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随后，轰鸣声席卷了整个峡谷，火光突破了车体，越来越暖，连同列车中段的数节车厢一并吞没，胜似节日庆典夜晚的篝火。火光吞噬着列车，引爆一节又一节的车厢，车厢内所运送的东西也在爆炸之中宛若烟花一般飞溅而出，叮叮当当地撞击在桥梁的钢筋之上，随后向无底的峡谷之下坠去。
火焰，爆炸，文明的造物被同样的暴力摧毁，人类征服自然的景观被人类的暴力所破坏。
不知道是不是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大脑都难以接受这种信息量，口中也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而青年却若无其事地开始释放起源石技艺，将车厢之中飞出的其中一柄制式军刀吸引到手中，随后对着所有人展示道。“维多利亚的铸造工艺，非常锋利。这种若隐若现的浅蓝色纹理，不知各位有没有在希瓦艾什家的矿区见过类似的金属？”
“维多利亚……”菈塔托丝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她知道，要建立起这座铁路……绝对不是单单一个喀兰贸易能做到的。
是谁给予了这么大量的资金，又是谁支持恩希欧迪斯建立起这座……铁路？
加上来自于维多利亚的兵刃……这一切似乎呼之欲出了。
“……恩希欧迪斯到底送了多少这种东西进来？”
“谁知道？我也不能把所有的文件都记在脑子里。我的脑子还有其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你……居然一直隐瞒了这种事情……”
“这不是隐瞒，我了解布朗陶家族的性格，如果不给出足够的筹码——你只会把我抓起来交给希瓦艾什家族邀功。”诺希斯嘲弄道，“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我需要立刻行动，摧毁了他的运输路线——而且，我还要阻断你们的后路，现在的你们，已经和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你。”
“即使是你想向恩希欧迪斯投降，那这次爆炸，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诺希斯并没有给予菈塔托丝思考的时间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验证，所以你才会进入这场只有聪明人才会进入的陷阱。”
——你们已经别无选择。
“……”菈塔托丝的怒气显然已经蓄势待发，她一直在给布朗陶家族选择权，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会给布朗陶家族留下后路。但是现在，在诺希斯的阴谋之下，这后路已经随着这条铁路被一并炸毁。“来人，给我把诺希斯拿下！”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菈塔托丝？”
“哼，我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你，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确实，这场烟花很耀眼，但是……这种重要的地方，恩希欧迪斯怎么可能没有安排重兵把守，又怎么可能会让知晓这条铁路的你随意行动！”
“对，你说得对。”诺希斯笑了，“但是稍安勿躁，你要看到的，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恩希欧迪斯暗中训练的部队，代号‘山雪鬼’。”
话音未落，一整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出现在了菈塔托丝的视线尽头，这群沉默的队伍，手持利器，装备整齐，风雪在他们的护甲上融化，宛若风雪之中的恶鬼。
山雪鬼，这是谢拉格多年的民谣之中口口相传的恶鬼。
它们不归化于耶拉冈德的威光，用最纯粹的力量去挑战信仰。传说之中躲藏在高原雪山深处的山雪鬼，它们戴着诡异的面具，系着巨大的铃铛，裹着兽类的毛皮。谢拉格的幼儿听到这个名字，都会一下哭出声。
但是那只是传说而已……
面前出现的队伍，以山雪鬼命名，却有着远超菈塔托丝手下部队的优秀装备，联想到列车之中的那些维多利亚军械……菈塔托丝忽然知道为什么诺希斯要她带有战斗力的部队了。
“这是背叛——”山雪鬼的领头人凝视着诺希斯，隔着面具，菈塔托丝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澎湃杀意。“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
“……菈塔托丝，你还要袖手旁观吗？”
“……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算计的菈塔托丝，此时终于知晓了为什么诺希斯如此有恃无恐的理由。
虽然这些山雪鬼部队武器精锐，但是人数还是太少了，自己的部队能应付的来——但是绝对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下次再和你算账！！”
——
滴滴——滴滴滴——
