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九条莲司微微一笑，那笑容平和而温煦：
“没有，我也是刚到。”
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千早爱音有些眼神飘忽，随意说道：
“说起来，小祥上次说过这家店很合你胃口吧。”
“所以我就想，这次也来这里好了。”
她说到最后，大约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语气也变得活泼了些，只是那双眼睛，依旧不敢与九条莲司长时间对视。
听到这话，九条莲司的心头，竟没来由地生出几分近乎“感动”的情绪。
这“感动”之中，固然有不必再去忍受那家网红店寡淡拉面的庆幸，但更多的，却是对眼前这位少女这份细腻心思的...欣赏？
九条莲司看着她那副努力想要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却又处处透着心虚和紧张的模样，心中想到。
这位千早小姐的演技，确实算不上高明。那份因为窥探到了“秘密”而产生的慌乱与不安，几乎是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他没有点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进去吧。”
说着，他率先掀开了门帘。
店内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景象。
昏黄的灯光，油腻的吧台，墙上贴满的泛黄海报，以及那几个正埋头呼噜呼噜吸着面条的中年大叔。
大约是因为还未到饭点高峰，店内的客人比上次要少一些。
光头老板依旧系着那条油腻的围裙，看到他们进来，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便又低头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种不远不近、带着几分“顽固”劲儿的待客之道，反倒让九条莲司觉得有几分自在。
两人依旧在吧台前上次坐过的位置坐下。
千早爱音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身旁的九条莲司，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小祥...你...你想吃什么？”
她拿起那份同样油腻的菜单，声音有些发紧，试图用点餐来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
九条莲司没有看菜单，只是侧过头，看着千早爱音那双躲闪的眼睛，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爱音，你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
这句突如其来的、直截了当的问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千早爱音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她猛地抬起头，脸颊“唰”地一下红了个通透，眼神更加慌乱起来，连连摆手道：
“欸？没、没有啊！我...我哪里紧张了！啊哈哈...可能是...可能是今天天气有点热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故作镇定地用手扇了扇风，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那越说越小的声音，都让这番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九条莲司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温和关切的神情：
“是吗？若是不舒服，不必勉强。”
“不不不！我没有不舒服！我很好！非常好！”
千早爱音生怕他误会，连忙否认，声音都因为急切而拔高了几分，引得旁边一位正在喝啤酒的大叔都好奇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千早爱音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只是...只是有点...嗯...饿了！”
“原来是饿了。”
九条莲司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那我们快点餐吧。我记得爱音上次点的是叉烧拉面？”
“啊...嗯！是的！”千早爱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应道。
于是，九条莲司便熟门熟路地对着老板说道：
“老板，一份三倍辛豚骨拉面，面硬加咸蔬菜加倍蒜末和油多多。另外，一份普通的叉烧拉面。”
光头老板闻言，抬起头，目光在九条莲司和千早爱音之间扫了扫，那张“顽固”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中气十足地应道：
“好嘞！一份特制重口味，一份普通口味！稍等！”
听到老板这带着几分调侃的眼神，千早爱音的脸颊又是一热，但心中的紧张感，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些许。
至少...小祥还是和小祥一样，喜欢吃那种“狂野”的拉面，这一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那些“可怕的猜测”而改变。
等待拉面的间隙，九条莲司并没有急于切入正题，而是随意地和千早爱音聊起了些学校里的趣事，乐队的排练情况，以及一些时下流行的音乐和电影。
他注意到，千早爱音在谈及自己喜欢的时尚博主、新出的化妆品，或者是一些可爱的饰品时，眼睛里会不自觉地闪烁着光芒，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是无法伪装的。
而在谈及乐队练习的辛苦，或者是一些复杂的乐理知识时，她的眼神中则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便被端了上来。
依旧是那熟悉的“凶残”卖相，和那碗中规中矩的叉烧拉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开动了！”
九条莲司拿起筷子，毫不犹豫地夹起一大筷子浸满红油和蒜末的面条，满足地吸溜入口。那股熟悉的、霸道而浓郁的辛辣咸香，再次充斥了他的口腔，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而他脑海中，丰川祥子那带着哭腔的“好辣好辣！我的舌头要断掉了！”的抗议声，也如约而至，为这顿美味的拉面，增添了几分别样的“乐趣”。
千早爱音小口地吃着自己的拉面，眼神却忍不住频频瞟向九条莲司，以及他面前那碗红彤彤的“地狱拉面”。
“小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吃辣啊？”
九条莲司咽下口中的面条，拿起旁边的冰水喝了一口，才笑着说道：
“嗯，算是吧。大概是觉得，这种刺激的味道，能让人暂时忘掉一些烦恼？”
千早爱音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烦恼...小祥她...也会有烦恼吗？
是因为...那些“标签”背后的事情吗？
她忽然想起，上次分别时，九条莲司那番关于“标签”的开导。
他说，标签并不能定义一个人，重要的是真实的自我。
可是现在，当她知道了“小祥”身上那些可能存在的、更加沉重和危险的“标签”后，她还能像上次那样，轻易地相信那些话吗？
