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90章

　　听到这，柳良瑞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被梦境轻微干扰的逻辑意识才豁然清醒。

　　明明上一秒还能够看出呼吸起伏，下一秒却突然像是死一个小时以上的尸体……

　　自己仅仅只是随意猜测其可能有心脏病，但却异常顺利地从床头柜上看见一瓶异常显眼的药瓶，而且这个药瓶还刚好是治疗心脏病……

　　发现自己的记忆当中，出现越来越多明显不对劲的现象，柳良瑞内心发寒。

　　像他这种身居高位的命格拥有者，身上或多或少会存在一些能够反制“心灵”领域能力的手段——毕竟“心灵”领域发展到如今，经过数不胜数的历史案例证明，已经是广为人知的阴人领域。

　　柳良瑞给自己身上设下专门防御“心灵”领域的被动“破坏”，能够粉碎无视优先度【扭曲】及以下的能力，即使是【悖论】至少至少能够令他有所感应。

　　但此时，他却毫无察觉，还需要面前的男人主动提醒，才恍然大悟……这也就意味着干扰他思维的并非源自“心灵”领域的影响。

　　再结合对方的话语，如果抛开战术性的言语迷惑的可能性，那么很可能就是来自“梦”领域的影响。

　　柳良瑞还是第一次见到“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不用衍生，直接以纯粹“梦”的力量干扰思维，让他身上专门用来防备“心灵”领域的“破坏”失效。

　　也就是说，这个命格拥有者不仅仅能力优先度非常之高，还非常懂得运用能力……这样的人哪怕是非法命格拥有者，也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你究竟是谁！”

　　柳良瑞沉声问道。

　　“只是一个莫名其妙就被牵扯进家务事的邻居罢了。”

　　鱼修德的声音依旧平和，甚至带有一丝坦荡。

　　他刚刚关于自己能力几乎明示的话语，其实并不是为了跟柳良瑞说，哪怕在被拖入梦境后，一切都已经注定。

　　鱼修德主要是为了令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稍微明白一下状况。

　　听到熟悉的声音，竹雅静抬起头来，身上浓郁翻滚的黑雾凝固刹那。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鱼修德，无法肯定死而复生的鱼修德究竟是真实亦或是虚幻……不，她甚至都无法肯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熟悉身影，究竟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邻居。

　　一如往常的平静，温和，淡然，在血淋淋的走廊里，只会显得异常，诡异。

　　竹雅静身上躁动的黑雾缩短了一节，但又多出几缕别样的柔和黑气，那是目前无法被她凭借本能驱使的“恐惧”。

　　鱼修德的出场方式，除了让柳良瑞感到不安，更令竹雅静感到恐惧。

　　【梦魇】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伸出食指，指向竹雅静身边的无头竹琴，语气温和地提醒道：

　　“如果感到害怕，就不要看。”

　　这句话是对竹雅静说的。

　　但其实还不如不说，因为话音刚落，竹雅静和柳良瑞本能地循着鱼修德的食指尖看向那具无头尸体。

　　下一秒，无头竹琴的脖子断口处停止流血，扭曲的肉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向上增生，凝固，定形，违背生物常理地迅速长出一颗头颅的轮廓。

　　随后，黑色的长发细细密密地从顶部毛孔中钻出，颅骨的结构也逐渐成型，眼珠如同花朵绽放一般从眼眶深处浮现，血腥狰狞的肉块也纷纷以溃烂的形式沉淀成枯燥的皮肤。

　　竹雅静身上的黑雾和黑气都有所消减，她强迫自己视线聚集于母亲身上，内心忍不住地泛起一丝期待。

　　反正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糕了，不是么？

　　而柳良瑞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女人以这种极具视觉冲击的形式复活。

　　他捂住嘴，忍不住的干呕一声，神情恍惚，似乎是勾起心中藏匿到几乎快要被遗忘的恐惧。

　　这很正常，因为这里虽然是【梦魇】创造的假设梦，但做梦的主体并非鱼修德本人，而是竹雅静与柳良瑞，只是鱼修德能够随意更改梦境中的参数，而刚刚鱼修德只是修改了竹琴死亡的参数。

　　至于复活的方式，这场已经从假设梦转化为噩梦的梦境，当然是以最能够勾起柳良瑞恐惧的表现。

　　这和柳良瑞是不是一个身经百战，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的命格拥有者无关。

　　每个人都有自己逃不掉的梦魇。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解决心中梦魇的机会。

　　特别是在有一位拥有似海情商的真正【梦魇】帮助下。

　　复活后的竹琴，没有看向自己身旁的女儿，只是扭过头，目光空洞地看着脸色阴沉的柳良瑞，就好像完全清楚自己死后，柳良瑞对自己女儿所说的所有话语。

　　她看起来并不像是梦境的NPC。

沉默羔羊 : 第132章 家庭纠纷调解鱼

　　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的【梦魇】，即使被牵连，也不会因为柳良瑞的行动而迁怒竹雅静和竹琴。

