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只见鱼修德将手搭在竹雅静的肩上，嘴唇没有完全贴在竹雅静的耳垂边，但也是看起来非常亲密的距离。
这个柳良瑞懂，英雄救美嘛……趁虚而入嘛……
但接下来的发展，他就完全看不懂。
只见竹雅静身上，原本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削减的黑雾，突然开始节节攀升，很快就填满走廊，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包裹进去，远超之前柳良瑞刺激所产生怨恨总量的最高峰。
这绝不是什么适合被俘获芳心的状态。
不仅如此，柳良瑞还发现竹雅静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恐怖，就像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钻心剜骨。
但这都不是让柳良瑞感到心里发寒的原因，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鱼修德此时的表情，就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一丝涟漪，多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而走廊里，一直都平和到彷佛只有一个声调的声音，也罕见地出现一丝波动。
那都来自梦境教育家的蠢蠢欲动。
“竹雅静，你知道如果你的父亲并不是将我设定第一个目标，将会发生什么吗？”
鱼修德语气由平和转为温和，就像进入工作状态的客服，语气变温和，表情变柔和。
但他整体的气质却变得有些诡异，就像是原本风平浪静的海洋，从原本包容万物的平和，转变成暗流涡旋的深渊。
任何企图接近他心灵深处的事物都会被汹涌的暗流所扭曲！
【梦魇】对干涉他人没什么兴趣，但研究所的经历还是留给他难忘的回忆。
在仙之人兮列如麻的研究所，那些小怪物可不都是几个梦境就能够顺理成章安抚稳定下来的存在，哪怕是胆小懦弱看起来超好搞定的十三号，【梦魇】在梦境中也不知道陪伴了多久，又失败了多少次。
这也是当初在“真实梦乡”中，他能够幻化出许多十三号的原因，因为他会用梦境推演那些实验体。
这给他带来了一个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有好为人师。
梦境教育家找到目标，竹琴和竹雅静都是他此次教育的对象……实际上如果不是竹悦语年纪还小，估计承担不了这么富有冲击力的画面，他都想要将竹悦语的意识也拉过来。
……
坐在地上的竹雅静默默地攥起拳头，原来因为看到柳良瑞狼狈的姿态，而有所松懈的黑雾又收拢。
不知道是否因为助听器的损毁，真实的听力和佩戴助听器情况下完全不同，竹雅静只感觉耳边响起的声音有些陌生，过于温柔，也过于虚假。
不是指鱼修德的好意是假的，而是指鱼修德此时的语气就像是一个休息不好的母亲哄哭闹的孩子，爱是真的，耐心是真的，但表现出来的温声细语是假的。
“语”领域命格拥有者对语言有非常高的灵感。
……
“你那熟睡的妹妹，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陷入永眠。”
“你那下班的母亲，会在开门的那一刻颓然倒地。”
没有得到竹雅静的回应，鱼修德替她回答，字字诛心。
这是他故意的。
鱼修德不想，也不会去安抚竹雅静的情绪，竹雅静和竹琴一样，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竹悦语可以继续做着减肥成功的大美梦躺在卧室呼呼大睡，但是这俩人不行。
特别是竹雅静。
她本来应该是一个天生的命格拥有者，与她相比，正常人才应该是又聋又哑天生存在缺陷的残疾人。
但她过去的人生却给她开了一个相当恶劣的玩笑。
“这两个爱你的，你所爱的人都会彻底永远地逝去，并不是虚假的梦境……虽然只是并没有发生的现实。”
看着竹雅静身上的黑雾又猛升了一节，鱼修德向着坐在地上的竹雅静伸出手，古井无波的眼睛深处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光。
“但那样的现实，你能接受吗？”
竹雅静握住鱼修德的手，顿时感觉自己先前被柳良瑞“破坏”的力气恢复，另一条失去知觉的手臂知觉同样恢复。
语气温柔但又能够听出带有一丝诱导的声音，又在竹雅静的耳畔响起。
“这样的怨恨，你能放下吗？”
竹雅静盯着柳良瑞，摇头，身上的黑雾越发浓郁，甚至身体也出现变化。
身着宽松的棉质居家服，衣摆轻轻拂过脚踝的少女，杏眼似乎镶嵌了深邃的夜色，闪烁着怨恨的光芒，仿佛能洞悉人心的阴暗，眉宇间，也染上显而易见的戾气。
如同一朵盛开在阴暗角落的曼陀罗，散发带着致命危险的美丽，邪异。
