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爱音，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反而会更轻松一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
“就好像...看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如果你知道了魔术师所有的秘密和手法，那份惊喜和乐趣，是不是就会大打折扣了呢？”
“有些时候，‘糊涂’一点，反而能让我们更纯粹地享受当下。不是吗？”
千早爱音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悄然打开了她心中某个一直紧锁的房间。
是啊...如果她不知道那些“标签”的存在，不知道那个关于“灵魂占据”的可怕猜测，那她现在，是不是就能毫无芥蒂地，享受和小祥在一起的时光了呢？
她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样，把他当做自己最重要、最信赖的朋友，向他倾诉所有的烦恼和喜悦了呢？
如果...如果她选择“暂时忘记”呢？
如果她选择，不去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让这一切...虚假的、却又带着一丝甜蜜的幻象，暂时维持下去呢？
这个念头，像一粒危险的种子，一旦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便开始疯狂地滋长。
她知道，这是一种逃避，一种自欺欺人。
但是...她又忍不住，被这种“逃避”所带来的片刻安宁所诱惑。
她贪恋现在这种，被“小祥”温柔以待的感觉。
她害怕，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一切...都会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灭。
那种心虚，那种复杂，那种贪恋...种种情绪，像一团乱麻，在她的心中交织缠绕，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九条莲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知道，他已经将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是选择直面残酷的真相，还是选择沉溺于虚假的温柔，都取决于她自己。
而他有足够的信心，这个善良、心软，又极度渴望被爱和被认可的少女，会做出...他所期望的选择。
良久，千早爱音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抬起头，看着九条莲司，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勉强，却又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
“小祥...”
她说，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有之前的慌乱和恐惧：
“拉面...快凉了。我们...快吃吧。”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再提及那些“标签”和“秘密”。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逃避的方式，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眼前这碗普普通通的拉面上。
但九条莲司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个，让他满意的选择。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胜利的弧度。
“嗯，快吃吧。”他笑着应道，重新拿起了筷子。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拉面店里的灯光，依旧昏黄而温暖。浓郁的豚骨汤香，依旧在空气中弥漫。
两个少女，或者说，一个少女和一个占据了少女身体的男人，相对而坐，默默地吃着拉面。
气氛，在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交锋”之后，重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在千早爱音的心中，那扇通往“真相”的大门，被她自己，轻轻地，掩上了一道缝隙。
而那道缝隙里透出的，是她对这份“虚假”友情的，一丝心虚的贪恋，和一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小小的侥幸。
......
吃完拉面，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风吹拂，带着秋季特有的清爽，也吹散了些许积压在心头的沉闷。
千早爱音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不少。虽然那些关于“小祥”的疑问和恐惧，并没有完全消失，但九条莲司那番巧妙的开导，以及那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守护意味的承诺，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暂时抚平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偷偷抬起头，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瞟向了身旁“丰川祥子”的头顶。
依旧是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词语，【关东地下皇帝】、【极道仲裁人】、【黑金操盘手】
这些标签像一群盘踞在祥子头顶的乌鸦，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但奇怪的是，此刻再看这些标签，千早爱音发现，它们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可憎，那么令人恐惧了。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从这些标签的主人那里，感受到了一丝...与这些冰冷词语截然不同的“温度”？
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接受了九条莲司所说的，“标签并不能定义一个人”的说法？
她不知道。
只是...
咦？
千早爱音的眼睛，忽然微微睁大了一些。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新的标签？
那个标签，颜色很淡，一闪而过，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她眨了眨眼，想再仔细看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大概是...看错了吧。”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那些已经存在的标签，就已经足够让她头疼了。
与“小祥”在车站分别后，千早爱音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下一个路灯截断，如此反复，像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她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卑鄙。
是的，卑鄙。
她无法否认，在刚才那家拉面店里，当“小祥”用那种温柔而真诚的语气，说着那些似是而非、却又直击她内心柔软处的话语时，她的心...动摇了。
她贪恋和现在的“小祥”相处的时间。
贪恋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成熟与睿智，贪恋他给予自己的那种被重视和被理解的感觉，甚至...贪恋他身上那种，带着些许危险气息的强大。
而且，毫无疑问，她在刻意地“忽视”小祥身上发生的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对方的表现，已经近乎于“摊牌”
——他没有否认那些可怕的标签，甚至暗示了自己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千早爱音也依旧愿意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选择了，不去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她选择了，让这份虚假的、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甜美的友情，暂时维持下去。
这样做...对“真正”的丰川祥子而言，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呢？
如果小祥的身体里，真的住着那个名叫“九条莲司”的灵魂，那么，她现在这种“默许”和“配合”，是不是等于...默认了这个“占据者”的存在？是不是等于...放弃了去寻找“真正”的祥子？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心虚。
可是...
如果她真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会怎么样呢？
如果她质问“小祥”的真实身份，如果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更多的人...
那个“九条莲司”，会怎么对她？
她不敢想象。
而且...如果现在的“小祥”消失了，那个温柔体贴、会陪她吃重口味拉面、会开导她不要在意标签的“挚友”，是不是也就...再也回不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传来一阵阵细密的疼痛。
她不想失去现在这个“小祥”。
哪怕这份友情是虚假的，哪怕这份亲近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她也...舍不得。
“啊啊啊——烦死了！”
千早爱音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试图将那些让自己感到纠结和矛盾的想法，都从脑子里赶出去。
她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玄关处，妈妈早已为她准备好了拖鞋。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馨而平静。
但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决定先去洗个澡，用热水冲刷掉一身的疲惫和...那些让她感到心虚和不安的念头。
浴室里，水汽氤氲。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包裹着她的身体，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她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脸颊，仿佛想要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都一同冲走。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千早爱音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走到洗手台前，准备吹干头发。
镜子里，映照出她那张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略显稚嫩的脸庞。粉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灰色的眼眸因为水汽的熏蒸，显得有些迷蒙。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
忽然，她的目光，凝固了。
在镜子里...在她自己头顶的位置...
一个...一个淡金色的、若隐若现的文字框，正漂浮在那里！
欸？？！
千早爱音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
这...这是标签？！
她自己头上...竟然也有标签？！
这还是千早爱音第一次，看到自己头上的标签！
以前，她只能看到别人头上的标签，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个文字框，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那个标签，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个无声的宣告。
千早爱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她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那个标签的颜色很淡，字体也有些模糊，在水汽的氤氲下，更是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她凑近镜子，几乎要将鼻子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良久...良久...
她才终于...辨认出了上面那几个字——
【九条莲司的忠犬】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
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覆盖在东京这座不夜城的上空。
街灯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氤氲开来，将行人的身影拉扯得奇形怪状，平添了几分光怪陆离的都市感。
方才那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所带来的暖意，尚未完全从身体里消散，晚风吹在脸上，倒也不觉得如何寒冷。
九条莲司与千早爱音在拉面店门口略作寒暄后便分了手。
目送着那道粉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不紧不慢地踱到路边一台孤零零的自动贩卖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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