又相遇的几个。”

　　十三号以为六号同样也对自己印象深刻，毕竟他并不知道鱼修德是一个善于“复习”的梦魇，而鱼修德在研究所为了蒙蔽那些研究人员，也常常故意摆出一副幼年痴呆的模样。

　　这能够为其解决很多麻烦。

　　“不过，好在我将大家都记了下来。”

　　“特别是你。”

　　【神父】一边说着令情绪淡漠的【梦魇】都感到有些沉重的发言，一边双掌水平向前摊开，一本紫色包皮，侧面白色书页略显枯黄的书籍，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正是只在【神父】手中，属于“真实梦乡”的圣典——《梦的福音》

　　十三号翻开书页，确认面无表情的鱼修德还在默默倾听，便继续回忆道：

　　“常人无法沟通的零号发怒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阻拦她；一直被关押在研究所深处的一号每天在培养仓里24小时深度睡眠；基本每天都要在大家面前死一次的二号总是大声密谋她的越狱计划；以及总是喜欢闹出大动静惹麻烦的三号……”

　　十三号翻阅着怀中的《梦的福音》，在自己过去真正的信仰面前，他并没有用那些晦涩难懂，充满象征意味的宗教语言。

　　零号，一号，二号，三号……一直到十八号。

　　他将研究所内所有的实验体，他们的日常，他们的性格，他们的遭遇，都写在《梦的福音》里，当做某些具备教育意义的宗教故事原型。

　　而其中占笔墨最多的就是六号。

　　十三号讲了很久很久。

　　鱼修德听了很久很久。

　　十三号停下了，看向鱼修德。

　　聊天，是你来我往的聊天，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又像是什么话？

　　而面对十三号期待的眼神，鱼修德沉默片刻，年幼的小脸再度皱起。

　　年幼的他表情丰富，整张嫩嫩的小脸都变成皱皱的苦瓜脸，明明是幼童的身躯，但此刻却表现得像是皱眉的老头。

　　这也是鱼修德嫌弃研究所的小怪物们的原因之一，他不可能同时是这些小怪物的压制失控的监护人，可以谈心的同龄人，抚养长大的父亲，传教授业的老师……他不可能给他们提供所有情绪价值，传授他们所有人生经验。

　　更重要的是，【梦魇】压根就无法从这些一触即爆炸的小怪物身上体会乐趣，他只感到自己像是维护核电站正常运转的工作人员一样疲惫……而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清楚自己压根就没有这个能力！

　　研究所时期，鱼修德主要还是凭借惊世的命格之力，“两世为人”的坚定意志，以及一点点靠谱的成人智慧，才勉勉强强稳定这些每一个“认真失控”，基本都能够把研究所炸裂的小怪物们！

　　十三号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烦！

　　不过由于这一次是久违的再见，所以【梦魇】还是按耐住自己内心小小的不满，没有故意忽视，而是勉强点点头，回应十三号的互动诉求。

　　思索片刻，鱼修德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发挥一下自己深厚似海的情商……多年后的重逢，要说【梦魇】完全没有感觉，那显然也不可能。

　　他自认经历的梦境还不够多，没有到达那种看破红尘，视过往事物如云烟的非人境界。

　　甚至恰恰相反，鱼修德认为，哪怕自己在梦境中让自己的道德和良心以及同理心产生些许微不足道的磨损，但至少在情商方面，阅历不断增加的自己肯定是如同百川入海一般积累深厚。

　　就比如现在，他的命格虽然并非涉及“心灵”领域，但仅仅凭借着自身的眼力，就知道刚刚口若悬河的十三号，其实还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梦魇知道，十三号的心中绝对有一个非常想要知晓答案的问题……而且那个问题应该也是困扰绝大多数离开研究所实验体。

　　于是，情商深厚似海的鱼修德淡淡地开口，单刀直入，直入正题：

　　“十三号，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当初，我只带着零号一起离开吗？”

　　“……”

　　十三号沉默片刻，语气低沉地说道：

　　“我当然想知道。”

　　他原本脸上淡淡的喜悦消失，重新变得沉郁，看着面前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且不止是我，很多人都想要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带着零号，也只带着零号离开！”

　　带着零号离开？

　　是陪着零号离开！

　　年幼鱼修德摇了摇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十三号的问题。

　　他微微抬起手，十三号的面前，就突兀多出来一道播放画面的屏幕。

　　爆炸头，稚嫩的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面容，胸膛一直剧烈起伏彷佛随时快要爆炸的火药桶。

　　在十三号认出那个凶恶的男孩是谁的同时，他的耳边，稚嫩的男童声如同附骨之疽一样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