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发
“这一天内，你让我非常搞不懂，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明明看着像个身份很显赫的人，可却习惯于这里的所有事，行动的非常随性。而我完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习惯，也不清楚为什么你会要这么做。就像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给我酒一样。”
菲拉斯凑着脸，疑惑地道，眉宇间的迷惑程度更甚了几分，
“我活在这这么多年，自认见人无数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痞子还是雨城来的大人物？”
“……我是什么？或许都可以是吧，这只能说明你还不够见人无数罢了。”
白凛，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她随意倚靠在马房的门上，晃动着手中的酒瓶子，
“一个人的构成是复杂的，不可能通过三两面的交谈就识得一个人的全部，最多你也就能感觉到我的性格比较随性。而你搞不懂我，则是因为我们的相处还并不够多，你会对我的各种行为充满想象。”
“就像你们对雨城也一样，你们会想象那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吧。”
“我觉得那儿很肮脏，能在那活下去的人，尤其是上层的人，可比我们更知道污秽的东西吧。”
菲拉斯随意回答道，白凛则是佯装了一下惊讶，夸张地道，
“没想到你这么有见识，真是刷新了我的认知了。不过呢，也不一定就比你们更知道了。在那儿的老板们，和今天被我打垮了的赌场老板也没有太多的区别。都是随意使唤手下，不把别人当人看，在一定时机依照自己的判断做选择，大部分时候则是搪塞给他人保全自己……”
说着，白凛放下了啤酒，说道，
“等下聊，出去一趟。”
白凛风也似地离开了去，叫菲拉斯一愣。不一会儿，她便听到了大量车马从远处赶来的声音，像是有气势汹汹的人群朝着这边来了。
很快，厮杀的声音和惨叫声便响了起来，不过没过多久，便又安静了下来。随后，身上挂着些血的白凛走了回来，拿起酒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赌场老板那边帮派来的人，是么？”
菲拉斯问道。
“嗯，没白长这么长耳朵，挺灵敏的。不过你不怕听到不该听的被我做掉么？这就暴露自己的听力了。”
白凛喝起酒来，随性聊着危险的话题。菲拉斯则是哈哈大笑道，
“真要那样，我早该死了。而且你这么坦荡，你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你和艾尔小姐床上那些事？”
“……我真该反思反思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点。”
白凛再饮一口，放下酒瓶，随后思考了一下，继续说着，
“接着刚才的话题吧。雨城很富裕，也比你们更懂怎么榨干别人的剩余价值，不过，世界的运转规律却是一样的。”
“每个社会，都是一个复杂的机关，一环连一环。可如果见闻得多了，就会发现世界的运转规律其实也很简单。想办成事就得找关系，想找关系就托人送礼……只不过中间的人和环节多了，看着就复杂了。”
“你们这儿，基本都很直接。可那边也不过是把直接的东西给复杂地翻了几番罢了，等听多了，习惯了，就会发现也没什么。”
第1087章苦涩恶臭
听了这话，菲拉斯若有所思，不过倒是觉得白凛把话聊的真清爽。就像这绵绵月色，干净，仿佛有银色的风在耳边回畔着。也像手里的酒，冰爽，畅爽过后，便又是浓郁的后劲。她撇了下眼，昂首道，
“你说那里的人，跟我们这儿一样，只不过把简单的过程复杂了点。可我看他们个个都彬彬有礼的，难道他们都在掩着本性？”
“是，大多数人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么，总归是要发疯的，像那样活着，很累。但活在复杂的世界里，总归还是要戴戴面具的。如果我要常活在那，说不定也要累的很吧。”
白凛如此回着，而菲拉斯笑的兴致愈发浓厚，
“那你更喜欢活在我们这儿？”