不过在谁都没有发现的一处山崖之上，一个人正在凝视着这一切，他身着白色的盔甲，在雪地之中宛若有着保护色一般，完全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但是他还是这样出现了。嘴角含笑，将这些信息，用通讯器传达给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此时正处于佩尔罗契家的院落内，在送走了两位罗德岛的干员之后，一直在院内休憩的她忽然挺直了身子。良久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有出现伤亡就好，不过有你在，出现受伤的人也能得到几十治疗吧……”诺雅叹了口气，“罗兰，记得拍照，我需要证据。”
“知道了，团长大人。”
“我不是团长……”
诺雅再一次否认了罗兰的称呼，她来到雪域之后，在当晚就发现了罗兰潜入了佩尔罗契家的院落，他动作宛若一道风，没有人发现他。
毕竟大部分人都被拓拉制造的动静吸引了视线，而诺雅也趁机和罗兰进行了接洽，并且让罗兰监视了布朗陶家族。
果然，真正的幕后黑手就这样浮出了水面。
诺希斯·埃德怀斯，诺雅意外的记得这个名字，不是在卷宗上看到的前任首席执行官，而是在哥伦比亚留学的时期，自己的一个朋友曾经向自己提起过诺希斯，在瓦莱丝念到的时候还以为只是重名，但是等罗兰描述了他的外貌之后，她才发现这个诺希斯可能就是自己的朋友提及过的天才研究员。
自己的朋友是莱茵生命的主任，提起诺希斯的时候也经常会露出遗憾的表情。
按照她的说法，诺希斯的能力无论是在什么国家都是出类拔萃的，曾经也被莱茵生命注意到过，不过对方拒绝了莱茵生命的邀请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发展。
而这个故乡——说的就是谢拉格。
一切都连上了，恩希欧迪斯和诺希斯，还有布朗陶家族。
但是问题也来了，布朗陶家族现在显然是已经被绑上了诺希斯的贼船，这样下去，雪域的冲突几乎不可避免。
她也不得不考虑要如何保住更多的人了……
保住更多的人，诺雅一直在想的都是这些，她考虑过恩希欧迪斯接下去的打算，在大典上显然会出现一些糟糕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诺雅估计也没办法彻底阻止，现在的她就出于一种相当被动的状态，自己真的只是恩希欧迪斯转移视线的道具吗？
自己手头真正能动用的只有拓拉，罗兰，以及库洛三人罢了……和卡西米尔不同，自己没有那么多资源可以使用。
而且自己的最大依仗也出于冷却状态之中……如果强行使用，很有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问题。
情绪操纵这种东西……能不用还是不用吧？
这种时候，诺雅就开始怀念起玛嘉烈来了，如果她在，一定会有更好的主意吧。她的行动比起自己的操纵情绪带来的效果或许更好也说不定……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用，罗兰将信息传达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几乎没有其他路可以选了。
“……这件事还和维多利亚的大公爵有关系吗？”诺雅思考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恩希欧迪斯是否真的对国外出卖了谢拉格的利益，虽然诺雅个人更想要相信恩希欧迪斯，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不是维多利亚的注资，喀兰贸易是不可能发展到如今的情况的。
恩希欧迪斯和维多利亚资本是高度绑定的，这是几乎无法否认的事情……
罗兰给予的情报不只是关于这次布朗陶家族入局的事情，还有关于谢拉格境内多处列车轨道被炸毁的消息，不夸张的说，诺希斯下手很重——这样的损失已经伤筋动骨了，看起来像是彻底和希瓦艾什家翻脸的意思了。
现在的谢拉格……几乎已经和外界力量脱钩了。
恩希欧迪斯哪怕是真的和维多利亚有勾结，现在维多利亚在铁路修复之前，估计也没办法支援到恩希欧迪斯。
恩希欧迪斯，这是被将军了吗？
不，那家伙绝对有后手……轮不到自己担心。
“那么叹气会长皱纹的哦——”
诺雅觉得，自己一旦思考，肯定就有不速之客来打断她的思考进程，这次出现的是雅儿，她的神出鬼没已经让诺雅习惯了。
她只是顿了顿，然后就重新露出了笑容。“我只是在考虑一些东西而已。”
“说实话，以前的谢拉格，像是你这样年轻的孩子，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东西——你应该去考虑你要怎么打扮自己，要怎么变成好看，和别人聊一些有趣的话题才对，哪像是你现在这样，和老太太一样。”雅儿上前，轻轻的抱住诺雅，小声说道，“要珍惜自己才行，不要叹气，多笑笑。”
“话是这么说，但是总有些事情要做的嘛——”诺雅苦笑着摇了摇头，“雅儿小姐你就不会烦恼什么东西吗？”
“当然会啦，我烦恼的东西可多了，恩雅这孩子挑食，很难叫醒，喜欢睡懒觉，总是不肯让我给她打扮得更好看一点。你看，麻烦事有那么多哦~”
“嗯，的确，听起来就很麻烦嘛——”诺雅点头，“那，雅儿小姐为什么要来我这里……而不是留在圣女身边呢？”
“因为我感觉你有些迷茫，所以过来看看。”雅儿笑着说道，“你的心思啊，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哦，别小看我的眼神。”
“……这样吗？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诺雅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情暴露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不过雅儿小姐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让您告知一下恩希欧迪斯先生。”
