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93章

　　“但你们知道……历史记载的那位第一个生下命格拥有者的命格拥有者，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竹雅静沉默，她并不了解这方面的历史，只是抬起的左手依旧对准柳良瑞的脸庞，五指勾起作爪状。

　　这些话语根本无法动摇她，

　　而熟读历史饱读经典的鱼修德，则摸了摸下巴，一副有所明悟的样子。

　　注意到鱼修德明显的小动作，柳良瑞艰难地扯起嘴角：

　　“呵呵……没错……那个孩子最终杀死了他的父亲，迎娶了他的母亲……而且这是在他父亲亲手将其抚养长大的情况下，不是命运的玩笑。”

　　“当然，如果只是这一个惨剧还可能纯属偶然，但历史记载上，命格拥有者生下命格拥有者的案例大多都是悲剧，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决裂。”

　　“这也进一步论证了，天生命格拥有者之间，根本无法构建亲密关系，只能够共存。”

　　“甚至大多时候，连共存都无法达到。”

　　鱼修德若有所思若有所悟，表情平淡，并没有反驳柳良瑞的话语。

　　但竹雅静反而产生动摇。

　　她先是控制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鱼修德，她是“语”领域命格拥有者，无法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感受比言语更细致的情绪——比如认可，赞同，说的道理……

　　竹雅静立刻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急了，连说话都利索不少。

　　“你胡说！”

　　虽然被仇恨占据头脑，但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竹雅静明明记得柳良瑞说过，鱼修德是【双面人】的“锚”，而一提到【双面人】这个名称，就让竹雅静立刻想到昨天上午遇见的鱼修德那个精神分裂还会切换瞳色的妹妹。

　　柳良瑞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松垮的脸皮让他显得有些丑陋，脸上的血污更是让他变得更加狰狞。

　　他也要加压。

　　他或许现在无法回收竹雅静，或许会迷失在梦境中，丢一次性命，但并不意味着他走投无路。

　　一位联邦支柱并不好杀，即使他会死，但在这个充满各种稀奇古怪能力的世界，作为一直都暗戳戳搞事的联邦统帅，他的底蕴让他拥有一次挥霍性命的资本，这也是他为什么明明被拉入梦境中，也只是做出有限的退让，而没有为了活命做出无底线的妥协的原因。

　　即使无论从言语还是面部表情，柳良瑞都无法理解鱼修德的想法，但他了解竹雅静，而他的目的并没有因为事态发生变化而出现改变。

　　他实际上和鱼修德是一样的，都想要让竹雅静成为一个成熟的【诅咒师】。

　　柳良瑞深深地看了鱼修德一眼，随后用笃定的语气，对着竹雅静半诅咒半陈述道。

　　“你喜欢他，对吧？”

　　“但这份感情是没有结果的，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而倘若你强求，那么迎接你们的注定是无法避免的悲剧！”

　　“无法回避，无法阻挡，惨绝人寰的悲剧！”

沉默羔羊 : 第136章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这不是诅咒，作为【战争贩子】的柳良瑞并没有这两个方面的能力。

　　他只能够挑起冲突，贩卖战争，将成千上万个体的命运一股脑地扔进绞肉机，但却无法具体操控干涉一对关系的结局……更别提他此刻已经被【梦魇】拉入梦境里，无法使用任何能力。

　　刚刚的话语，只是一个按照常理推断的预言，就如同树上的苹果一定会落地，柳良瑞是真的认为这是必将发生的未来。

　　哪怕竹雅静已经当了二十年左右的普通人也没用。

　　她本质上还是一位具备本能的天生命格拥有者，只是连同能力一起被柳良瑞破坏压制罢了。

　　命格会影响性格。

　　但这并不是命格拥有者思维上的缺陷，甚至恰恰相反，命格带来的本能对于命格拥有者而言是升华，就如同普通人以学习为乐一般，这也是天生命格拥有者普遍强于后天命格拥有者的主要因素之一。

　　拥有这种本能的人是无法融入社会的怪物，怪胎，那是只有在命格拥有者处于弱势的地区才可能流行的观念，并不适用于联邦这种由命格拥有者建立，由命格拥有者主导的社会。

　　没能力没地位被排挤的突出个性，是怪物与生俱来的习性。

　　有能力有地位被推崇的突出个性，那就是天才独有的怪癖。

　　在很多时候，普通人和命格拥有者相比，就像是残疾人和普通人，普通人无法利用察觉物质化的概念，无法窥见世界的真实，无法死而复生，无法生而知之……

　　而后天命格拥有者就像是重见天日的盲人，他们不会认为原先的状态才是正常的，但他们缺乏天生命格拥有者普遍拥有的本能……就如同知之者不如好知者，后天命格拥有者更多的将自身的命格当成一种工具，而非自身的一部分。