“不，生活环境我是不那么在乎，但能好点还是好点。就算我不在乎，我也替艾尔在乎。而且，我现在也正是为了不戴着面具也能生活而努力着。所以，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够累了。”
白凛苦哈哈地笑了声，不过她看起来也并没有多不满意，没那么多的苦涩。不如说，苦涩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已经习惯了。
“可我看你很洒脱啊。”
“也许吧，但洒脱并不意味着就不累了。你呢，你觉得自己洒脱么？”
“我？要是你把那条约定作废了，我会更洒脱。”
菲拉斯趁着机会，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着，
“我不要你的命了，然后呢？继续回去抢劫，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么？还是像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总归到了年纪去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强忍着跟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的人过下去，再老些年，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活更自在，他反而一直在困扰你……？”
话锋转变，给菲拉斯说的有些闷闷的。她看向白凛那双金色眸子，一如即往的纯净，叫她看着有些发慌。于是菲拉斯移开视线，回道，
“切，将这些叫哲学还是啥的东西做什么。”
“这不是哲学吧，就是随便聊聊。”
“那不然呢？我不这样还能干什么。这样的身体，就算混去雨城也只能给有特殊爱好的人又骑又玩的，他们那儿可不欢迎我们这样的，将我们看作劣等。出去闯荡还不如这儿安稳，指不定哪天就暴尸荒野了……”
菲拉斯摆了摆手，
“你也见着了，虽然我还算能打，但被你一下就秒了吧？没怎么去过外边，但我可听过，那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们的安身之所。”
“……”
白凛沉吟了两秒，点了点头，回道，
“的确吧。”
“你的家园，苦涩，恶臭。但这里终归是你的家，哪怕你对它没有一点爱。大多数走离家乡的人都是听到了外面的捕风捉影，被给予了外面更好的希望，就信了，就去了。可事实是什么样，我们根本不知道，更遑论连捕风捉影都没做的人了，去未知的地方总归不是那么多人会选的路。”
“虽然打不过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就这方面而言，打不过我在外面还是很容易死的，我不建议你去。所以，不想安于这个恶臭的地方，也没有地方可以逃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了这番话的菲拉斯如同听了一番废话一般，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这里，她没好气地插起了腰来，
“那你还……”
“那你有没有试着做触眼可见的事呢？你们这儿都是帮派管事的吧，走上统管的巅峰，更享受一些怎么样呢？”
白凛问着，而菲拉斯迅速甩了甩头，有些气闷地道，
“我这儿性子，也就是个火炮了，成不了大体统。”
“想做还是能做的。”
“成，我接受你对我的认可。可只是现在我就已经结了很多仇了，不知道哪天就会有人来砍我来着。我可不希望登上高峰以后，让我的头颅更加闪闪发亮，谁都想要来取。你要知道，在这里，不管你和你的势力多厉害，有多么吓人，总也有人有胆子来弄死你。”
菲拉斯如此说着。确实，纵览历史我们就会知道，帮派这种由热血青年构筑成底部的组织，老大终归也会被无数不要命的人盯着，没多少个能过的安好的，退休多半也退不干净。白凛点了点头，
“我倒还挺欣赏能去割掉别人老大脑袋这种勇气的。”
“你欣赏？那被割掉脑袋的人可欣赏不起来。”
“不，我说的是气魄吧。虽然是无知者的鲁莽，可你看，在雨城那些知道多的人就得戴着面具，有的时候，知道多了就会成为我们的束缚。”
“无知的鲁莽固然是无知的，是有缺陷的。可能不能在知道一切以后，还有面对困难的勇气，有当初的那种狠劲呢？”
白凛提起酒瓶，痛饮一口，随手将其扔在了一边。而菲拉斯则是看着白凛，干笑了两声，