　　甚至哪怕在现实中，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从未感受到所谓家庭温暖，所谓父母的爱究竟为何物的他，在理解柳良瑞究竟想做什么后，内心也不由得对二人泛起一丝同情与怜悯。

　　鱼修德怕事，也不找事。

　　但如果已经遇上事，那就好好解决。

　　既然已经莫名其妙地被拉入联邦晚八点档的言情剧都不敢这么演的狗血但又莫名逻辑通顺的家务事……那两世为人的自己，哪怕是出于最基本的同理心，也应该运用梦境里积累的阅历与情商，提供一些微薄的帮助。

　　这就是鱼修德的想法。

　　……

　　妈妈……

　　妈妈？

　　无声地呼唤，夹杂着目前无法得到回应的疑惑。

　　竹雅静身上象征“怨恨”物质化的黑雾与象征着“恐惧”实质化的黑气依旧没有消散，今天深夜发生的一切都突兀得让她有些云里雾里的。

　　如果说前半段，也就是柳良瑞上门时，带给她的不安，恐惧是真实的，那么后半段，也就是柳良瑞打开鱼修德家中的门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让竹雅静感觉自己处于一场噩梦之中。

　　感官无比真实无比清晰的梦。

　　以至于她现在甚至无法肯定，自己母亲和邻居到底是死了没死，活了没活，以及他们究竟是真是假。

　　竹琴从地板上站起，身上的衣服血迹未干，让她如同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目光空洞地看着走廊另一边的柳良瑞。

　　而柳良瑞看见已经恢复原貌的竹琴，反而镇定下来。

　　似乎是觉得刚刚的干呕有些失态，柳良瑞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放下，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期间，他尝试运用自己的能力，“破坏”梦中的自己，然后借此从梦境中挣脱，来到现实。

　　但和触碰那个男人一样，都无法生效。

　　现在的他完全感知不到自身能力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

　　明白现状的柳良瑞强压自己心中的愤怒，露出虚伪的笑容。

　　“抱歉，阁下，刚刚我没有认出您。”

　　他用上敬语。

　　身为联邦统帅，军方支柱的他，并非看不清局势也要嘴硬到底的人，毕竟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现在的示弱是为了以后，目前来看，战斗早已悄无声息的结束。

　　被“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拖入梦境之中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有些“梦”领域命格拥有者的梦需要被拖入梦境中的人相信才会生效，而有一些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梦”的规则伤害对方。

　　身为某个领域的命格拥有者不代表能够在这个领域内随心所欲，绝大部分命格拥有者的能力都拥有各种各样的制约与限制。

　　但经验丰富的柳良瑞同样也知道，如果一个“梦”领域命格拥有者在梦境中主动提醒被拖入梦境中的人，而那个人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中，那么已经基本等同于宣告那个人的败北。

　　当务之急是尽可能不激怒对方……虽然对方可能已经被自己先前在梦境中的举措激怒。

　　但局面并非毫无挽回。

　　对于鱼修德这位强大“梦”领域命格拥有者的身份，柳良瑞并非毫无头绪，而是内心有所猜测。

　　他完全没有理会愤怒的竹琴，视线全部落在鱼修德这位命格拥有者身上，试探地抛出一个貌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昨天晚上，浅鹏市出现一个邪教组织的大规模强制梦境，此次骚乱最终由那位命格为【神父】的非法命格拥有者落网而结束。”

　　眼神空洞的竹琴听到柳良瑞的话语，身体抖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本落在柳良瑞身上的视线出现少许的偏移，想要落在二人中间的鱼修德身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是真的竹琴，不是柳良瑞和竹雅静梦中的竹琴，也不是【梦魇】梦出的竹琴。

　　在现实，竹琴也是恰巧在这个时间段下班回家，只是当现实中的鱼修德注意到她的时候，顺手也将她的意识拉入梦境之中，充当梦境中的角色。

　　竹琴是在假设梦中刚出电梯门口，被柳良瑞唤醒记紧接爆头死亡后，在极具惊惧的状态下，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被抽离出来，观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通过改变梦的遗忘机制，【梦魇】使竹琴回忆起昨晚在“真实梦乡”的梦境中发生过什么，安抚这位因为无比真实的死亡而惶恐不安的中年妇女。