　　但……问题在于……

　　命格拥有者和命格拥有者相比，也可能互相视作残疾人。

　　哪怕是同一领域也往往如此。

　　领域不重叠是无法感应到对应的事物，同一领域内还会出现不同的侧重点……就如同有的是聋但不瞎，有的瞎但不聋。

　　依旧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并且以各自的视角看世界，以各自的手段去改造世界，这样的他们或许轻视蔑视普通人但能够向下兼容，可往往无法理解其他命格拥有者。

　　命格拥有者与命格拥有者之间的互斥性，往往比普通人与命格拥有者之间的互斥性更大！更严重！

　　……

　　柳良瑞心底打好了算盘，这是他在这个梦境唯一能够给对方添堵的挣扎。

　　如果，那个年轻人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直接出手，在竹雅静面前将自己轰杀至烬，又或者是在梦境中永无止境的折磨自己，那么竹雅静还未必能完全觉醒，天生命格带来的本能对她也影响不大，至少不会立刻发生变化。

　　但那个年轻人没有那么做，反而加大刺激，这就给了柳良瑞搞事的机会。

　　“急。”

　　面对骤然暴起的竹雅静，柳良瑞吐出了一个字，反而露出微笑，视线转向鱼修德。

　　他十分有九分地肯定，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天生命格拥有者，而且还是受命格影响相当之深的那一类。

　　过于缺乏情绪波动的表现，极其细致与现实别无二致的真实梦境，再结合自己熟悉的关于“梦”领域命格拥有者的案例，对方的本能应该是“将梦境当做现实”那一类。

　　这一类和自身领域几乎没有重叠的命格拥有者，柳良瑞其实了解的不是很多，但至少了解他们的表现。

　　会逐渐丧失对现实的兴趣，会弱化现实的人际关系，并且对于保持或延长睡眠时间有一种几乎病态的执着。

　　这样类型的命格拥有者按理来说是不会存在“锚”，也无法跟任何人建立“锚”的亲密关系——就像一个喜欢蜗居在家天天打单机游戏并且不热衷任何社交活动的宅男基本不可能遇见天降美少女。

　　就算原本有，也基本应该离他而去。

　　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将别人丢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哪怕就算有人将其视作“锚”，情感也会消耗殆尽。

　　但不是没有特例。

　　柳良瑞没有反抗，在竹雅静快速地抓向自己时，视线重新回到竹雅静身上，狼狈的脸上，竟然露出坦然与期待之色。

　　比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具体命格未知的非法“梦”领域命格拥有者鱼修德，柳良瑞更了解竹雅静——自己的女儿，天生的【诅咒师】，一个典型的新生代起点高潜力高的命格拥有者。

　　这样的她，情绪与情感必定会比寻常人更加厚重，难以消解，而且她是由爱生恨的方式觉醒，那么她的爱与恨将会同样持久，不会因为自己点破而萎靡。

　　虽然命格拥有者才拥有对自己命格的最终阐释权，但压抑如此久的本能，在外界强烈的刺激下，必定会迎来极其强烈的反弹，而【诅咒师】具备的特质是纯粹的负面特质……即使是天生命格拥有者也需要花时间熟练掌握自己的能力，但在柳良瑞和鱼修德的双重加压下，竹雅静跳过了。

　　这会让她能力失控。

　　而爱，憧憬，是美好的感情，都会化作沉重的“诅咒”

　　具体会以什么形式诅咒，柳良瑞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年轻人知道吗？

　　柳良瑞觉得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即使他无法从年轻人平和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平静的声音听出任何的情绪。

　　愤怒的竹雅静已经捏住了柳良瑞的脸，她身上无处宣泄的黑雾也愈发浓郁。

　　站在走廊的另一边鱼修德，听到了柳良瑞的话语，知道竹雅静的心意，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并不出他意料，又或者是他根本不在意，只是用平和又蕴含期待的目光看着这“父慈女孝”的样子。

　　竹雅静喜欢他，并不值得他惊讶，拥有似海情商的他早就隐隐有所察觉，只是没有确定罢了。

　　鱼修德当然也听出柳良瑞的小心思，只是他不以为意。

　　比起冒着仅仅是因为被社会排挤，而产生的廉价憧憬转化为诅咒的微薄可能，鱼修德更想要看自己懦弱如同棉花糖的邻居，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哪怕这股力量来自怨恨也无所谓，哪怕会导致这个性格温婉的邻居“黑化”，变得不好相处也无所谓。