“唉，大佬。真不是我想骂你，要是有那么多人有那样的勇气，这个世界还会是这个样吗？说白了大部份人都是怂包。”
“我倒是觉得有勇气的人多一些，毕竟世界上的人都是明知生活苦痛，还在为了像是父爱母爱，为了自己爱的人或事物在努力活下去。不过他们的生活大都还算安定，只有在即将碰到问题时，才会面临到那百分百的灾难，才会去思考他们，大难临头才活现镜头。”
“而你们呢？日升之屋的破败和问题是肉眼可见的，说能活也能活，但也已经是苦难就在眼前了吧。你们，也都是怂包吗，你也是怂包？”
白凛逼问的很紧，她时而肯定，时而追问，恍若一个疯子，一个看着她那张沉凝的脸，能让人觉得牙齿都开始流汗的疯子。这令被追问着的菲拉斯有点紧张，她忙是想要终止这种逼问，
“我是怂包，行了吧？”
“嗯，行，过些天我去看看你们这儿的帮派大佬，看看是不是也都是怂包……你再稍等我一下。”
第1088章死或生
白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丢下这句话，人便消失不见了。不一会儿，菲拉斯又听到了外面传来不少动静，回来了一个身上带了更多血的白凛，
“不是要见见帮派的人么，你这样大杀特杀合适么？”
也没少见过打打杀杀的菲拉斯，看着白凛这样刀人如喝水一般轻松写意，不禁也是感到了些许的恐惧。而白凛则是摇了摇头，
“没办法的，一方面他们先出言不逊还动手，另一方面，比起我自己找过去，等他们被吓到要亲自拿出和解的态度找我来，要更好。所以我说过些天而不是明天。”
“我也不是光杀人，还是特意留了些个，让他们回去带信的。不过基本也都是不完整的，不然也不够吓人了。”
恐怖的话语，从白凛的口中说出，更具令人有些感到发毛的说服力。菲拉斯咽了口唾沫，回道，
“多吓吓，他们不就更没胆子了？”
“那不一定吧，不是一回事。就像你，明明知道我真的可以杀人如麻，却还三番五次地在我脸上上脸子……怎么，有点害怕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气氛和先前不那么一样，白凛不带关怀地如此问道。而菲拉斯则是摇了摇头，
“有点反胃吧，一想到你刚从那么多肢块里淌回来和我对话，还用捅别人内脏的手给我拿酒喝——”
“那你喝不喝呢？”
白凛又递过来了个酒瓶子，带着点血，让人有些嫌恶。而菲拉斯则是很利索地把它接过了去，
“喝，当然喝了。有点恶心就不干了，我还怎么干打杂抢的事啊。”
大多数人都是硬着头皮去工作去生活的，硬摆出一副笑脸，把自己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何尝不是一种恶心呢？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渐渐的，就麻木了，就像这杯沾着血肉的酒一样。比起那点血，人眼里看到更多的，还是酒。
“嗯，也不好说吧。我一看就知道你没杀过多少人就是了，虽然你干的恶事也够多了。你确实已经到了把别人的命当作商品的地步，不过也还没习惯在尸堆里亲自行走吧。”
白凛对着菲拉斯如此分析着，而菲拉斯则是翻了个白眼，回道，
“现在又是什么环节，清算罪孽？”
“不，用别的律法来判你们这儿的事是不正确的。恶行是实在的，但律法本身就是社会的象征，既然你们这所有人都这样，那我如果要审判你的话，就得连着所有人一起审判了。以我自己为标准的话，把你们所有人都杀了还差不多吧。”
白凛看着别处，看着这座城市，或者说这个乡镇，就像是看着一堆熊熊燃烧着的薪火一般，充满热意，却又丝毫不在意薪柴本身的感受。
“不过呢，你们这边也是有规矩的。像是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帮派有帮派的规矩。有人的地方就有准则，有准则的地方就有打破准则的人……所以，为什么没人试着去破坏一下呢？”
“破坏什么？”
“你们和雨城的关系。他们把有害的工厂建在你们这儿，把污水往你们这排，搞坏你们的土地，连种植业都不留下。抓你们的人去干最危险的活，你们还得挤破头去干，因为那看着钱多。甚至难得有人才还会被雨城优待的学校给收走，连你们自己都以为日升之屋的人为耻。”
“他们强大固然能保护你们，但这样的关系早就不对等了，早该被打破了，不是么？难道你就没这么想过吗？”
白凛的问句，轻飘飘，却又字字深入人心，让露着笑脸的菲拉斯恍惚了一下，她随口便达道，