　　你看。

　　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在梦境中经历死亡。

　　作为在梦境中拥有丰富死亡经验的鱼修德是发自内心认为这种安抚十分有效，而且还能够方便竹琴理解情况。

　　他不打算继续在邻居那里隐藏身份。

　　……

　　竹琴愤恨地盯着柳良瑞，但又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观察鱼修德，似乎在害怕什么。

　　恢复听力的竹雅静，也意识到了什么，身上的黑雾不再增长，而黑气则迅速消散，无神的眼睛重新拥有光亮。

　　鱼修德表情平和，背手站立，没有打断柳良瑞的话语。

　　“事后，联邦支柱之一的【支配者】呈交报告，宣称此次事件罪责完全在于非法命格拥有者【神父】，他利用自身信仰领域悖论能力的特殊性，表现出好像还有一位梦领域命格拥有者主导……”

　　“但目前来看，可能她也判断失误了……那位未知的梦领域命格拥有者是存在的……”

　　柳良瑞紧紧盯着鱼修德的脸，语气加重道：

　　“您就是‘真实梦乡’的魇，对么？”

　　他企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上，找到能够肯定或者否定他猜测的变化，但失败了，这个年轻男人的表情依旧无动于衷，没有摇头点头，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见对方没有谈判的意思，柳良瑞深吸一口气，决定试试另一种办法。

　　那就是威胁！

　　就算对方是隐藏的命格拥有者也没有关系，联邦数据库或许会存在疏漏，但也会有大部分真实信息，目前看起来对方并非伪装成鱼修德命格拥有者，那么就不要从命格拥有者的角度，而是从鱼修德本人的社会身份入手！

　　柳良瑞记得，自己在抵达竹雅静的家前，就已经派遣自己的心腹【煽动者】伪装成超级罪犯前往处理【双面人】……虽然不知道解决没有，但兴许能够以这个为威胁……

　　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鱼修德悠悠的声音所打断。

　　“梦境中的时间，并不是以你们的主观感受为基准的，而现实中，我早就接到了我两个妹妹发来的讯息。”

　　“她们两个人比我想象得更加能干。”

　　“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鱼修德平和地看着柳良瑞。

　　迎着毫无波澜的视线，柳良瑞头皮发麻，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挣扎。

　　“像你这样强大的梦领域命格拥有者，没有立刻杀我，那就代表我们之间肯定还有可以谈的东西……要么是你畏惧命格拥有者的死亡机制，又或者是你对我另有所求。”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小伙子。”

　　柳良瑞故作镇定地整理衣领，似乎恢复最开始面对竹雅静的体面与从容。

　　自他从干呕状态后恢复，说话间，他看都没有看竹琴与竹雅静一眼，全神贯注在鱼修德身上。

　　这让一旁的竹琴越发愤怒，在竹雅静惊讶的目光下，身上同样出现屡屡黑雾……那是属于竹琴对柳良瑞的怨恨。

　　初步觉醒的竹雅静，虽然能力依旧处于被“破坏”的状态，但已经具备命格拥有者的视野，能够感应到涉及领域的概念。

　　在竹雅静眼中，自己的母亲恨不得直接扑向柳良瑞，扯掉对方的耳朵，撕掉对方的嘴巴，扣出对方的眼睛——目前来看，自己的混账父亲在梦境中丧失作为命格的力量与普通人无异。

　　但是竹雅静无法通过命格拥有者的视角，判断母亲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只能够看出母亲身上翻涌的浓郁怨气像是被某种更厚重的东西束缚，但却无法辨别压在黑雾上的是什么。

　　因为目前的竹雅静还看不见“恐惧”。

　　鱼修德没有再理会柳良瑞的话语，而是看向在他视角里，浓郁的怨恨被更多厚重的恐惧压住的竹琴，向她走去。

　　二人之间只有三步不到的距离，但鱼修德每走一步，竹琴的呼吸频率就翻了一倍！

　　竹琴恨柳良瑞！

　　但被【梦魇】唤醒“真实梦乡”记忆里的她，同样也很怕鱼修德！

　　“你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竹琴女士。”

　　“毕竟我们在现实中第一次见面时，你在虚张声势。在梦境里的第一次见面，你又是一个胆小鬼的借口……都是对双方毫无意义，且令人情绪不佳的会面。”

　　鱼修德来到竹琴的背后，古井无波的平和嗓音落在竹琴的耳边，如同从暗藏恐怖的深渊中爬出来的无形怪物，重重地压在她的肩膀身上，让其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随着【梦魇】话锋一转，这种沉重的压力随即化为无比的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