“爱音。”
就在千早爱音胡思乱想之际，九条莲司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
千早爱音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筷子险些掉进碗里。
她慌忙抬起头，对上九条莲司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承认吗？承认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承认自己因为那些“标签”而感到恐惧和不安？
不...不行！如果小祥真的是那个...那个“关东地下皇帝”，那自己这么做，岂不是等于在挑衅他？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如果不说，她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种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却又要在对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看着少女那副左右为难的模样，九条莲司心想时机差不多了。
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亲近感：
“爱音，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吃拉面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
千早爱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
“我说过，我们都不是由那些标签所构成的。”
九条莲司的目光，温和而坚定：“无论是你看到的我的‘标签’，还是别人给你贴上的‘标签’，那些都不重要。”
“我知道，你最近可能...听到了一些，或者看到了一些...让你感到困惑，甚至...害怕的事情。”
九条莲司的措辞十分巧妙，既没有直接点明，又恰到好处地暗示了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些事情，或许听起来很离奇，很不可思议，甚至...很危险。”
千早爱音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她能感觉到，小祥...或者说，眼前的这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触碰那个让她感到畏惧的秘密。
“但是，爱音，”
九条莲司的语气，忽然变得格外认真：
“我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还是那个，你认识的‘小祥’。”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给她消化的时间。
“或许...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许...我身上确实背负着一些，你暂时无法理解的...东西。”
“但是，我对你的善意，我对你的珍视，是真实的。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这份心情，也是真实的。”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千早爱音放在吧台上的手背上。
他的手，有些微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爱音，你是一个很善良，很努力，也很可爱的女孩。”
这份举动给爱音带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触感：
“你值得被温柔以待，值得拥有快乐和幸福。我不希望，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惧，让你失去这份快乐。”
千早爱音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那份微凉的温度，。
她能感觉到，小祥...或者说，是这个占据了小祥身体的“九条莲司”，正在用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向她传递着某种信息。
他没有否认那些“标签”的存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默认了它们的真实性。
但是，他又在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因此而疏远他。
他在告诉她，他对她的友情，是真挚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
千早爱音抿起嘴。
她想说出那个“灵魂占据”的猜测，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九条莲司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爱音，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以前的‘丰川祥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千早爱音闻言，下意识地开始回忆。
以前的祥子温柔，优雅，有才华，但也有些...遥不可及。
虽然称不上不近人情，但总觉得...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而现在的“小祥”...会在危险的时候为挺身而出，她会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会陪自己去吃那种“硬核”的拉面，会在自己迷茫困惑的时候，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开导自己，会在自己害怕的时候，给予自己安心的力量。
她好像...更容易亲近了？也...更真实了？
“现在的...小祥...”
千早爱音犹豫着开口。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些贫乏的形容词，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九条莲司见状，直接问道：
“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千早爱音的心脏。
喜欢...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和现在的“小祥”在一起，虽然偶尔会感到紧张和害怕，但更多的时候，她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被重视的感觉。
她会因为他的一句夸奖而开心一整天，会因为他的一个微笑而感到温暖，会因为他的陪伴而不再感到孤单。
这种感觉...算不算喜欢呢？
看着少女那副纠结又带着几分羞涩的模样，九条莲司知道，他的“攻心计”，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他没有再逼问下去，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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