而注意到这一点变化的鱼修德，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嘴角满意地轻微勾起。
他的声音由温柔恢复平和：
“虽然这是梦境，但看到自己的母亲接二连三地死在他手上，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吗？”
“虽然按理来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家务事，我不应该插手。”
“但作为被莫名其妙牵扯进来，你的邻居，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提一些的建议，比如亲自去打碎他的骨头，撕扯他的血肉，剥光他的牙齿，揪出他的肠子……
“帮助落入下风的母亲，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打碎过去的梦魇，这岂不是更好么？”
“英雄救美不过是偶然，自强不息才是人生的常态。”
鱼修德用平和的语气，说出令柳良瑞也有些毛骨悚然的话语。
“不用担心，在这场梦境中，他无法使用能力，但我并没有屏蔽你的能力……
“而没有我的干涉，无论是你们还是他，都不会死……”
“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念完你们家的难念经……”
……
……
竹雅静不言，彷佛黑化的她，只是轻轻地向柳良瑞踏出一步。
瞬间黑雾占据柳良瑞的视野，诅咒爬上柳良瑞的全身。
明明竹雅静依旧没有开口，柳良瑞就脚步一晃，一股虚弱感凭空出现压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柳良瑞这才发现自己先前的猜测，简直错的离谱！
这个非法命格拥有者根本不是来入手一个隐蔽性高杀伤性强的武器，也不是来收服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手下，更不是精虫上脑贪图竹雅静的美貌想要来一出“英雄救美”刷好感度！
这个莫名其妙的非法命格拥有者只想要加压！加压！加压！像个斗兽场的嗜血观众一样，毫不避讳地起哄！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这是他半强迫式地让三人厮杀，他跟竹琴和竹雅静看起来压根不是一伙的
强迫【诅咒师】加重怨恨，促使其成熟，但却并没有给其套上枷锁，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被反噬，只是想要让竹雅静蜕变，变得更像一个【诅咒师】，一个成熟的命格拥有者……
这个叫做鱼修德的年轻人究竟图什么？！
沉默羔羊 : 第135章 天生命格互斥定律
不等到柳良瑞想明白鱼修德到底在图什么。
竹雅静就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她双眼空洞，但眼底深处又彷佛孕育着某种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
原本只会从她身上挥发漂浮的黑雾，分出一部分聚拢在她的衣服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穿上黑色纱裙，面上带着黑色的薄薄面纱，气质幽深。
“柳……良……瑞……”
竹雅静不熟练地开口，声音非常的嘶哑，并不好听，有点像是童话故事中的老巫婆。
甚至刚刚念完名字，竹雅静咳嗽了一声，地板上除开竹琴和柳良瑞的血迹外，又多了她的血沫。
在鱼修德进一步的刺激下，浓郁且可以被她利用的“怨恨”又一次突破身上的禁锢。
但由于这个禁锢本质上是一种“破坏”导致的可恢复暂时性损伤，所以强行突破的时候，必定会带来伤害。
当然……这里是梦……
竹雅静克制自己回头的冲动。
哪怕不回头，她也知道，自己那熟悉又陌生的邻居，一定在看着自己。
作为“语”领域的天生命格拥有者，即使先前从未接受过系统性的训练，她也能够在初步恢复后，就从鱼修德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波动的言语，察觉到其中细微的情感，期待。
自己的邻居希望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听起来就像自己的邻居是斗兽场的嗜血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果竹雅静属于那种起点比较低的“语”领域命格拥有者，恐怕也就只能够看到这一层。
但作为【诅咒师】的竹雅静起点实际上很高。
所以，她能够从平和的声音暗藏着期待中，听出更深的一层意思——