　　在两世为人的鱼修德眼中，人能够依靠的永远都只有自己。

　　上一世的孤儿院里，乖巧且不惹麻烦的孩子才能够多吃一些。

　　而这一世，也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养父”才能够抚养自己。

　　即使是疼爱孩子的父母也不可能庇护人的一辈子。

　　独立，自主。

　　这才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

　　看着“父慈女孝”这一幕的鱼修德嘴角勾起。

　　……

　　而一想到竹雅静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接下来将会造成怎样的折磨，柳良瑞嘴角的弧度就越来越大，迎着竹雅静伸出的手，嘴唇蠕动，似乎在无声地说道：

　　来吧，我的女儿。

　　撕扯我的脸皮，抠烂我的眼睛，扯下我的舌头……

　　你的诅咒已经腐蚀了我的肉体，你可以肆意的宣泄你对我的怨恨……作为【诅咒师】的你会变得更加强大，但却如同刚觉醒的后天命格拥有者一样不成熟，无法控制能力……你不觉得你已经近乎性格大变了吗……

　　双向奔赴的爱是喜剧，但单向奔赴的爱必定是悲剧，特别是沉重如同诅咒的……

　　就算这里是梦境又如何……梦境里的情绪回到现实也依旧会留有残留……足够了……

　　嘿……

　　感受到自己脸上传来的疼痛感，柳良瑞反而心情愉悦。

　　我就算这次死了，困在梦里出不来了，我也要给你们添……！

　　！！！

　　“竹雅静，你给我让开！”

　　一道并非来自鱼修德，令竹雅静熟悉又安心的声音，从她耳畔响起，让她本能地松手，后退。

　　只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活过来的竹琴，穿过黑雾，双眼布满血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竹雅静的身边，并且有意无意地隔开柳良瑞与竹雅静之间的距离。

　　而柳良瑞，则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被“诅咒”削弱身体机能的他倒飞出去，脑壳撞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破裂的声音。

　　那张鼻梁塌陷的脸上，露出扭曲的愤怒与痛苦之色。

　　竹琴立马扑了上去，一拳又一拳地砸向柳良瑞的脸上，嘴里喊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你……你……到一边去！”

　　“我来……我来……我太恨他了！我会狠狠地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

　　下一句似乎是在跟在场的某一个人解释着什么，乞求着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似乎是极度的愤怒与激动，但竹雅静还听出了“恐惧”，“不安”，以及更深厚的一种情感。

　　恐惧什么？不安什么？

　　作为“语”领域命格拥有者，竹雅静明白，母亲恐惧自己神秘的邻居，母亲对自己的变化感到不安。

　　而看到这出乎预料的一幕，鱼修德原本微不可查勾起的嘴角，也微不可查地抚平。

沉默羔羊 : 第137章 战胜梦魇，战胜……梦魇？

　　鱼修德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他只是背着手，平静地看着竹琴背对自己握拳砸向身下的柳良瑞，沉默地听着竹琴颤抖的说话声。

　　【梦魇】不是“语”领域命格拥有者，他在梦境之中也无法直接读心，但凭借着阅历，他还是明白为什么竹琴会让竹雅静让开，以及为什么她现在要像念咒一样不停地嘟嘟囔囔自己有多恨柳良瑞，多么想要折磨他。

　　竹琴恨柳良瑞。

　　但竹琴也怕鱼修德。

　　柳良瑞玩弄她的感情，刚刚还恶意满满地杀死她不止一次，还企图杀死自己的小女儿，并把自己的大女儿变成不会思考的植物人。

　　而竹琴也恢复记忆，回忆起实际上在梦境中，鱼修德同样也杀死过一次她，而且疑似是“真实梦乡”信仰的原型。

　　并且从某种程度而言，比起畜生但却逻辑清晰的柳良瑞，竹琴更搞不懂这个神秘的邻居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昨天晚上梦境内，牵着一个断了一只手和他外表相似的小男孩，威胁一位神父打扮的人；昨天晚上离开梦境后，在自己想要道歉并暗示自己想要女儿和他多接触接触时，又提醒自己才是女儿们最亲近的人；今天晚上，又帮助自己一家，但又在以和柳良瑞不同的方式给自己的女儿施加压力……

　　毫无逻辑。

　　就像柳良瑞过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没有得到柳良瑞本人逻辑自洽的解释根本无法理解。

　　这就是上天的宠儿，联邦的人上人，生而高贵的命格拥有者吗？

　　竹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