“嗯？可以啊，什么事儿呢？”
“我想和他见一面——”
第二十二章·辩经
“想见一面……”恩希欧迪斯的确从雅儿这边得知了诺雅的想法，只不过他是知道诺雅有多强的能力，那几乎能做到洞察人心一般的观察力，让和她见面本身都显得非常危险。所以他也不得不考虑一下……真的有必要和诺雅见面吗？
或许哪怕是不见面，两人也能通过各自的默契行事——毕竟恩希欧迪斯完全信任诺雅的能力，也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诺雅本就是一步闲棋，他也不能确定这个脱离自己掌控的棋子最后会发挥出什么样的效果。现在和诺雅见面也只能凭空生出更多变数……就理智上来说，最好还是拒绝为好。
只不过，自己真的要为了这种事情拒绝和诺雅的交流吗？
他沉默了，他忽然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此时的自己，和当初劝说恩雅去成为圣女的自己……颇有那么一丝相像。
只不过自己可以用希瓦艾什来劝说恩雅，但是却无法要求诺雅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事。
——
恩雅，我希望你能争取成为圣女。
——为什么？
喀兰贸易如果想要在谢拉格更进一步，需要一个圣女，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为什么？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另两家人会有什么盘算你我都很清楚。但是我相信你若是被雪水滴中，一定能够通过考验，成为圣女。
恩雅，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如果我不想呢？
——如果我失败了呢？
……
他长久的沉默，旋即叹息，那陌生却冰冷的眼眸闪着一种让恩雅看不懂的微光。
所有的反驳和疑问，恩雅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恩雅知道，面前的男人会如何回答，他一定会说。
你姓希瓦艾什，恩雅。
恩雅从恍惚之中苏醒，她跪坐在平坦的地上，而身旁则是坐在轮椅上的诺雅，毕竟诺雅没办法行跪拜之礼，想必耶拉冈德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恩雅，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想。”
恩雅摇了摇头，宛若不在意一般地再次低下头。
“恩雅，很少有人能在我面前说谎。你的心乱了。”
诺雅开口，明明是需要内心平静祈祷的时候，身为圣女的恩雅的内心却如此的混乱，这是少见的。诺雅那感知情绪的能力却能轻易地感受到她的动摇。
“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我想什么，他都知道。”恩雅回应道，“但是我觉得他错了。”
“这样啊……”
诺雅知道，恩雅口中的那个他，指的应该是恩希欧迪斯没错了。恩雅成为圣女之后，和恩希欧迪斯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微妙，诺雅在询问了瓦莱丝之后，得知了成为圣女的困难，也明白了想要成为圣女是真的要赌上性命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恩希欧迪斯亲手把自己的妹妹推向危险之地——
也难怪恩雅会对恩希欧迪斯有这样的怨念了……诺雅代入进去之后，估计也会很生气。
不过诺雅没有亲的兄弟姐妹，所以估计也理解不了恩雅的想法吧。
无论如何，恩雅是有理由恨恩希欧迪斯的，诺雅并不觉得这样的恨意有什么问题。
未经他人苦，莫劝她人善。
道理就是这样的，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你没有立场去劝说别人不要恨下去。虽然诺雅和恩雅估计都明白恩希欧迪斯这么做的理由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喀兰贸易。
明天是上山圣猎的日子，而恩希欧迪斯今早就传来了消息，他要按照传统，按照拜见圣女的传统。要从跨出自家门槛的第一步开始，双掌合十，眼不离地，低着头一路祈祷过去。
这种习俗，显然是不太符合如今的情况的。
圣山如此广大，想要一步一步走上去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了，现在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坐驮兽——蔓珠院也认可了不需要按照如此古老的习俗来执行。
不过恩希欧迪斯显然在大部分人眼里，都不是如此虔诚的人，所以他的行动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惊讶。
何况，图里卡姆是距离圣山最远的地方，恩希欧迪斯这种行动……俨然有一种苦行僧一般的自虐感。
恩雅不可能不知道，毕竟连诺雅都在上山的时候听到了消息，库洛还评价说这种时候装模作样确实还挺符合恩希欧迪斯的性格来着。
不过诺雅却觉得奇怪……
这种行为在诺雅的心中并没有太多意义，如果说是做戏的话……那也未免付出太大。
不过她此时还没想通，为什么恩希欧迪斯要拒绝和自己的交流，然后选择徒步上山……徒步……徒步…上山？
诺雅总感觉有些耳熟，而当她和恩雅见面之后，她才有所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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