自己的邻居希望自己得到“成长”，变成一个成熟的命格拥有者，一个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自己的邻居对于教唆别人弑父并没有兴趣，即使从平和的语气中竹雅静能够听出对柳良瑞行为的一丝微不可查的愠怒，但那很淡，而且非常明确地仅仅指向柳良瑞一人。
愤怒只是海面上因风掀起的波澜，隐藏在言语之中更深厚的期待，则是如同海洋深处仿佛不可改变的涡流。
这是属于自己温柔邻居独有的善意。
比起宣泄愤怒，他更希望自己作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与自己的家庭“和解”获得成长……所以他才会让自己来弑父……
竹雅静理解了。
而她的情绪也到位了。
她缓缓地举起左手，五指并未收拢，掌心对准柳良瑞狼狈还沾染血污的脸，眼神空洞。
与此同时，柳良瑞感觉自己身上的肌肉在迅速地枯萎退化，皮肤也变得松松垮垮，似乎只需要微微用力就能够扯下。
竹雅静艰难开口，但并不是诅咒，而是问一个问题。
虽然无论柳良瑞接下来会如何回答，竹雅静都会听从鱼修德貌似理中客的言语，顺应自己心中真实的情绪，在无限接近真实的梦境中，将这个混账父亲的脸皮撕下，牙齿扣下，舌头扯下……
她也不会问柳良瑞是否感到后悔，因为即便柳良瑞回答后悔也只是因为他吃亏了，而不是真的悔过了。
但哪怕无法确认接下来话语的真假，竹雅静还是忍不住，哪怕忍受着喉咙里传来的灼烧感与血腥味都，都要说出口的疑惑：
“你……明……可……以……选……择……将……我……抚……养……长……大……”
“你……有……没……有……过……哪……怕……一……丝……的……犹……豫？”
柳良瑞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就像是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难逃一死，他现在反而坦诚，在气管逐渐萎靡，呼吸系统也出现故障的虚弱状态下，一字一顿，毫无愧疚地说道：
“你问这个问题，只能够代表过去我将你保护的太好，好到让你这个天生命格拥有者，却拘泥于普通人的思维。”
“而我从来都没有思考过你提出的问题。”
腾！
竹雅静身上的黑雾更加浓郁，戾气更重。
柳良瑞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以明显能够感觉到的速度衰竭，诅咒的力量更强，但他却强忍痛苦，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用最能够刺激竹雅静情绪的说法，回答竹雅静的问题。
“我当然可以像是一个正常的父亲抚养你长大，然后以父亲的身份要求你，命令你协助我……但是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肤色已经变得枯黄的柳良瑞，在竹雅静仇恨且不可理喻的目光以及鱼修德平和但又好奇的目光下，自问自答道：
“因为我是天生命格拥有者，而你也是天生命格拥有者，而天生命格拥有者之间是无法在亲密的关系中实现共存。”
“这亲密的关系包括兄弟姐妹，父母子女，妻子丈夫……以及任何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关系。”
“哪怕存在，那也一定是一个命格拥有者被另一个命格拥有者所压制。”
鱼修德被柳良瑞的话语勾起了一丝兴趣。
这位疑似有些话痨的联邦统帅，今晚已经给自己提供许多有所察觉但没有清晰到足以总结的观点，例如关于不同领域命格拥有者之间战斗的“牛仔理论”。
而这又是他所不知道的新鲜观点……天生命格拥有者无法共存？
仅仅局限于天生命格拥有者吗？那后天命格拥有者就可以共存呢？
当然，鱼修德也没有完全采纳听信，毕竟柳良瑞有撒谎的可能，只是因为他的观点和鱼修德目前遭遇的经历有所重合，所以鱼修德觉得还是可以一听。
毕竟自己一直都沉迷于做梦，对【命格】这种无法在梦境推演本质的事物确实缺乏了解。
……
“联邦为什么将普通人当做命格拥有者的‘锚’？难道上层建筑由顶尖命格拥有者组建的政府，国家最大暴力保证与规模最大经济生产都由命格拥有者一手把持的联邦，真的能够强令命格拥有者在意普通人？”
“这个制度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柳良瑞的话语似乎在铺垫着什么。
“天生命格拥有者的子女也是天生命格拥有者，这当然是奇迹，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命格拥有者不可能真正拥有第二个命格，那么这种稀缺性甚至足够再凝聚成一个后天命格……当然，只有历史上发生过的第一次才最符合相应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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