“每过些年，总有人就会去做做的，像是烧了雨城的工厂和大楼，怒吼一下自己的态度。跟他们说你可以让我没尊严地活着，但不能阻止我有尊严地去死。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那些有胆子的往往都是疯了的，就算我们个个都是疯子，去那么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会一直循环着。等老了我也会成为满腹牢骚但懒得出走的老头，中间兴许多碰几次壁吧。就算谁出头又有什么用？这里早就没出路了。除非来点奇迹什么的吧，就像童话那样，那可能么？这里可是现实。”
“终归，我们还是输给了现实的胆小鬼。你不是的话，也跟我们没关系。不如说我有点好奇，如果你过两天天见了那些人，发现他们也很胆小，你会怎么做？”
菲拉斯如此询问着，她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软弱说的很坦然。而白凛则是再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那你有想过吗？”
“想过吧，好吧？大部分年轻人都会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那我也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们没勇气，那我，就成为你们勇气的资本。我，就是奇迹本身。”
“你？你……是挺厉害的，但奇迹，我看着不像。你也太像个人了。”
菲拉斯当然不是不信白凛，不过，怎么也不觉着她像个童话里来的人。而白凛笑了笑，随后啧了一声，
“那不然呢？老子他m的当然是人了，会流泪，会受伤。可大部分成就童话的英雄们，往往也都是人啊。”
“至少，我能搞定这一切，你不觉得么？”
爽朗的笑声，从菲拉斯喉中响起。这一回，有的便已不再是嘲笑了，她大抵是真心地露出了笑容吧，
“我觉不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干了大半辈子的坏事，有人无条件地想来帮我这件事。不管能不能成，我都很开心了好吧？既然你说要这么做，那我一定要看到底。”
“我想起我原来生活的地方，那有块地儿，叫九龙。要清算起那来，可得把社会上多半的年轻人都抓进去，监狱都关不完，社会更是直接不用运作了。所以当千虹准备接纳他们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功夫。”
第1089章西部决斗
见对方如此笑着，白凛也是在笑着，
“追根到每个人的正义才是清白干净的，绝对的。可没有大局的长治久安，世界上的乱子会更多，有大才能有小。所以，你不会以为我不清算吧，只是暂时不清算罢了。”
“什么意思，等我操劳半辈子变个老太太，你再来收拾我？那行吧。晚年还能跟你这种美人近距离接触，也算是种体面的司法了，我会一直等着的。”
“那你可得等好了，别让我提早知道了你们不老实，让我后悔收复你们，让我把你们这的人全杀了。”
——
这章，比较特别。
按理来说，大部分的血腥打斗都已经在日升之屋的篇章里被跳过了。这些近乎碾压，基本可以一眼看到底的战斗根本没必要一场场地去写。而且最近的打斗内容已经非常多了，实在不能让观众看的太无聊了。
然而，要是我们就此略过，这近乎全是对话构成的篇章，则显得更加乏味。毕竟甚至于难得提上来一起旅行的正宫凯蒂佩洛，在这里的戏份都不够多……
像这种时候，整本小说都是美少女的好处，酒显出来了！就让我们把最酷炫拽的“表象”，全给呈现出来。
首先登场的，自然是我们的主角白凛。她坐在一张办公桌后方的椅上，背对着大家。隐隐的光芒透过椅后的窗棂淡淡吹起她那骇人的气息，那惨白的光线，照不透这儿的昏暗。
她脸上的圆框墨镜，缓缓地下滑了些许。而她也是适时地转过了椅身来，对着迎面而来的众人们，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只见她仍穿着来自于雨城的装扮，上面残留着的血迹并未完全干去，甚至于还添了些新刚有的，属于角落里堆着的一些尸块的。而前五分钟坐在她这个位置上的，正是这个帮派原本的老大。立在桌子中间的那柄带血的刺刀，也是他的随身之物。
可惜，白凛也打算拿来用用，暂时是不能用去随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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